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克制地没有点酒,毕竟待会儿还要骑车,再加上喝酒得收开瓶费。假如一不小心醉倒,还会给人添麻烦。
    他们便以碳酸饮料代酒,全部人高举玻璃杯,欢呼着结束ktv的行程。
    等到一群人出来时,已经凌晨两点。只不过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即使是半夜,ktv门口同样热闹非凡。
    由于下午没有睡多少,按照向蒔玖平常的生理时鐘,睏意自然而然涌上,再加上方才喝了汽水,更想睡觉了。戴着口罩,她肆无忌惮地打着哈欠,眼皮半闔,找空档小憩一番,帽子已经被她塞进包里了。
    班长正在分配机车座位,不远处一群学生堆里有人喊了声:「十九!」
    周围吵杂,幸亏向蒔玖的名字好分辨,她微微定神,向那群人望去。只见一个瘦高的男孩朝她挥手,鼻樑上戴着细框圆眼镜,镜片后的双眼炯炯有神。
    「会长!」对方是学生会会长,向蒔玖是公关。虽然升上高三他们便退位,不过私下联系仍旧没断,在走廊上遇见都能停下来扯几句近况。
    两人仅挥手示意,便又将注意力放回自己班上。对方一群人预计入场,估计是要直接唱到天亮。
    恰在此时,班长喊了向蒔玖的名字。她生日晚,还没办法考驾照,所以需要一个有驾照的人载。
    虽然大半的人都骑车前来,不过也有的人,想要跟朋友一辆上山,路程上方便聊天。自己车子就借给虽然有驾照,却还没有机车的人。
    班长会把她跟温凉排一起,实属意料之中。
    经过刚才的合唱,两人原先的那点不自在早已消失。ktv中途,向蒔玖去一趟厕所回来后,身旁位置上的人不知不觉变成了温凉,两人自然地靠在一块儿,悠哉听其他人唱歌,后半程没人敢再点他俩起来唱。
    靠近的时候,温凉已经戴好安全帽了。他抓着另一顶,朝她招招手。
    向蒔玖小跑步过去停在他身前,刚刚抬头,一片阴影便笼罩下来,她下意识闭上眼。
    喀噠一声,他已经替她把安全帽扣上。后者睁开双眸,不期然地与他四目相交。
    向蒔玖愣怔,瞌睡虫跑了大半,「怎……怎么了?」
    重重叹息一声,温凉隔着安全帽,轻拍她的脑袋,「没什么。你穿这样不会冷?」
    紧接着,他冷不防朝某个方向一睨,眉眼冷淡如霜,警告意味浓厚。对方这才慌忙收回视线。
    向蒔玖全然未觉。她不太怕冷,外面仅仅搭了件薄外套。
    即使是冬天,她也很少会面临到需要穿羽绒衣的情形,除非是超级寒流来临。否则,她最多也就是怕冷风会灌入脖子,围一条围巾罢了,不过到室内一律脱下。
    所以每到冬天,她总是穿得很轻盈,并非爱美穿得少,而是真的不怕冷。温凉与她截然不同,冬天时几乎不会让自己有半点的肌肤裸露在外头,围巾、毛帽和暖暖包准备得齐全,即使名字带着冷意,他却经不起寒冷的摧残。
    没等她回答,温凉也知道问题的答案,毕竟从小到大,就没有听她抱怨过天气太冷。
    花费一番时间,全班终于分配好车辆。班长没有载人,他挥挥右臂,率先骑上道路,眾人便依序驶出,跟在他后方。
    他们要去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山顶上有间壮观的庙宇,是当地的知名景点,白天常常有信徒上去祷告。到了晚上,就成了看夜景的好去处,也是迎接日出的绝佳位置。
    只不过上山的路有些陡峭,好在道路宽敞,路程不长,照明与防护措施也做得妥当,称不上危险。
    然而温凉一句,「抱好。」
    向蒔玖仍下意识听令,从单纯抓着他外套一小角,改为环抱着他的腰。
    两人不是没有这样过,温凉偶尔也会骑脚踏车载她出门,路上窟窿多,所以她都会抱着他。
    夜晚的凉风呼啸而过,向蒔玖有些出神,她半瞇着眼,面前的景色迅速变换着。耳边仅有晚风颳过树叶的细微声响,半夜的山上特别寧静,偶尔才会从某处响起清脆的鸟鸣声。
    等他们抵达山顶时,时间才来到三点半。班长自觉当发号施令的人,他拍了拍手,响亮的掌声成功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要上洗手间的结伴去,我事先查过,今天日出预计五点二十分会出来,还有一阵子。」
    在路灯下,他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倦意,兴奋的精神过去,迟来的疲惫一股脑儿涌上。大家同样有些累,不过仍强打精神,只有少部分的人看上去状态还不错。
    最后眾人乾脆围成一个圈,开始玩起老套的真心话大冒险,藉此消磨时间。由于是最后一天全班像这样聚在一起,未来能够团聚的机会已经不多,所以大家的问题都没什么底线,出现不少大胆曖昧的感情问题。
    三十几个人围一圈,便是三十几分之一的机率,他们玩了十几把,向蒔玖和温凉都幸运地躲过一劫。
    直至远方天际出现一丝亮光,感觉离天亮不远了,眾人才收手。
    大家或站或坐,静静地等待。班长摸出手机瞧了眼时间,迫不及待地道:「快了。」周围的人,心情也渐渐浮躁起来。
    这是他们全班,一起看的第一个日出。却也是最后一个。
    向蒔玖曾经在网路上看过一句话。有人说,高中三年的回忆最难忘怀,因为那是你人生中最耀眼的三年。
    也是即将迈向人生下一阶段的重要里程碑。
    他们需要开始思考很多事情,不再凡事以课业为重,和朋友间的感情也不再那么纯粹与坚固,容易受世俗左右。
    许多决定也只能由自己作主,班上凝聚力变得低,不再像一个大家庭一样。因为班级已不是归属之一,只是暂时的栖身地罢了。
    也不会再有人迁就着自己,而是他们需要去适应。
    向蒔玖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在等等的日出结束后,这个班级就要彻底分道扬鑣了。
    整个下午,她满脑子都是温叔叔的事情,无心顾及友情。
    心不在焉地迎接了班上最后一场聚会,直到回忆即将落下休止符,她才慢半拍地察觉现况。
    内心满是懊悔。
    倘若时间能重来,她一定会好好记住每一帧画面,将它们深深刻在脑海里。
    身侧的女孩有些不安,温凉可以感受到。他默不作声,却轻拍她的脑袋,用温柔的方式安抚她。
    一丝亮光,从远方的地平线缓慢升起,一点一点地,将浓重的夜色化开。太阳光迎着他们的面庞,热情地照亮每一个人的身躯轮廓,大大小小的影子打在身后的山壁上。
    不少人惊呼出声,这是他们第一次看日出。睡意跑得没影,身体某处像是有源源不绝的力量喷涌而出,眾人难以压抑心中的澎湃,嘴巴不自觉张得老大。
    也有人不是第一次看。
    可是这一道日出,却显得意义非凡。它所代表的,是他们高中生涯的落幕,为回忆留下一笔浓厚的色彩。
    在寂静无声的夜晚背后,是如火球般耀眼热情的太阳。
    ──所有人,终将离乡背井,勇于追逐自己的理想。
    向蒔玖最后没有哭,最惊讶的非她本人莫属。
    女生脸上都带泪,几个感性的男生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班长似乎有备而来,从背包里拿出一大包卫生纸,「来!借你们啊,不用还的,放心抽!」
    见不远处向蒔玖镇静的模样,班长特别诧异,她甚至还在安慰其他女生。他走到温凉旁边,庆幸道:「你们两个大学都在台北吧?恭喜啊。」
    温凉是美术特招生,虽然结果还没公佈,但是大家都觉得凭他的实力不用担心。
    向蒔玖成绩很好,前几志愿十拿九稳,虽然她没有明确想读的科系,但她拥有选系的资本。
    温凉手插口袋,一同将目光放在女孩的笑脸上,淡声应道:「谢了。」
    他们从小到大,都在同一所学校,即使不同班,也总结伴上下学,几乎没有分离过。
    大学是不可能同所学校了,但是可以将距离缩减在同个城市。
    他根本没有思考过,关于两个人分开的可能性。好似他们本就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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