她后悔没能把那答案说得及时。
    她其实,是愿意的,可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作数。
    检察院外此刻已经没了人,晚上□□点,凉风袭来,吹得人微微瑟缩。
    张晓武和阿航听说出事儿,在检察院外等着她,两个人一个靠在车上,一个坐在车里,就在那儿不知道等了有多久。
    她走出大门,迈下梯坎儿时,阿航先看到她,不禁轻喊了一声:“老大。”
    张晓武闻声看过来,见她脸色苍白,手脚虚浮,心头瞬间发了颤,和阿航两个人急匆匆地几步迈上前,满眼担忧:“老大你……”
    南苡忍着心头的哽,强打起精神,冲他们笑:“你们怎么来了?”
    张晓武心里也不好受:“当时在工作室正坐着呢,听见外边儿人说有警车开进日暮里了,我和阿航当时就觉得……后来去的时候听说有个女的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然后就跑过来了。”
    “……老大,你没事儿吧?”
    她耸肩摇头,无所谓:“我能有什么事儿?”
    张晓武却觉得她这状态怪异极了,一点也不正常。
    沈青绵那群人走了,连他都有点舍不得,想着今后喝酒胡闹都没伴儿了,还特意送别了一程。
    老大和行哥俩人的感情他们不是没看见,有朝一日突然割舍了,他一个外人都觉得有点可惜,就更别提南苡这个当局者了。
    “沈青绵临走前跟我们交代了,让你别担心,行哥不会有事儿的,要是哪天落了空,会联系你的。”
    她笑了:“好。”
    他说没事儿,就一定没事儿的。
    这模样,真像是没什么事儿一般。
    张晓武和阿航对视一眼,又默契地都没再继续说话。
    南苡感喟一声,压下那股酸和疼,说道:“回家吧,饿了。”
    那晚,张晓武拖着她进了闹市的夜摊,怕南楠一个人在家无聊,也叫上了南楠。
    她虽然饿,心思却不在吃饭上面,喝了几杯水后就饱了,张晓武想劝她,但那嘴张了合,合了张,来回好几次,都没把话说出口。
    倒是阿航性子直,直接撂开了话:“老大没事儿,男人多的是,一个不行就下一个,有什么大不了的?”
    哪壶不提开哪壶。
    张晓武就差把那一杯水往阿航头上淋了。
    南苡轻轻笑了,笑得眼圈有点红,可在红色棚顶下,看得又不真切。
    张晓武挠了挠头,一时词穷。
    以前这群人没来之前好像也没这种感觉,他们三个人坐在一桌吃饭聊天,快活得很。
    可现在温行知走了,沈青绵那群人也匆忙跟着走了,之前一大桌子的人多热闹啊,突然一下就这么散了,冷不丁,还有点不习惯。
    是真不习惯。
    张晓武就是个爱热闹的人,烟火里的那些打打闹闹,看着俗气,但却最实在。
    南苡撑着头没什么话想倾吐,只呆呆盯着某处的灯光发愣,脑海里想的全都是那个人。
    以往这个时候,他们在干什么?
    要么是两个人汗涔涔地在他家里做着爱事,要么就是他在楼下候着她,然后牵着手在海边散步。
    而她最喜欢海崖对面的城市广告屏。
    那个地方,他曾为她放过一场最绚烂的、却无人知晓的盛大烟火。
    所以她时常牵着她徘徊在广告屏对面的滨江路边,与他闹,与他笑。
    多得是数不清的细节与瞬间,存了爱意,藏进了心底。
    南楠到的时候,菜也上得差不多了。
    小姑娘吃过晚饭的,没怎么动筷子,看着今天那个架势,她估计也猜到了出什么事儿了,忧心地看着她。
    她笑。
    好好的一个成年人,竟然还被一个未成年小姑娘照顾。
    那顿饭吃了没多久就散了。
    食不知味的,也没什么好吃的。
    张晓武他们和她不顺道,到了岔路口便分开了,走之前还对她说:晚上睡不着给他打电话。
    她敷衍地点了头后,与南楠并肩走回了家。
    到了小区大门口的时候,南苡一晃神,看见了一个熟人。
    一件花布衬衫,土头土脸,弓着腰,霎时便消失在了人群里。
    她愣怔,眨了眼又去追寻那道身影,对面的闹市人山人海,早已经辨不清真假。
    像是一场错觉。
    她以为,自己看见了王永微。?
    第44章 水中月
    “姐……”身边的南楠忽地拉住她的手, 透着一丝惶恐不安。
    南楠看的,是和她同一方向。
    她窒碍地,又反反复复地去看王永微出现的地方, 搜寻了一圈,也没看见人影。
    这种时候, 王永微突然出现, 想干什么?
    继续缠着她, 继续找她要钱, 继续让她养那个李多续一辈子吗?
    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让她和南楠得之不易的新生活, 又被重新被她打回原形?
    她死死盯着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松开了南楠的手, 越过那条马路, 只身闯进了闹市之中。
    没人。
    找不到。
    她搜寻了三圈, 各个角落都找遍了, 也没看见王永微的身影。她仓皇坐在摊外的某个位置上,手脚冰凉, 一阵头晕目眩。
    难不成真的是错觉?
    可她和南楠两个人怎么会同时出现幻觉?
    王永微,这三个字,几乎快成了她一生的噩耗。
    窒息于此,绝望于此。
    她揪紧了心。
    “姐!”南楠跟上她跑了过来, 拦住她, “我们快回去吧, 回家了就安全了。”
    “不能回去……”回去了, 就知道她住在哪儿了。
    她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王永微, 可以防万一, 日暮里暂时不能待了。
    思忖许久, 她还是带着南楠绕去了偏远郊区的某家民宿, 一路故意坐着公交,堂皇地招摇过市。
    那家民宿就在居民楼里,平常人也看不出什么差别来,只是一晚三百多的价格,让她有些心疼。
    她了解王永微,虽然有点脑子,但并不多,住两天民宿王永微就能认定她是住在这儿的,到时候找个无人的半夜溜回去就万事大吉。
    但为了不节外生枝,她还是在那个地方住了两天两夜。
    南楠每天都趴在那个窗台上看着楼下大门处,有的时候,会看见王永微。
    短短不过半年的时间,那个女人,竟然苍老了那么多。
    远远地,南苡还能看见王永微顶着散乱的发丝,穿着一如平常、自以为是的花衬衫,在大门外踱步张望。
    看着那个女人,一种窒塞的感觉,隔了那么久,再次突面而来。
    她以为自己终于跳出了那个小镇,彻底躲开了王永微,可现实却活生生地将她一盆凉水泼醒,让她不得不清醒地看着眼前出现的那个人。
    南楠怕得直流眼泪,甚至夜里会抱紧了她,同她轻轻说话:“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
    小姑娘哽咽着,没继续说下去。
    她知道南楠心中所想,沉默地抱着她,一边想念着远方的人,一边囹圄在此刻的困境,这些事儿,都纷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第三天晚上的时候,她准备和南楠半夜溜回家时,她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当时南楠还在睡觉,正在上学的小姑娘到了点就犯困,她坐在客厅的飘窗前看着楼下大门处的人来人往。
    电话进来时,她习惯性地接起来,脱口而出:“你好,我是南苡。”
    那边却悄无声息,无人说话。
    她以为是那边挂了,看了一眼屏幕,发现还在通着话,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你好?”
    电话那边依然没有声音,似是酝酿,似是默然。
    两头的人没有说话时,静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即将入冬的云城夜里冷清清的,寂寞的孤月高悬,落了一地雪霜,从她这里,看不见云城的海。
    空气里凝固着一丝暗味,直蔓延到她的心里,在第二次询问无果后,她的心念微微开始浮动,连带着电话那边的空气,她都觉得有些过分熟悉。
    于是,那个想法钻进脑海里时,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
    这些天是一直都想着那个人的,此刻终于还是叫她的泪盈满了眼眶。她咬着下唇,屏息着,很是小心翼翼地叫出那个名字:“温行知?”
    “是……温行知吗?”她再次试探着。
    听筒里沉沉传来一道熟悉的清冽男声:“是我。”
    她霎时捂住了嘴,不敢相信真的是他:“你怎么会……你不是……”
    他轻笑,话中仍有叫她熟稔的顽劣:“我要是再不打过来,某个小狐狸都快以为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了。”
    “要是欺负我人在京城,不能亲自赶去哄她,这可怎么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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