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只有一秒而已,但心理作用,男人手指似乎有着比咖啡还烫人的热度,烙印她眼尾。
    苏稚杳眼睫忽颤,下意识回头。
    他的目光直视于她,那双墨色的眼睛依旧深沉,却不再是寒潭将夜,而是有如黎明破晓前的海面,还是看不透彻,但没那么晦涩难解。
    苏稚杳被困在他的这双眼睛里,思绪空白了下。
    她呼吸着,不敢深入揣摩他这个动作的意思,故作轻松带出无关话题:“今天下午,宗彦哥有来过。”
    贺司屿很轻地抬了下眉,淡声回:“你哥哥很多么?”
    他的反应,令苏稚杳作出讶然的表情。
    “他带走了一瓶……药酒。”没应他的话,苏稚杳不知为何略有些心虚,声音低低的。
    “是么。”
    “嗯,因为昨晚在码头,缉毒的时候受伤了,不过行动很成功。”苏稚杳乖乖和他交代自己听到的所有的话:“他还说,前天晚上对方持枪不能行动,都亏你拖住那群人。”
    他并不在意:“知道。”
    “你是怎么拖住他们的?”苏稚杳很想知道那晚她走后,他在维港饭店发生了什么。
    贺司屿慵懒靠着沙发,对上她好奇的眼神,随意敷衍片语:“喝了点酒。”
    他不紧不慢吸着雪茄,却见这姑娘还望着他,眼巴巴在等下文。
    贺司屿微勾唇,遂了她的愿,接着往后说:“回来发现,有只坏猫又占了我的床。”
    直勾勾对视几秒,苏稚杳回过味,脊背蓦地挺得笔直。
    “两次了。”他补充得漫不经心。
    苏稚杳惊愣住很长一会儿,果不其然,他都记得,顿悟过后,她再出声,语气染上气急败坏的意味:“我想走,是你要抱我,你先不放开我的。”
    见她不再藏掖,贺司屿放下腿,身子往前倾,在烟缸里轻轻弹了下雪茄的结灰:“自己爬上我的床,你在指望谁清心寡欲。”
    他手肘支着腿,就着俯身弹烟灰的姿势,偏过脸瞧住她:“苏小姐,我是男人,并且身体健康。”
    二十岁到底还是个纯情的小姑娘,苏稚杳听得半羞半窘,他的脸近在咫尺,她双颊倏地烫红起来,支支吾吾:“我那是等得困了,你就不能、不能叫醒我吗?”
    “我当时很醉。”他神态自若。
    胡扯。
    苏稚杳嘀咕:“明明记得清楚。”
    “原本不一定。”贺司屿生出点从未有过的心思,想要逗弄她:“但你故意留衣服提醒我,很难不印象深刻。”
    苏稚杳吓一跳:“我……”
    欲反驳,半晌想不到正经理由,苏稚杳索性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涩着声怨怼:“就是要你不能抵赖。”
    贺司屿被她惹得低笑了下。
    “抵什么赖?”
    苏稚杳转开目光不看他,别有几分底气但声音很小:“调戏我的赖。”
    “是么。”他一双长眸似笑非笑,不急不徐问:“如何调戏的?”
    苏稚杳微微不悦:“你没忘还问。”
    贺司屿从容地回应:“证据呢,没有证据,我完全可以否认。”
    苏稚杳不抗激,闻言一把搁下咖啡,定定瞪住他:“你叫我宝贝。”
    说完见他不语,只是慢悠悠抽着雪茄,苏稚杳心里头委屈更甚,恼嗔:“你刚刚也叫了,难不成还要我学语气给你听?”
    笑望她一眼,贺司屿薄唇翕动,声音在吐出的薄雾中轻轻响起,有着和那晚同样的语气。
    “宝贝。”
    倏地,苏稚杳感觉自己心脏停止跳动。
    在她懵痴的目光下,贺司屿低下头,脸压她近了,话也听得更清楚:“宝贝。”
    脊椎过电到全身,苏稚杳四肢麻住,绷着动也不能动,神游太虚般发出一点微弱的疑惑。
    贺司屿弯了下唇角,头再低一些,唇近到她耳旁一寸,又低着叫了她一声:“宝贝……”
    他的声音自带一种让人致幻的迷离感。
    苏稚杳耳垂的每个毛孔都跟着颤栗,腿脚一软,没坐稳滑下沙发,一屁股跌坐在地毯上。
    耳朵红透了。
    眼神茫然,缩在那里愣神,像一只张牙舞爪完后,犯怂的猫。
    贺司屿不紧不慢直起身,靠回沙发背,淡笑着问她:“满意了么?”
    苏稚杳已经不会说话,像是被收拾服帖,低眉垂眼着,不再闹腾,终于安分下来。
    “我后日的行程在京市。”见她乖了,贺司屿没再使坏,认真问她:“你是要再留着,还是同我一道回?”
    “回……”苏稚杳小声。
    她得要练琴,准备萨尔兹堡国际钢琴比赛。
    在港区三天,苏稚杳再回到京市后,乌龙的风刮得更大。
    尤其她还是跟着贺司屿一起回的。
    昔日圈里无脑追捧着她的人,如今都清一色明哲保身,急于和她撇清关系,生怕触了贺司屿的霉头。
    苏稚杳不想澄清,也没必要澄清,她又不是刚知道这个圈子里情分的虚假,过去还愿意演一演,现在连演戏的耐心都没了,正好借这回的乌龙事件,减少那些无用社交。
    苏柏得知她安全回到京市,当天百忙中抽空到梵玺,但被苏稚杳闭之门外。
    “杳杳。”苏柏敲门,无人回应,他只好一通电话打过去。
    苏稚杳倒是接了,隔着一扇门和他讲电话,开口就是凉凉一句:“还活着。”
    “杳杳,爸爸这两天想过很多办法,实在是……”苏柏语气很急:“他有没有怎么你?”
    “好得很,比在您家过得好。”
    苏柏当她是气话,他挂念得三天没睡好是真的,无能为力也是真的,眼下只能认了,卑微哄她:“是爸爸不好,没考虑到贺先生也住这里,杳杳乖,跟爸爸回家。”
    “不劳您费心。”
    在苏稚杳心里,他已经彻底是别人的父亲,这段父女情她没再有任何留恋,狠一狠心说:“我这儿您别来了,还要来的话,我就再去招惹贺司屿。”
    话落,苏稚杳掐断电话。
    外面响起敲门和苏柏的呼喊声,苏稚杳充耳不闻,走到客厅,她一在沙发坐下,二窈便跳上来,趴到她腿上乖乖窝着。
    苏稚杳揉揉它绒绒的脑袋,想着等苏柏走后,就带它回贺司屿那里,这几天二窈都在次顶层,方便小茸过来喂养。
    扔在腿边的手机震了停,停了震,是苏柏不遗余力地想要再打通她的电话。
    苏稚杳没搭理。
    她低垂的眸光微微涣散,手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二窈。
    人在低谷期,真的能看到很多真相。
    门外的声音和手机都静下,不消两分钟,手机一个震动倏地打破安静。
    苏稚杳心烦,看也没看屏幕,接过电话就冷声道:“再打我拉黑了。”
    “hello,杳杳。”那边响起一道沉稳温笑的男声。
    苏稚杳愣住,低头看屏幕。
    李成闵。
    “李成闵老师。”苏稚杳忙缓和语气,解释:“我不知道是您。”
    李成闵并不在意,在电话里笑着说:“saria告诉我,你决定参加萨尔兹堡国际大赛?”
    苏稚杳温声回答:“嗯,想要试一试。”
    “今晚国贸中心的慈善晚宴,若你闲着,不妨过来瞧瞧,我顺便带你见见我的经纪人。”李成闵压低声音,故意作出和她讲小秘密的语气:“他目前手底下,只有我一个。”
    苏稚杳深思恍惚两秒,慢慢吸上一口气,领会到李成闵的意思。
    他是要引见她dm话语权最大的首席经纪。
    苏稚杳眼睛忽亮,欣然答应。
    迫不及待想要和程娱一刀两断,苏稚杳抱着二窈回到贺司屿家里,躺在他的沙发上,又开始琢磨百般花样,哄贺司屿出面:【书上说,三次患难与共的朋友,是一生的真情,世当珍惜】
    过几分钟。
    贺司屿回短信:【哪本书】
    他可真会抓重点。
    苏稚杳眉头微微皱起,直接忽略他的偏题回复,自顾自话:【我们已经共患难过一次啦】
    她说:【刎颈之交进度33.33333%】
    维港饭店那晚当然要算进去。
    也许是觉得她话太闲,贺司屿没有回复,苏稚杳沉不住气,今晚见dm经纪,过这村没这店,她得尽快解决麻烦。
    苏稚杳:【程娱还是不愿意和我解约,我没有其他朋友,只能问你了】
    苏稚杳:【怎么办啊贺司屿?】
    苏稚杳:【怎么办怎么办呜呜呜呜呜呜,贺司屿怎么办?】
    对面一片死寂。
    苏稚杳一声长长的哀怨,二窈歪着头,用那双宝石蓝的眼睛,看着她在沙发里打滚了两圈。
    骗人。
    撒娇根本没用!
    苏稚杳殊不知,她在家里丧气的时候,有位姓沈的年轻律师正在程氏集团,与程董事长约谈她的合同相关事宜。
    程氏董事办。
    沈律一身规范的商务西装,坐在会议桌前,有条有理道:“苏小姐在贵公司的独家经纪全约,截止至今,合同有效期还余九年零十个月,按照合约规定,如我方提前终止,需赔付两亿解约金以及实际损失的百分之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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