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洗完澡之后,沈沂又站在窗边抽了支烟,赵南星原本困顿得不行,但看他拿出烟的那瞬间,她话到嘴边又咽回,知道他不想被自己看见如此窘迫的一面,她便合上眼装睡。
    等他彻底背过身去,她才睁开。
    他的背影很宽厚,在他吐出第三口长长的烟雾之时,赵南星忍不住喊了他的名字:“沈沂。”
    沈沂回过头,一张脸还被隐匿在烟雾之中。
    但他很快又将烟掐灭。
    “别抽了。”赵南星说:“来睡吧。”
    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还带着劝哄的意味。
    沈沂微怔,没拒绝。
    他伸手挥了挥自己身上的烟味,这才掀开被子上了床,而后从背后抱住了赵南星。
    赵南星转过身,将脑袋埋在他怀里,低声说:“睡吧。”
    沈沂应了声好。
    —
    赵南星以为不问,这件事就会如同他们以前经历过的每一件事一样,悄无声息的过去。
    但没想到她这一夜再醒来,是因为沈沂夜里做噩梦,用手狠狠地捶了床。
    赵南星看向他,昏黄的台灯光映照在他脸上。
    他的额头浸满了薄汗,口中喃喃:“别……”
    他说:“求你。”
    他喊:“赵南星。”
    他咕哝着说了没几句梦话,可每一句的声音都让人听得心碎。
    赵南星盯着他看了好一阵,然后伸手抓住他的手,慢慢把自己的手指滑入他的手指之间。
    十指相扣。
    她将脑袋落在沈沂的心脏之上,听着那里剧烈的跳动,温声安抚:“沈沂,没事的。”
    她说:“我陪着你。”
    就像她们小时候经历过的无数个瞬间一样。
    她总会笑嘻嘻地说:“没事呀,我陪着你呗。”
    “有什么关系?还有我呢!”
    “多大点事!不是有我?”
    “……”
    那时的赵南星总是自信又张扬,不似现在,连说句我陪着你都是小心翼翼的。
    —
    那天的事谁都没解释,舒静隔了两天来过一次医院。
    赵南星请她在医院外吃的饭。
    吃饭时舒静替沈诗怡道歉,说童言无忌,让她别往心上去。
    赵南星摩挲着手中的杯子,犹豫该如何回答,她有些想质问舒静,却又觉得不合适。
    但她当年也算是舒静母亲看着长大的。
    沈沂的外婆温婉又大方,总是笑眯眯的。
    舒静像她,又不像。
    赵南星说:“不用了,往后让她少点童言。”
    “家里佣人口无遮拦,议论是非的时候被她听见了,这才闹成了这样。”舒静说:“我跟你大哥他们都没这种想法。诗怡从小就被惯坏了,太过骄纵。”
    赵南星安静听着,没回应。
    舒静也略有些尴尬地说:“你跟阿沂也说一声,让他别因为这件事生气。”
    提到沈沂,赵南星没忍下去,“您怎么不亲自跟他说?”
    “他不接我电话。”舒静说:“我去律所找他,也说他不在。”
    见不到沈沂的人,这才找到了赵南星这里来。
    赵南星就是一个传话的。
    但这种话,赵南星并不想给她传。
    “那就等他什么时候愿意听了,您再跟他说吧。”赵南星说。
    舒静微怔,“南星,你生气了?”
    赵南星摇头:“我没有立场生气。”
    “您还记得,我小时候是在沙棠村长大的吧?”赵南星抿唇,随后温声道:“我第一次见到沈沂也是在那里,他一个人站在巷子口,旁边是比他人还高的行李箱。我一直以为他是去养病的,但现在看来不是。”
    这话说出来有在为沈沂鸣不平的意思。
    赵南星也不知为何要说这些,但她看着舒静,总觉得该让她知道。
    存有一种报复的心思。
    就像是她这么多年在报复赵德昌一样。
    “他经常望着云京的方向,以为你们会去接他。”赵南星说。
    舒静闻言,惭愧地低下头,“是我们对不起他。”
    赵南星冷笑着耸肩:“但我没看到任何弥补。”
    舒静还想辩驳什么,赵南星却不愿再说:“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这次见面沈沂并不知道,他按部就班地工作、回家,还去程阙那儿喝了几杯酒,点到为止,没带任何醉意。
    程阙说他过得太自制,太板正,连醉酒都不肯。
    沈沂轻笑,“又没人接,醉了多丢人。”
    程阙撞他肩膀,“喊嫂子来。”
    沈沂立刻收敛笑意,“路上不安全,别喊。”
    从很早的时候起,他做事就已经是这样了。
    程阙忽然问他:“嫂子知道你对她这么好吗?”
    沈沂却一怔:“我对她好吗?”
    程阙看了眼放在一旁价值不菲的高奢项链,“不好吗?”
    “我对她一点都不好。”沈沂说。
    程阙:“……”
    沈沂从程阙那儿出来时还在想这个问题。
    他想他对赵南星,远远不够。
    可他不能再往前了。
    往前,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
    赵南星生日这天,云京下了一场大雪。
    凌晨刚过,手机就开始震个不停。
    商未晚和周悦齐都祝她生日快乐,而她彼时还在医院里值夜班。
    没多久徐嘉树敲开她办公室的门,给她送了两份礼物。
    一份是条灰色的围巾,一件是中规中矩的肩颈按摩仪。
    围巾是周悦齐亲手织的,按摩仪是徐嘉树送的。
    赵南星道谢之后,周悦齐就迫不及待地邀功,“星星快戴上拍照给我看。”
    商未晚吐槽:【怎么像选妃?】
    这围巾跟赵南星的气质很相符,除了针脚不好之外没什么缺点。
    周悦齐骄傲地说:“我还是第一次给人织围巾呢。”
    赵南星发了几个鼓掌的表情:【周公主厉害。】
    但周悦齐说她:【我真的没见过比你还可怕的人了。】
    商未晚:【附议。】
    赵南星:【?】
    周悦齐:【谁生日还上夜班?】
    赵南星:【忘记了。】
    周悦齐amp;商未晚:【……】
    周悦齐在送生日礼物这件事上非常用心,而且一碗水端得很平。
    今年给商未晚送的是一只亲手勾的包。
    她说送钱不能表示诚意。
    当时赵南星和商未晚还开玩笑地说:“欢迎用钱对我没诚意。”
    赵南星在生日当天还给自己排了夜班是不经意。
    也在此刻才明白沈沂昨晚吃饭时的欲言又止。
    她总觉得沈沂对自己经常上夜班这件事略有不满,可能是影响正常的夜生活。
    但这只是赵南星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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