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一切结束之时,他感觉自己疯狂的向下坠着,尖锐的呼啸声抵挡住梦境里窃窃私语的声音,把那些令他头疼的呢喃阻挡在外。然后他就被狠狠甩在柔软之上,头晕目眩。
    但好在一切很快便停了下来。
    周围的环境十分安静,只有单调的机械声以及令人放心的安全。
    ”嵘峰,你感觉怎么样?”耳边传来的是熟悉的声音,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纯净的白色,然后就是他的母亲,一个美丽端庄的女人,独生子的病情应该是难得的能撼动她面容失色的事情之一了,但即使是十分着急,优雅也刻在她骨子里。
    “我让你好好休息,你就是不听。  这次直接昏在路上了,要不是林小姐替你叫了救护车,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呢!!”
    “林小姐??”
    袁嵘峰打断了母亲的话,眼神飘向床的一侧,发现了房间里另一个女人的存在。
    “是这位林小姐。。。救了我吗??”
    袁嵘峰声音带着冷意,声调飘忽。这个女人他确实是认识,但即使他失去了意识,也还记得当时在他身边的明明是个瘦弱的女孩,一个。。。莫名熟悉的。。。
    袁嵘峰的头再次抽痛起来,眉头簇起,还没其他人说什么。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一个男子,病房里的两个女人瞬间安静下来。
    袁嵘峰这下才真的感到诧异。竟然是。。。
    “父亲???”
    这位山合集团的掌门人,竟然会有空到时间来看他??真是稀罕!
    “亦雪,既然嵘峰已经醒了,不如你先和林小姐一起去找医生问问嵘峰的病情,以及日常还需要注意些什么吧。”
    袁子文的声音平缓清晰,却充斥着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逝去的岁月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改变,保养得当的他,从外表看起来就像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虽然身体有些清瘦,却仍旧腰背笔直,只是鬓角微微发白一小片,显示出他实际年龄。鼻梁上仍然架着标志性的金丝框眼镜,将锐利的眼神掩藏在一成不变的镜片下。若单单只从外貌气质上看,  他更像是一位儒雅的大学教授。
    林纱紧张的吞了下口水,她经常混迹的圈子虽然都是非富即贵,但大多数都是二代们扎推,连大型企业的掌舵人都很难得见,更不用说袁子文这样的集团大佬。
    从许多年前,袁子文便已经深居简出,除了企业内部会议和偶尔的大型商业论坛外,已经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
    看来她当时即使得罪秦棐也要跟来还真是赌对了,若非如此,怎么可能在这种私下场合遇到这种贵人。她本来是想退在一边悄悄找机会攀谈,可袁子文一进门竟然不给人丝毫机会,就连特意来看儿子的妻子也一起被打发了出来,那她更没有什么理由呆在病房里了。不如先去去交好袁夫人,走一步看一步。
    也亏得林纱年纪轻轻,就能在片刻之间想好了后续几个步骤,但此时年轻的她并不能将自己面部的表情收敛到毫无痕迹,此时她脸上那股子兴奋劲,就连袁嵘峰都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这个老谋深算的男人怎么会不懂?
    袁子文的目光在病房内扫视了一圈,才选择在病床对面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听说你最近日子过得很威风,刚回国没多久,就把那伙小子教训了?”
    “  也不算什么教训,您不也说过嘛,总有些人睁不开眼,我不过告诉他们一些规则而已。”
    袁嵘峰非常清楚自己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他的父亲,是外人眼中是绅士。大度、谦和、有良知的集团老总。一个从草根阶层凭借自己优秀的能力,白手起家的商业巨头,而且他还能不忘根本,乐善助学,是社会的栋梁之才。
    但背后真正的他,却是个喜欢在高处向下俯视一切,像一个无所不能的神祗一样,将别人的人生玩弄于股掌之间。有利用价值的人或者物,在被他榨干最后一滴之血之前,都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注定的悲惨下场,直到被他击为齑粉,不甘且不情愿的成为壮大他的养分。
    袁嵘峰并没有觉得他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在他的成长过程中,耳濡目染的都是袁子文言传身教的一切,袁子文并没有避讳他的所作所为,甚至会自豪自己拥有的这种能力,这种对于人的欲望有着如同鬣狗般凶狠敏锐的嗅觉。但袁嵘峰却认为是因为当年的父亲也走过同这些人一样的路,从草根爬起,寻找一切机会,尽可能的往上爬,不惜一切代价,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追逐着自己的欲望。
    他成功了!
    所以,对与他类似的人报以欣赏,时不时抛出一点点他们无法拒绝的诱饵,并给与高度的关注,看着这些纠结于自己欲望的人暴露出各种不同的人性,再亲手灭掉他们的希望!这对袁子文来说是场十分有趣、乐此不疲的游戏!
    那么他未来的人生也要像父亲这样走过吗?和他一样控制人心,玩弄别人的人生?
    “您这样真的有乐趣吗?”他向父亲提出问题。
    而袁子文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容加深。
    “当然!”他的声音异常的低沉,但袁嵘峰却能感受到他在努力的压抑着兴奋。
    “当你可以把一切人的生死都握在手的时候,你就明白了。我的孩子!”
    袁嵘峰平静的注视着袁子文幽深的的眼睛,回忆着当时这双黑眸里惊人的溢彩。突然有点想笑,脑中想起的却是早上还被自己嘲笑过的男子。真是悲哀啊,即使是秦棐那样的蠢货,都能拥有一份简单的父爱,最起码他的父亲还有一份护犊之心。他的父亲到底算什么呢??
    看起来简直就像个疯子。
    自己对于父亲意味着什么??如何操纵自己也会让他露出这样恶心的笑容呢?
    袁嵘峰还能清晰的记起,脑子莫名蹿出这个念头的那一刻,原先一直压抑着的不适开始冒头,灵魂深处传来的难以忍受的冷颤。
    这或许也是这个病开始一年比一年眼中的起因吧?
    成为疯子和变成疯子!这就是他继承的血脉的宿命!
    直到两个女人回来,父子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在林纱眼中,袁嵘峰是他母亲带进袁家的拖油瓶,袁子文爱屋及乌,连带着这个拖油瓶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但短短的时间接触,她发现这对继父子之间的关系更自然,和一对普通的父子没什么两样,反而身边这位袁夫人,不像个被宠的妻子,眼神举止里透露着紧张,更像是惧怕袁先生更多。
    两人临走之时,袁子文露出一双眼睛笑意盈盈的望着她,递出一张名片。林纱见过的男人多了,这种眼神哪是长辈看小辈的,分明是男人看女人赤裸裸的审视。身边的袁夫人就和没事人一样,脸上的笑更显的程式化,丝毫没见着吃味。
    反倒是袁嵘锋挡了回去,语气不悦道:“您打算干什么呢?我母亲还在跟前呢。”
    袁子文笑了笑,拿着名片的手收了回去。  转而嘱咐她多照顾照顾袁嵘峰。
    林纱心里此时空的厉害,颇有种天下掉馅饼,却被馅饼盒耽误的感觉。暗暗咬着牙,看着此时揉着眉头的袁嵘峰,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走掉老的,这个小的不管如何都要缠住,要不她白白得罪了秦棐,岂止是人财两空,恐怕想再回那个圈子都难。
    “她人呢?”
    谁??  袁嵘峰问的突然,还在打着小算盘的林纱一时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袁嵘峰紧闭的眼睛张开,锐利的星芒向她袭来。
    看着林纱一脸的无辜迷茫,袁嵘峰心道她真会做戏,笑了出来,笑的邪气。他本来就像他的母亲居多,母亲是个美人,而他又多了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平时冷着脸时就很引人注目,  此时笑起来更加吸引人,林纱心里的赞叹刚冒出头,脖子便被死死扣住。
    “她。。。”林纱几乎无法呼吸,男人像是打算杀了她一般。漆黑的眼眸,冷冷的注视着她的眼睛,毫无感情。。。或者说充满杀意。。。但他依然是笑着的,充满致命的魅力。
    “是你打电话叫的救护车,只有你,没有其他人!对吧?”他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黑眸眨也不眨的直视着她的眼睛。
    “当。。。当然!!!是我打电话叫的救护车!除了我还能有谁呢!”
    林纱疯狂的点着头,袁嵘锋盯着她的脸,许久都不说话,面无表情的脸让林纱猜无可猜,半晌又突然笑了,笑的林纱发毛。
    “很好。记好了,不管谁问你,就这样实话实话,否则我可不保证下一秒你会怎么样,知道吗?  ”
    眼见着眼前的女人颤抖着身体,因为缺氧红了脸,他才放开手。
    “秦棐呢?我走的时候你们还打的火热,他怎么舍的让你呆我这儿了?”
    “你都病倒了,我哪还能顾得了他啊,当然是先急着你才对。”
    林纱惊魂未定,被松开之后  大口大口的吸着新鲜空气。也不敢怠慢,充血的眼睛观察着他的表情,脑中飞快的捡着合适的话,脸上挂上她自认为最妩媚的笑容,身体主动贴上去蹭。
    袁嵘锋对于林纱的亲近不拒绝也不主动,嘻嘻笑着,眼睛笑的眯起来,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确实和其他女人不一样。难怪袁子文走之前要给她名片。他的狗鼻子,原来又嗅见了同类的味道。
    “有意思,你不怕我吗??”
    “当然。。。不怕!我昨天一见到您就喜欢了。”
    “很好,既然是你救了我,那我该好好报答你。”
    袁嵘峰看着林纱欣喜若狂的表情,眼中出现的是另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当年他的病明明已经治好了  ,或者从来没有发作的这么厉害,也已经很久没回想起那个场景了,为什么那个女孩和照片上的人那么像呢?  是他记忆出了偏差还是因为时间太久记不清照片上的人的样貌?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想起父亲探究的眼神,他几乎本能的想要掩埋掉女孩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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