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积了很长的烟灰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掉下来,温度烧疼了男人的手指。
    他轻轻“嘶”了一声,女孩已经擦着头发走到他跟前。
    随着水雾缭绕,江霆脑海里的倩影倏地消失,他扔了烟头打开窗子,植物的气味代替了呛人的烟味。
    “没吃的了,刚刚点了餐他们在做。”
    “嗯。”
    夏栀坐回床上,换上自己的衣服,和之前比只是湿了头发,还有颧骨和鼻尖泛着水红。
    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江霆,他眨眨眼,目光回到冲锋枪上,拼命让自己集中精神。
    “明天我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让人送你回去。”
    “回哪儿?”
    “回去找你家人。”
    “家人”两个字,让女孩一贯清冷的眉心微微抽搐。
    她哪还有什么家人,就连唯一的念想都化作齑粉了。
    夏栀默默吃东西,男人又回过头去抽烟。窗边的剪影随着纱帘的浮动而明暗莫测,她盯着这个男人投在地上的影子,他吹出的烟雾形成了一大团云朵。
    在他察觉到自己在看他之前,夏栀垂下眼皮,眼神无聊地去描绘地毯上的花纹。
    -
    军营里灯火通明,视频会议终于结束,江霆因为一个女孩临时更改作战计划,这种不计后果的铤而走险是疯子才会做的事,幸好那些人质跑掉了,否则后果将无法估计。
    “我们是军人,军人要顾全大局。”
    “所以那个女孩,她不算大局?”
    西蒙嘴角一抽,蓦地凑到聂承远面前。男人凝眉冷目,看也不看他。
    聂承远和江霆一样是块难啃的骨头,过浅的瞳孔很难藏起心事,西蒙已经不想再看到他们。
    “去联系江霆,让他回来自己看看自己做的好事!”
    聂承远走出西蒙的办公室,他身上脸上还沾着隐藏时蹭到的沙土,两个手肘蹭破了不说,还和泥土的颜色混为一谈。
    见他拧着眉,其他人止住了过来和他询问江霆的心思。
    压抑的情绪有着瘟疫的速度,它们极速蔓延着,给每个人心尖蒙上一层阴霾。
    他根本无法联系到江霆,那种情况下,任何武器和通讯设备都有可能让他暴露。刚刚他虽然强硬,但西蒙说的却是对的,江霆不该只身犯险。
    或者说,不该以命相搏。
    -
    “我走了之后,你要去哪儿?”
    “回部队。”
    江霆盯着夏栀喝完杯子里的牛奶,女孩嘴角沾着一抹淡淡的洁白,粉嫩的舌尖探出来轻轻舔舐,那抹白瞬间被勾走。
    “你一个人吗?”
    男人手里的打火机往下掉了一下,又灵活接住,他勾起唇,弯起一道薄薄的水光。
    “担心我啊?”
    夏栀低下头,颧骨上的绒毛被阳光照得无比清晰,江霆刚刚回过头想着一会儿的路线,却在这时冷不防听到她“嗯”了一声。
    “我能有什么......”
    “那个人,是你吧。”
    他的后半路话被她打断,蒙着晨光的瞳孔如同最澄澈的琥珀,每一道纹理都映照得分明可见。
    “那个狙击手,是你。”
    江霆的沉默已经告诉夏栀答案。
    良久,男人抿着唇没有讲话,还是她先打破了这一尴尬的宁静。
    “所以你会来这里,是因为救了我。”
    昨晚江霆说得那句与她无关并没有阻止她一晚上的思量,她没有白失眠,看来是正确的。只是她说出这话时心跳得很快,像是在过山车的最高处停顿,然后又在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下坠。
    “为什么?”
    他的任务,应该是保证大部分人的安全,而不是因为她一个无关轻重的人将自己置于被动。
    夏栀不适应这种感觉,心口却无法控制地烧起来,滚烫滚烫的,犹如淌过岩浆。
    就像昨天江霆问她为什么要替别人去死一样,这个问题一样没有答案。
    在他望着窗外发呆时,一只小手拿起他的外套,走到窗边轻轻掸掉了上面的泥土。
    “这个扣子快掉了。”
    袖口上的扣子松动,可房间里没有针线,夏栀和老板要了一份。
    只有白线,但好在她的手艺好,缝上去并不显得突兀。
    “走吧。”
    江霆从她手里拿过外套穿上,想要找到车,要先搭便车去几公里外,但是离最近的车站只有两公里,有那个时间不如先送夏栀离开。
    旅馆外几百米,夏栀撞到江霆身上。
    他忽然停住脚步,她揉着被撞红的额头,眼尾洇出些潮湿。
    “别动。”
    “待在这里,别动。”
    男人面色转冷,猛地抬起手臂上膛,明亮如鹰隼的目光紧紧盯着前面的马路。
    马路中间停着一辆黑色的吉普车,这条路虽然建在边境,平时走的人不多,但也不至于空寂成这个样子。
    车窗降了一半,透过挡风玻璃,能依稀看到里面一个人影。
    江霆向前走了几步,目光急遽结冰。
    ——车子的驾驶座位置端端正正坐着一个人形模特,红色颜料画出造型夸张的大嘴,怀里抱着正在闪烁的计时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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