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的身子从叁月底之后愈见丰腴盈润了些,捧着那个快要生产的肚子,身段饱满地像是夏日枝头红润而饱胀的一颗石榴,下一瞬就要瓜熟蒂落一般的成熟。
    可是同她日日同饮同食的皇帝反而熬得清瘦了些。
    甚至憔悴得就连太后都不好视而不见,还关切地问了一句:“皇帝近来可是政务多繁忙了些?虽然要忙,可是年轻人也不好不爱惜身子的。”
    皇帝颔首谢过了太后的关心,然而到了四月中旬,他的心情似乎还是抑抑不快。
    太后也渐渐咂过味来了。
    皇帝的清瘦,是为了婠婠的肚子愁出来的。
    婠婠分娩的日子越来越近,甚至现在随时都可能产动,皇帝跟着都焦虑而痛苦,唯恐她出现半点的差错,每日都要亲自过问过坤宁殿里给皇后准备的一应接生产婆和各种嬷嬷们是否随时都准备好了。
    但婠婠这个挺着肚子的孕妇反而一点焦躁不安的情绪都没有,和她上次生聿儿的时候恰恰相反。
    上次她即将分娩时,简直将一只躁动不安的怀孕母兽一般逮着谁就咬谁,脾气格外差,反而是晏珽宗一直冷静清醒地哄着她。
    这一次她一点也不焦虑了,因为产婆们跟她都说:“皇后娘娘头胎就生得那样顺利,这一胎也不会太辛苦的。”
    婠婠想了想,觉得这话着实没错,便再不将分娩之苦放在心上。
    该让她走动的时候她不愿意走,如今随时都要发动生产的月份了,她反而日日出去转悠,看看聿儿,看看母亲,转去皇邕楼里看看处理政务的皇帝,或者自己一个人自娱自乐,去园子里到处转。
    晏珽宗都拿她没办法。
    最后还是太后说她,叫她安分些,别孩子还没生下来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本文首发站:po wen x ue1.c om
    眼看要到了四月底,她还是不生,太后又忍不住催她快生。
    她说四月的日子就是好日子,到了五月天气转热,那可是“恶月”“毒月”,再生孩子就不那么好了。
    其实是因为在这个时代里,五月之后的天气更加湿热,又有各种害虫病灶的繁殖,危及庄稼和人体的安危,在这个月份生产的妇人经常出现危险,所以时人对五月都有些忌讳,将之称为“恶月”之类的。
    而且,太后当年怀上的第二个孩子,那个真正的先帝的“五皇子”,也是夭折在了五月。
    所以她只觉得五月必然命克自己!
    然而她催来催去,一连催了几次,婠婠的肚子却还是不见要生。
    眼看着五月转瞬即至,太后便唉声叹气地说她:“你四月生不下孩子也就罢了。若是五月里生……”
    婠婠安坐在椅上,用银叉取了一块破好的甜瓜来吃,浑不在意自己母亲的焦躁:“五月又如何了?她父亲不也是五月生的,有什么大不了。娘呀,您就别担心了。”
    太后哼了声,眯了眯眼睛,“成吧,我老了,管不得你了。这孩子若是生在五月,我只一句话告诉你,你要哄皇帝,说你这个孩子是专门托生在五月的,给她父亲的寿辰贺礼。皇帝盼望女胎,他听了会高兴的。”
    婠婠嗯了一声随口应下,也不知到底听没听进去。
    是了,皇帝的寿辰的确又快到了。
    早在四月时宫里内司省和礼部的人就开始琢磨着皇帝今年寿辰的事情,加之皇帝去年征战在外没有好好过寿,今年又是打了胜仗回来的头一个圣寿,自当要热热闹闹地过的。
    ——而且,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人看,为了不在那些异国的使臣们面前丢了脸,不也应该大办么?
    如今突厥王廷覆灭,周遭各国大震,都争先恐后臣服于大魏,每岁称臣纳贡,逢太后、帝后寿辰,更是精心而恭敬地派遣使节前来送上贺礼。
    为了接待这些各国的使臣们,皇帝的寿辰也不能太过随意。
    但晏珽宗现在只一心愁着婠婠的肚子,哪有空在乎这些,只随意打发下面人去准备了就是了。
    过了元武七年的四月叁十之后,太后见婠婠还是没有要生的意思,也是彻底死了心不愿再说什么了。
    而这天晚上,婠婠正和晏珽宗泛舟在荷塘里纳凉。
    小小的乌篷船上挂着密实的纱帐,确保没有一只蚊虫飞了进来,夜里藕花的香气更是一阵又一阵地吹送到小船中来。
    船舱里,婠婠和晏珽宗并排躺下,她枕着他的臂膀,裸着肚子,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他时不时探手抚上她的腹部白皙柔滑的肌肤,感受着孩子越发强烈的胎动。
    是这样美好而安静的夜晚。
    婠婠轻声道:“这孩子大概是要五月初生的。”
    “我知道,这是你送我的生辰礼物。婠婠,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物。”
    那人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婠婠微笑着抚过他的脸颊。
    有一阵微凉的夜风吹进了乌篷船里,夹杂着清幽的莲藕香气,叫她浑身惬意地舒展开来,像只懒懒地伸着腰肢的猫儿。
    五月的前几日很快过去,接生嬷嬷们甚至开始每个时辰都要探一探婠婠的肚子,确保她的胎位时刻都是正的,因为皇后随时都可能分娩。
    婠婠浑然不觉满宫人的焦躁,还不急不慢地准备过着端午。
    今年的端午……晏珽宗真正的生辰,她确实什么礼物都没给他准备。
    亲手给他做什么东西吧,她怀孕体累,晏珽宗自己又是不舍得的;
    像从前那样,用身体来给他舒爽一回当做好处?
    那更不用想,晏珽宗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连自己快要分娩的女人都要去动她。
    她毫无愧疚之感地向他表示自己今年双手空空,晏珽宗却说,只要她和孩子都好好的,就是她给他最好的生辰礼物。
    转眼间端午这日就到了。
    婠婠本来还兴致勃勃地撺掇着晏珽宗带她去宫外看赛龙舟,晏珽宗无奈地看了看她,唯恐她这个提议被她母亲骂得狗血淋头,只好哄她说今年暂且不去了,待到明年再说。
    所以今岁的端午,太后只命在宫里摆了宫宴,请宗亲们来玩一玩、说说话,也就罢了。
    婠婠还额外请了妙宝、漪娴和知滢她们,叫她们带了家中的孩子也来玩。
    宫宴毕,太后及帝后带着宗亲王公女眷们前往宫中湖边的宫苑里小坐。
    太后和帝后坐在凉亭里纳凉,皇帝为皇后摇扇扇凉,皇后亦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份帝王送来的清凉。
    知滢的两个女儿和瑶瑶玩得很好,叁个小女孩正在一起坐在一边的地上拴着五色丝线玩,婠婠便含笑看着她们。
    聿儿也说带着自己心爱的小鹰吴钩郎也要为婠婠表演一个绝活。
    他说经过他几个月的训练,吴钩郎已经会听他的指令做一些事情了。
    今日,他就要训练吴钩郎去湖里抓一只莲蓬来献给母亲。
    因婠婠最喜食这种新鲜清新的莲子。
    婠婠见聿儿从自己肩头放飞了那只吴钩郎,而吴钩郎一下窜入了一片繁密的藕花池中,穿梭不停,她的全部心思也全都被那只鹰带走了。
    很快,吴钩郎回来了,带回来了一只开的正盛的荷花,用爪子抓到了婠婠跟前。
    婠婠笑着接过,但晏珽宗却嘲笑太子聿:
    “这就是你教它抓的莲子?”
    太后和寿王等人都不由笑了,太子聿有些不服气,又叫回了吴钩郎,命吴钩郎再去抓一次,
    “我要莲蓬!里面有莲子的莲蓬!”
    吴钩郎抖了抖翅膀,遂又去了。
    第二次它带回来一只打着卷儿的柔嫩荷叶。
    婠婠还是接过,并且夸赞聿儿已经尽力了。
    聿儿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跺跺脚,对吴钩郎再叁重申:
    “大郎,我要莲蓬!你知道什么是莲蓬吗?!”
    大人们不好意思直接笑出来,但是瑶瑶和知滢的两个女儿可不管这些,照笑无误。
    女童们清脆爽朗的稚气笑声为太子这场接二连叁的马失前蹄更添一分玩味的色彩。
    聿儿在女孩们面前失了面子,不觉脸上有些火辣辣的,不明白吴钩郎今天为什么一而再地不给他面子。
    明明前几日他和吴钩郎演练的时候,吴钩郎被他训练之后分明是认得莲蓬的!
    然而太子聿今天搭起来的台到底是要塌了。
    吴钩郎第叁次飞进了荷叶丛中,在藕池里用爪子不停地扒拉着,最终抓回了一只活蹦乱跳还沾着污泥的大龙虾飞了回来。
    这次就连婠婠都忍不住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潘太师等老臣出来打了圆场,说道:“太子殿下其年虽幼,可是对皇后陛下的一片孝心,却日月可见啊!”
    婠婠好不容易敛了笑意,刚想安慰聿儿几句,忽然只觉得身下溢出了些温热的液体。
    腹部也陡然再度抽痛了起来。
    这是因为她方才笑得太厉害,身子抽动,惊动了腹中的孩子。
    还不等她彻底反应过来,晏珽宗面色陡然大变。
    他扯过垫在婠婠椅背上的薄毯,将婠婠开始破出了羊水的身体包裹了起来,没有让旁人看见皇后狼狈时的样子。
    皇帝将她打横抱起,径直将她抱走,又厉声喝令身边的宫人:
    “去坤宁殿,皇后要生了,命产婆们即刻准备起来!”
    听到皇帝的话,在场众人之间一时全都静谧了下来。
    婠婠这会子还不是特别的痛,意识也是清醒的,她抬眼看着那个将自己抱起来的男人,只能看见他线条分明的下颚。
    晏珽宗抱着婠婠走得极快,但同时又是极稳的,双臂连抖都没有抖一下。
    帝后的辇车这里自然也是候着的,可是宫内的辇车也都是宫人们人力抬着,并不比马车快。既然没有马车,他们一起抬,抬得还反而更慢些,所以晏珽宗索性都没有将婠婠放进辇车里,自己将婠婠一路抱回了坤宁殿。
    婠婠看着他紧绷的下巴,眼睛眨了眨,明明快要生产了,心却反而宁静了下来。
    晏珽宗一面抱着她回去,一面轻声安抚她:
    “别怕,婠婠,别怕,我带你回去,接生的婆婆们都候在那了,你不会有事的。”
    她小心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小声道:“我没害怕。”
    都生过一次了,经验还是有的。
    皇帝走得极快,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就已经回到了坤宁殿,将婠婠平稳地放在坤宁殿内的那张大床上。
    婠婠甚至都没有受到半下的颠簸。
    而这段路程,就算是等着宫人们抬着辇车过来,也得要近两刻钟的。
    皇后被皇帝放下之后,接生的产婆们便一拥而上,为皇后解下衣裳查看羊水破出的量,又喂她喝下早已准备好的老参汤。
    这是怕她生着生着突然没了力气,先用一盏老参汤喂下去,吊着她的气力。
    坤宁殿殿内的摆件陈设、香炉桌案,都被人很快挪到了两边去,空出空阔的地方留给产婆嬷嬷宫女们来回走动、递送东西。
    晏珽宗的心跳在一瞬间跳得极快,几乎要跃出胸膛。
    尽是一片不安和惶恐。
    只有面对和她的安危有关的事情,他才会有这种情绪。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被其木雄恩设计围困在峡谷之下时,尚且不曾有过这样的不安。
    皇帝今日穿了身竹青色的常服,这颜色浅的衣裳上沾着血迹就格外明显。
    有个嬷嬷瞧见皇帝胸膛前方才抱皇后的时候沾染上了些羊水的血迹。她出了殿外端热水,瞧见了萃霜,便将此事禀告给萃霜,问萃霜要不要提醒陛下去更衣。
    毕竟在她们这些老媪们看来,女子的癸水、羊水,都是脏污晦秽之物,外头贩夫走卒的男子尚且不愿意沾染这些在身上,更何况是九五之尊。
    哪成想萃霜一听这话就头疼,“我的老姐姐,你可别说这话了!你因是产婆,从前没在殿里伺候,所以不知道……”
    皇帝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在乎这些!
    这关口谁敢在皇后分娩的时候颠颠儿地去提醒皇帝,说皇帝身上沾了皇后的“污秽”,若不是看在给皇后腹中胎儿积福的份上,被拖出去打没了半条命也不是不可能。
    那老媪听了这话,脸上讪讪地没意思,端着热水便走了。
    婠婠这一次生产,晏珽宗照旧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
    两刻钟后,太后也坐着辇车赶到了坤宁殿。
    五月本就炎热,婠婠起先还没什么动静,这会儿在榻上挣扎了两叁刻后,额前的汗珠便雨点似的一直往下落起来。
    晏珽宗犹豫着是否可以挪些冰鉴过来,或者由他给她扇风纳凉,亦或者开了殿内的两扇窗户,稍微透点凉风进来。
    “不成!”
    快步走进殿内的太后立马否决了皇帝的这些提议。
    “女子生产时受不得风、更受不得凉,若是开了窗,让这风儿朝她面门上吹过去,是想要她的命了。”
    晏珽宗颔首听教。
    太后叹了口气,对榻上的婠婠说:“我的儿啊,这都是你自找的,我四月里催你生、你不着急,如今就熬着吧。好歹头胎生过了,这一胎也不会有错。”
    她上了年纪之后说话略有些刻薄,虽然心里还是疼女儿的,可是这关口还说这样的话,叫榻上尚且阵痛挣扎之中的婠婠委屈地泪流不止,抽泣不停。
    晏珽宗脸色变了变,没再和她母亲多说什么,赶忙又回到了婠婠的身边,用柔软吸汗的绢帕一点点擦掉她的泪水和汗珠。
    太后那话其实并不是说给婠婠听的,是说给他听的!
    谁让他管不住自己,非要七月的时候弄大了她的肚子,她如今自然只有在榻上受着暑热艰难生产了。
    是他不好。
    都是他的错。
    若是他能算好了她最适宜生产的月份让她受孕,她便不用多受这重痛苦和折磨。
    皇帝半跪在榻边,给婠婠擦汗时,自己的神情都是紧绷而不安的,眸中都泛着一片自责的赤色血丝。
    连手都是颤抖的。
    他的这番反应,让太后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原来他还真的听入了心中去,知道心疼婠婠的。
    她果真没有看错这个男人。
    男人们,从来都是只管在榻上舒爽完了就是了的。
    怎么可能还有人真的心疼自己的女人会在哪个月份生产?
    会觉得这些和自己有关系?
    他能听得自己的训斥责怪,并且真的觉得他自己是有错的,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
    在太后还在想着心事的时候,婠婠已经疼到彻底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孩子在她腹中像是不断踢踹着她的肚皮,抢不及也要瓜熟蒂落一般,折腾得她生不如死。
    她唇瓣哆嗦着不敢随意开口嚎哭,顺着接生产婆们指引的力道,小心地调整呼吸,开始一下又一下地使劲。
    婠婠用力的时候,一只手仍是不自觉地抓着晏珽宗的手臂,将他手臂上抓挠出了道道红痕和伤疤来。
    她又热又痛苦,整个人闷得快要透不过气来。
    晏珽宗一下下地安抚着她,给她擦着汗,可是他自己说话的声线都不稳了。
    太后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夫妻两人的动作。
    等到晏珽宗自己都慌到说不出话来时,太后才上前去看着婠婠,换她来继续哄着婠婠生孩子。
    一连哄到了傍晚时分,婠婠还是没多少要生的意思,晏珽宗又喂她喝下了一碗老参汤,叫她好保持着体力。
    婠婠也乖顺地吞下晏珽宗喂来的补汤。
    她正处于分娩之中,痛苦而憔悴,因为耗尽了大半的体力,像是被风雨打弯了花瓣和根茎的一株娇花,有气无力地垂下了脑袋,只剩一丝幽魂似的。
    就这样母亲和丈夫都轮番上来哄着陪着,婠婠才终于在体力彻底耗尽之前,在元武七年五月初五的深夜时分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婴。
    那孩子终于被她生了下来。
    在胎儿离开体内的那一刻,婠婠紧绷在喉中没有呼出去的那口气也终于一下子吐了出去,然后整个人一下重重落回了床榻上,很快昏睡过去,再没了气力。
    这孩子足有七斤六两,比她哥哥当年生下来的时候还重了近两斤,倒也对得起婠婠孕中的胡吃海塞,山珍海味地入了肚子,可见都长到了实处去了。
    所以让她分娩之时吃的那些苦头,也是有由来的。
    太后听得接生产婆们说是个健康齐全的女婴,心也终于能放下去了。
    她笑着接过那个包裹在明黄包被中的孩子,对着皇帝打趣道:
    “老身便在此恭喜皇帝终于儿女双全、子嗣美满了。这有了嫡子,终于又有了嫡女。”
    殿内的众人也跟着拜贺下去:
    “恭贺陛下明珠入拿,儿女双全!”
    殿内凝滞着的血腥和闷热汗湿的气氛,也终于随着小帝姬的一声嘹亮啼哭全都烟消云散了。
    这是元武一朝唯一的一位小帝姬,更是元武朝里最后一个出生的皇嗣。
    皇帝拢共只这皇后所生的一子一女,便更加珍惜起来。
    但晏珽宗嘴上说着如何期待女儿之类的,眼下女儿出生,他仍是没心思先去看。
    他始终维持着那个半跪在榻边的姿势,守着睡着过去的婠婠,凝神心疼地看着婠婠苍白的面容。
    殿内众人的声声恭贺,他也全都如没入耳一般。
    和上次婠婠生完聿儿时一模一样。
    太后心下了然,由着皇帝在那里慢慢平复心绪,将那刚出生的孩子交给奶母们抱下去,她也打发了宫人们收拾完殿里的狼藉后就全都退下去,叫婠婠好好休息。
    回到千秋宫里,云芝和月桂不由得围在太后身边叹气:
    “今日瞧见我们殿下生产时的样子,真真儿叫人揪心呢。”
    “既然儿女齐全了,以后便不叫她再生了。”太后说。
    “说起来,这位小帝姬虽然是五月的恶日里生的,本该不大好的日子……不过,她是和陛下一日生的,想来皇帝只会因此更疼惜她吧?”
    “那自然了。”
    太后嗤笑一声,“倒是叫婠婠因祸得福了。有这么个和自己父亲一日出生的宝贝女儿,只怕来日把聿儿的风头压过去了也是有的。男人怎么能不疼呢。”
    “如此说来,来日这位帝姬,是要宠得比咱们从前的圣懿殿下更尊贵了。”
    “圣懿当年如何配和她比?虽然都是中宫嫡出的长女,可是轮到不一样的爹,那造化也是不一样的!”
    太后意味不明地冷笑,
    “圣懿有庶兄庶弟庶母们,她可没有。她有这般魄力的父亲护着疼着,圣懿就没有。圣懿生下来就是被人做好了打算送去和亲的,她生下来是在元武朝当宝贝小祖宗的,谁敢把她送出去和藩。”
    太后又寂寥地叹息,“就连她的太子兄长么,也比当年圣懿的兄长更出息些。
    ——对了,聿儿呢?”
    月桂忙道:“太子一个人坐在殿里呢,坤宁殿那儿不叫太子过去,说怕他添乱,太子只好守在殿内等着,这会儿也不敢睡下。”
    太后忙让人唤来聿儿,告诉他他母亲给他刚生了妹妹。
    聿儿有些胆战心惊的愧疚自责:“太娘娘,是不是我和吴钩郎今日惊动了母亲,所以母亲才会那样痛苦……”
    太后忙说不是的,“你母亲没事儿,你妹妹也生了个好日子,是托你的福了。”
    “那爹爹和阿娘是不是怪我……”
    聿儿越发低下了脑袋。
    “没有这话!你是独一个的儿子,你妹妹也是独一个的女儿,你们两人都是父母的宝贝,疼还来不及呢!”
    *
    太子聿后来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的吴钩郎在这一日屡次出错,就是找不到莲蓬。
    ——因为在前几日的演习中,他害怕吴钩郎会出错,所以每一日都要带他去池塘边抓一次莲蓬,看看吴钩郎还记不记得莲蓬的样子。
    但是才刚五月,池塘里本就不多的几个莲蓬都在太子和吴钩郎演习的时候就被吴钩郎抓光了。
    等到正式登台之时,池塘里哪还有莲蓬去给吴钩郎抓?
    吴钩郎只好随便抓些其他的东西过来应付差事了。
    后来,太子摸着吴钩郎的头顶,诚恳地向它道歉:
    “大郎,是本太子错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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