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多天,都是如此。
    迟钝如温一心,总算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劲。
    他究竟是在躲她,还是太忙了。
    可从前再忙的时候,他也能抽出时间来,给她打个电话,随便说几句闲话,主动报备行程,提前告诉她今晚要去做什么。
    他分明是在躲她。
    温一心坐在圆形的白色沙发上,指尖握着手机,思索片刻,给他发了消息,【今晚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裴瑾信息回的很快,【会有点晚,你先睡,不用等我。】
    温一心不想两人继续冷战下去,虽住在一个屋檐下,却连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可裴瑾每晚回来,该享受的福利却一样不少,他只是不跟她说话而已,该做的从来就没少做过。
    温一心指尖顿在屏幕上,打了长长一行字,却又删掉了,编辑了好久,只留了两个字发送过去,【想你!】
    发送完成,也不管裴瑾怎么想,她便将手机扔进脚下的长毛地毯上,裹着毛毯,身子陷在沙发里,阖了眼。
    学校快要期末考试了,等考完过后,就放寒假,她这几天忙得天昏地暗,晚上被裴瑾折腾一番,第二天又早早的起床,实在有些吃不消,眼窝下都是乌青。
    裴瑾注视着手机屏幕,盯着正在输入,等了好半响,却只等来了两个字,可这两个字,却已经抵得过千言万语了。
    晏殊指骨敲了敲桌面:“那个任重,我查过了,这段时间被任家送到了国外,暂时不在宣城,且他的生日上上个月就已经过了,一心准备的礼物,不可能是送给任重的。
    钟黎嘴巴紧,我这边打探不到半点消息,现在邮寄东西都是实名制,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裴瑾听完,拿起搁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起身往外走。
    晏殊长指把玩着桌上的空酒杯:“这就走了?”
    “没意思。”裴瑾拍了下他的肩膀:“你也早点回去,给钟黎多打打电话。”
    他毫不留恋的出了包间,独留晏殊一人,孤单的坐在里头喝闷酒。
    裴瑾紧赶慢赶的回了桐景苑,去客房洗干净一身烟酒味,推开卧房的门,见床单整洁干净,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再往沙发上望去,温一心小小的身子在圆形的沙发上,蜷缩成一团。
    裴瑾心口发软,大步走过去,把人抱起来放到床榻上。
    松手的时候,温一心醒过来了,她揉了揉眼睛,拉起被褥盖在身上,滚到床榻的另一侧,将后背对着他,又睡了。
    裴瑾解腰带的指尖顿住,漆黑的墨瞳盯着她后背上隆起的蝴蝶骨,脱了浴袍,在她身侧躺下,如以往一般,凑过去亲她的后背,扯她薄睡裙的细软肩带,哪知温一心转过身来,掀开了他落在肩膀上的手。
    她鼻音很重:“我好累,今晚不想要。”
    她往外侧滚了滚,离他更远了一些,似乎要同他划清界限。
    裴瑾深邃的眸瞳暗沉如墨,见她这副对自己避之不及的动作,哪里有半点想他的样子。
    他曲起手臂,撑着脑袋,又靠过去了一些,掌心揉她细软蒲柳般的腰:“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温一心哼了两声,又没动静了。
    裴瑾怕她生病了,抬手去摸她的额头,见她体温正常,又怕她半夜滚到地板上,将人抱过来一些,低垂眼眸望去,却见温一心睁着一双澄澈纯净的眼,正静静看着自己。
    裴瑾被那双太过干净的眸瞳凝视着,□□的喉结滚了滚,忍不住低头去亲她樱红色的唇。
    温一心偏过脑袋,避开他的触碰,裴瑾的唇印在她的耳廓上。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过来,她是在跟自己闹脾气了。
    裴瑾呼了一口气,好声好气的问:“怎么了,被谁欺负了吗?”
    温一心又伸手去推他:“不是不愿跟我说话吗,干嘛还要问我?我是哪里得罪你了?还是你不想跟我过了。
    如果不想过了,何必要捆绑在一起,不如早些分开,也总好过......唔!”
    话没说完,嘴就被裴瑾捂住了,他眉骨隆起,眼尾染上薄怒,“这是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想法?”
    温一心扒开他的手,“我以为生日那件事已经过了,没想到你还在生我的气。”
    裴瑾神情紧绷着,牙齿磨着后牙槽,有些话想要当着她的面问出来,可又怕那些话说出口后,会在彼此心里留下划痕,就好像结痂的伤疤,伤口虽然会愈合,可丑陋的疤痕却永远都无法消退。
    他还没有做好真相超出他掌控的准备。
    裴瑾在她身侧躺好,手指抓住她细白的手腕,“你记错了我生日,我确实有些生气,是我不好。”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温一心转过身来,面朝着他:“生日礼物下周就能补给你了,我保证,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弄错了。”
    裴瑾刮了下她的鼻尖,语气也软了些:“这可是你说的。”
    温一心主动去亲他:“这事就当翻篇了,不要再跟我冷战了,好不好?”
    她主动示好,裴瑾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两人腻歪了一晚,又和好如初了。
    裴瑾也不愿因为无端的猜忌破坏了两人好不容易和睦的感情,又开始跟从前一样,中午掐着点给温一心发信息,打电话。
    这天,裴瑾照例拨了温一心的号码打过去,接电话的人却是洛娟:“裴先生吗,温老师肚子疼,下课后在走廊里晕倒了。”
    裴瑾神色大变,抓起车钥匙出了办公室,“她现在在哪?发个定位给我,我马上到。”
    洛娟发了医院的定位给裴瑾,挂断电话后,看着备注为先生的手机号码,拿出自己的手机,默默的将号码存在了自己手机的电话簿里。
    袁慎拿着医生开的单子,正要下楼去医务室取药,抬眸看到对面走廊上被搀扶着的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修眉微挑,看着温一心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快步上前,进了诊室找到袁谦,“裴太太怎么了?”
    袁谦抬眸瞥他一眼,将报告单递给他:“兄弟一场,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规劝规劝裴瑾,别只顾着自己爽了却毁了妻子的健康。”
    袁慎扫过报告单,气的拿起手机就拨了裴瑾的电话,一顿疯狂输出:“你还是不是人,计生用品那么多,你自己不愿做措施,让老婆吃避孕药算怎么回事?
    你知道这种药吃多了,副作用有多大吗?”
    诊室的门被从外推开,裴瑾风驰电掣赶过来,他站在门口,黑色的手机贴在耳廓边,袁慎的声音还在耳膜旁回响。
    男人西装笔挺,发丝有些微的凌乱,高大修长的身影挡住了长廊上透射进来的光线,裴瑾指尖隐隐泛白,握着手机的手臂缓缓垂落下来,他一瞬不瞬的盯着穿着白大褂的袁谦。
    好半响,才跨前一步迈进诊室,抬手掩上身后的门,清冽的嗓音透着一丝颤意:“你哥刚才说,一心吃的什么药?”
    第21章 家法
    没等袁谦回答,袁慎便走过来,将手中的报告单递给裴瑾,满脸诧异:“你不知道这件事?”
    裴瑾食指和大拇指捏着那薄薄一张纸,一目十行的从上面的字迹扫过,胸膛好似被人破开了一个洞,冰冷的风汩汩往里面灌,心脏被一只手用力攥紧,疼的他透不过气来。
    袁慎见裴瑾面白如纸,满脸阴翳,握着检查报告的指骨因为用力而失了血色,他修长的眉缓缓皱起,“是一心自作主张?”
    话音落,诊室的门被推开。
    温一心站在门口,抬眸便对上裴瑾望过来的眼神,他神情冷峻,面上仿佛被覆了一层寒霜,看向温一心时,漆黑的眸底如翻滚的海啸,转瞬却归于寂静。
    温一心心虚的避开他的凝视,垂下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想要问医生的话全部卡在喉咙里。
    袁谦适时开口:“吃点药,好好调理,没多大事。“
    他站起身,走到裴瑾身后,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道:“节制些,夫妻之间,有事好商量。”
    裴瑾喉咙仿佛卡了一根刺,疼的难受,他将报告单揣进自己的西装口袋里,转过身,嗓音低哑暗沉,“一切错在我,不要走漏了风声。”
    袁谦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裴瑾站在温一心面前,见她那张艳若桃李的小脸此刻没有半点神采,面色憔悴,眼窝凝着淡淡的乌青,抬起指腹拨了拨她额前的发丝,想要说什么,却终究,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牵住她的手,沉默的走出了诊室。
    身后细碎的脚步声响起,裴瑾的衣袖被人扯住,他回头,就看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子将怀里的药递给他:“裴先生,我叫洛娟,这是温老师的药。”
    裴瑾稍微用力抽出自己的衣袖袖口,接过洛晴递过来的塑料袋,低沉嗓音吐出两个字:“谢谢。”
    说完,便带着温一心进了电梯。
    一直到车子停在了桐景苑,裴瑾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吐出一个字。
    温一心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默默的解开安全带,正要推开车门时,被落了锁。
    裴瑾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倒出一根,衔在嘴里,却没有点燃。
    车厢里静默了许久,气氛透着窒息般的难熬。
    他不问,温一心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些微的动静点燃他的愤怒。
    裴瑾扯掉领带,修长白皙的指解开颈脖下一颗纽扣,等到呼吸顺畅了些,侧头看向她,喉结滚动着,许久才寻到自己的声音:“不打算解释一下?”
    温一心脑袋垂落的更低:“我暂时还不想要孩子。”
    裴瑾冷白的指骨被捏的“咯吱”响,他胸口积着一口郁气,无处发泄,“你不想要孩子,为什么不跟我说?”
    话音落,突然又想起来,他似乎跟她商量过这件事,当时她虽并未表现出抗拒,却也并未同意。
    后来再提孩子的事,她便不吭声了。
    她性子本就清冷,很多心事都埋藏在心里,不想跟他逞口舌之争,便自己偷偷避孕了。
    裴瑾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实在不想要,我也不会逼你,更不会让你承受这些药物的副作用给你身体带来的损害......”
    车厢实在太过窒闷,裴瑾说完,解了锁,摔上车门,阴寒着一张脸,大步进了屋内。
    温一心目送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廊处,依然默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犹如一尊木雕。
    感情没到那一步,连吵架都成了奢望。
    她只想留一个单独的空间让他快些冷静下来,她和他相处的时间本就短暂,等到她离开后,再回忆起这段短暂的婚姻时,不想因为这些无畏的争吵破坏了彼此之间仅剩的那点美好。
    管家见裴瑾回来,忙迎上来:“先生,家庭医生已经到了,太太呢?”
    “让医生回去吧,太太没事了。”裴瑾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管家见裴瑾脸色不对,只得送在客厅里等候着的医生出门,却瞟到院子里那辆才开回来的车内,副驾驶座上似乎有一个人。
    再定睛一看,那人果然是太太,只是太太似乎在抹眼泪。
    八成是吵架了,管家想。
    他正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却听到楼上传出“轰隆”一声响。
    吓得他顾不得温一心了,快步跑到楼上去,就见主卧里头一团糟,每个抽屉都打开了,东西扔的到处都是,连枕头套都被拆开了。
    裴瑾在浴室里,砸了那面特意从国外定制空运回来的洗漱台,镜面破碎,一地狼藉。
    管家大骇,少爷性格向来内敛,从来就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更不论砸家里的东西了。
    究竟是为了什么,两人能吵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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