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日,事发之后梁从深首次出现在医科大。消息不胫而走,不到一个小时,教学楼前被围得水泄不通。
    从前就有各个年级的女学生总成群结队到办公楼堵他,想一睹最年轻有为又英俊帅气的一级教授真容。
    但现在他是丑闻缠身,前来围观的人不过是想当个愤青,谴责他不守师德,最好闹到他被解除职务他们才会获得极致快感。
    刚做完实验的课题组成员也闻风赶来,终于见到他们团队的主心骨。梁从深出事,很多进行中的项目都被迫喊停,对她们学生而言,不是件有利的事。以前同僚上杆子巴结她们,羡慕她们的老板是个帅哥,天天看那张赏心悦目的脸,研究生叁年再苦再累都值了。可如今那些人对她们避而远之,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编排她们有个陷入“性丑闻”的导师。
    方青更是无意间撞到过舍友在和别人嘀咕,是不是她也是靠和梁从深睡觉才拿到这么多课题得以发表大量文章年年拿一等奖学金的。
    “哥,你终于回来了!”
    梁从深依旧打扮得一丝不苟,优渥矜贵的精英气质,沉着张脸,过分俊朗的的五官比从前还要犀利。
    方青想哭,和其他几个人热泪盈眶,多日来惶然不安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安全着陆。
    只要梁从深回来,她们就有了巨大底气,同时也坚定要和他共进退的心。
    “哥,我们都相信你。”
    团队中唯一一个男生剑眉平直,唇紧紧抿着,用坚不可摧的口吻表衷心。保安神色焦急地上来提醒他们:“楼下来了好多记者,学生都往这边涌,梁教授,您还是暂时先不要露面吧。”
    几个女孩子义愤填膺,侧耳听到楼下的喧闹,愤怒又难过。
    “哥,你不要害怕,不管怎么样,我们都相信你。这帮人就是图个热闹,最擅长煽风点火,你千万不要冲动啊。”
    梁从深一直没说话,坐在电脑桌前,翘着脚,双手交叉搭在下巴处,一双微微泛红的眼冷锐又阴沉。身处风暴中心,他却镇定自若般散漫淡然。
    许久后,他缓缓抬眼,似轻吁口气,目光柔和许多,一一扫过他认真栽培的弟弟妹妹们。
    年龄上他和他们相差不大,但人生阅历和学术造诣,他有百分之一千的自信能让他们心悦诚服的成为他的学生向他学习。
    他把他们说得每一句话都听进心里,同时产生比让他们在学术领域取得成绩还要卓越的成就感。
    “嗯,我知道。方青,你是大师姐,现在进行的这个实验你务必给我盯紧他们各自完成好我分配下去的任务,不然,你们不配让我当你们的第一通讯作者。”
    梁从深下楼,有眼尖率先看到他的人大喊一声,无数长枪短炮就立马瞄准那个颀长身影。
    有些要下雨的感觉,大片云似黑烟聚拢,缓慢挪移,遮住了嚣张耀眼的白金巨日。天空阴沉,教学楼里不见光源,灰暗沉抑,可梁从深天生就是焦点,什么都挫灭不了他的威风。
    无数问题劈头盖脸如雨砸过来,梁从深脸色阴郁,不见丝毫惊惶心虚。忽然,身后紧跟跑下来准备随时保驾护航的学生们惊喜叫了一声。
    “师母?!”
    梁从深猛地抬眼,始终讳莫如深的黑眼睛一下闪出碎光,急切的目光快速扫向熙攘的人群。
    在找到她的这叁秒时间里,胸膛里的那颗心脏如在烈火上肆意翻烤,跳得越快越想要逃离,那寸火便会越发高涨。
    雨还在滴滴答答逐渐变得又密又急地落下,雨点很大,砸到水泥色的地面迅速炸开成不平整的圆,谢佳菀没撑伞,双手搭在额前小跑过来。
    人群如铜墙,她用娇小的身体不断撞着前进,柔情的倔强让人心烧。
    梁从深嘴角微搐,看到她蓬松的秀发被雨拍湿,有人推搡挤到她,他眉心紧蹙,拨开面前咄咄逼人的记者就要走上前。
    可她更先一步到达他的终点,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用细细却充满力量的嗓音对那些人说:“我是梁从深的女朋友,他是什么人我比你们都清楚。他不屑做那种事,更不是没有担当的人。你们可以有自己的看法,可在事情真相出来前,请不要妄下定论哗众取宠。”
    梁从深站在一个娇滴滴的女孩身后,但没有丝毫羞耻的感觉。她替他挡住那些恼人风暴,选择和他站在一起面对灾难,这令他动容同时骄傲。
    他没法看到她的脸,但想也知道,那张秀气清冷的面孔上此刻肯定是嫣红如花,坚定不容侵犯。
    他的佳菀姐,怕羞又怯懦,可此刻站在他面前,伶牙利嘴、气势如虹,让那些人不由得一怔,带着些质疑、惊讶和敬意端详她。
    几个昏天黑地的日子以来,梁从深的嘴角第一次舒展开畅然的笑意,从后悄悄牵起她的手,轻轻捏了一记。
    谢佳菀愣了愣,怯生生侧头看了他一眼,蝶翼般的睫毛扑闪着,耳根悄悄热了一片。
    她心跳得好快,因为她脸皮子薄,天生的胆小怕事,从来没有冲到最前方和如此多的人对峙过。
    刚才一番话后,她后知后觉心跳如雷,觉得有些羞窘。可他牵她的手,让她反应过来,有他在身后,是最牢靠的后盾。
    “一个星期后会有记者会,诸位不妨到时再来定我的罪,有什么想问的,到了那天,自会有想得到的答案。”
    梁从深恢复漠然,将谢佳菀拉到身后,身姿挺拔,强大从容,让人很难忽略他凛然的气势。
    而站在他旁边的谢佳菀,娇柔柔像朵小白花,被他不动声色不着痕迹地霸道守护,让很多前来围观的女学生看得眼热心痒,逐渐忘记她们想要声讨煽风点火的初心。
    安保驾车赶过来撵人,动荡的校园才又恢复寂静。
    雨声潺潺,穿落古树,空气中是泥与花混杂的刺鼻芬香,谢佳菀打了个喷嚏,梁从深十分警惕地扳过她的肩头,轻声询问:“还好吗?”
    刚才他拉她到身旁,  才察觉到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如今一看,也是脸色苍白眼神虚空般呆滞。
    谢佳菀摇摇头,躲开了他的手,抬起泛红的眼,她说:“我要回新州了,但我昨晚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远处,方青等人很有眼色的回避,彼此挤眉弄眼,手里把玩着刚才梁从深丢个眼神示意她们取来的伞。
    梁从深的喉头上下动了动,神色复杂地注视她。
    “我要准备考职称,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应付别的事。等你处理好这件事,我们再见面。”
    雨打风林的声响让世界一下变得很岑寂,梁从深默默垂眸,指尖依恋地虚虚拂过她的脸颊,艰难开口:“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菀菀,我很高兴,你愿意全心全意地等着我。”
    谢佳菀摇了摇头,轻声说:“可如果你无法处理好这件事,不能给我一个我可以接受的真相。”她仰面,目光澄澈,悠悠水波似乎隐藏着古老的忧伤,“我们就结束吧。”
    梁从深的思绪和心一起,被绞死在某个无法逆转的角度。他很想伸手拥她入怀,用自己最大的热情和温度去回馈她昨晚和刚才的出现。
    可最后,他无法释怀无法故作大方的回应她一句“好”。
    他那股偏执自负的劲又上来,最后只是快速偏头,冲方青点了点头。谢佳菀看他眼角清晰的血红色,鼻头一酸,险些掉泪。
    方青小跑过来,主动把伞递给谢佳菀,甜甜笑道:“师母,路上注意安全。”
    谢佳菀抬手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脸颊,似乎是在拂净上面残留的雨滴。
    “我送你好不好……”
    她转身离开的霎那,梁从深无法自控地勾住她的指节,隐忍又动情地请求。
    “我们昨晚说好了的,事情解决之前,不要再有联系。”
    梁从深整个人犹从梦中惊醒,可他接下来不是就此放开她、放任她走远,而是从后紧紧拥住她。
    谢佳菀惊得浑身一僵,继而分离挣扎:“你疯了?”
    这是在学校,现在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就希望能抓住他哪怕分毫的差错。而且,他的学生们都还在……谢佳菀又羞又恼,但他充满力量,她的抗拒和忸怩根本无足轻重。
    “嘘,让我抱一下,就一下。”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这个行业,我是因为你才踏入的。如果毁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她放弃挣扎,骨头软化掉般靠在他热度攀升的胸膛。耳边寂静只剩风声,雨停了,云正在慢慢散开,方青他们也早就不在旁边。
    这个世界,剩下的只有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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