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水是她的。
    ——
    周六的时候,逢冬回了趟镀城。
    从高铁下来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明显的温差,镀城永远是暖和的,没有冰天雪地。
    下午两点二十分,她到了城北拘留所。
    探视只有半个小时,魏子蓁很明显瘦了,精神状态却很好,一见到逢冬就问:“在广雅还习惯吗?妈给你留的那笔钱够花吗?”
    她不知道逢冬去b市的事。
    逢冬点点头:“挺好的。”
    魏子蓁松口气,笑了,眼角的细纹浮起来,又从头到脚地看她,叹气:“瘦了。”
    逢冬的眼眶突然热了。
    她无意识地咬着下唇,喉头干得厉害:“妈,我...”
    那些强撑的脆弱几乎遮掩不住。
    魏子蓁看着她,目光里有忧切,还有很浅的光。
    逢冬的手指蜷了一下:“我没瘦,那边同学都很好,钱够花,你也照顾好自己。”
    魏子蓁的注意力都在前三句上,喃喃:“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想起什么,又问:“校考怎么样,想去哪所学校?”
    从拘留所出来的时候,时间还早。
    逢冬去了小区楼下的面馆,点了碗云吞面,吃到一半,又加了盘串。
    串要的加辣,她吃得鼻尖都是红的,辣得呛咳。
    旁边桌的人侧头往这边看。
    这么瘦的姑娘,挺能吃。
    吃完面,她起来结账,面馆的老板祝鹏就住小区里头,认出她来:“小冬,这是搬回来了?”
    逢冬低头扫码:“没有,叔,我转学了。”
    祝鹏叹口气:“你婶前段日子还念叨呢,造孽了,多好的孩子,赶上这么个爹,妈也疯了。”
    “叔,”逢冬抬头,“我妈妈没疯。”
    倔强的,执拗的。
    又重复一遍:“我妈妈没疯。”
    ——
    从镀城回来的一周,逢冬的课后时间基本都泡在舞蹈教室。
    因为高强度训练,她的膝盖下边多了几处淤青,那天在更衣室被陈茜看到,咋舌:“你怎么这么拼?”
    逢冬的手腕绕着皮筋盘头发:“我想要这个机会。”
    “这次的名额不多,”陈茜欲言又止,半天压低声音,“而且已经有内定的人了,真正留给选拔的只有两三个名额。”
    逢冬抿唇:“那就争这两三个。”
    她清冷安静,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执拗的野心,陈茜有点吃惊,不过很快她说:“你肯定可以,前两天的测试只有你跟赵玉楠的分数最高。”
    逢冬走得晚,回去之后她练不了舞。
    晚上七点半,舞蹈教室只剩下她跟赵玉楠两个人。从周一开始,赵玉楠每天都在,听说之前准备放弃a舞的校考资格了,现在又准备参加。
    据说是家里给的压力,她母亲一直希望她继续学跳舞。
    逢冬进更衣室的时候,赵玉楠也跟了进去。
    “学校现在都在传,陈北炙前些天给一姑娘出头。”
    逢冬抬起眼睛,安静的看着她。
    赵玉楠抬手散马尾:“你知道他家里的事吗?”
    陈北炙的父亲经商,是京圈叫得上号的人物,母亲在国外,是个知名舞蹈家。
    这些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当然,还有很多人不知道的。
    “你跟他没可能。”赵玉楠把舞鞋扔进包里,“学舞蹈的姑娘,他再喜欢也不会谈。”
    “而且,”赵玉楠转头,“他没对谁认真过。”
    “我不是喜欢他。”逢冬说。
    她用了不是这个词。
    赵玉楠不置可否。
    从舞蹈教室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逢冬在台阶上站了会儿,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攥着汗,呼吸有些僵。
    她站在原地,等身上的热乎气被风吹透了,才理了理围巾,往校门的方向走。
    第6章 逢冬
    二十八号,商演选拔出了结果。
    逢冬那天有点事,回教室的时候,陈茜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把手机推给她。
    是贴在公告栏的选拔名单。
    逢冬从一看到七,然后再往后看,她的名字在第三十三个。
    整个名单的最后。
    排在第六名的女生选拔的时候甚至动作都没记熟,错了好几拍。
    逢冬的呼吸滞了一下,眼眶发胀发热。
    然后她站起来,椅子划过地板,吱呀一声响。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她知道,但是这样正大光明摆在台面上的黑暗,荒唐又讽刺。
    已经到了放学的时候了,不少人收拾书包往外走,逢冬逆着拥挤的人流,朝年级办公室走。
    不少目光落在她身上,各种意味的都有。
    推办公室门的时候,逢冬看见陈北炙在拐角抽烟,听到动静,他撩起眼皮,懒散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逢冬低头推门,陈北炙的掌心按着火机转,看着那扇门开了再合上。
    戚辰过来找陈北炙的时候,逢冬已经进去了一刻钟。
    几个朋友约了晚上玩车,他过来问陈北炙要不要一块。
    戚辰的车技太菜,每次都被吊打,然后他琢磨出个招,跟陈北炙组队,每次都稳赢,全靠陈北炙带。
    而陈北炙跟戚辰组队的原因是,他嫌弃剩下几个人的审美,觉得他们挑的车忒丑,不够骚。
    在审美这点上两人一拍即合。
    戚辰问:“晚上七点,老地方,怎么说?”
    陈北炙漫不经心:“去啊。”
    视线没往戚辰这边看。
    戚辰顺着他的视线看,走廊转角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李智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
    “你的能力没有问题,老师们考虑到的是综合方面,你新转到这边,什么都没适应,还有家里的事,前段时间我跟你舅妈聊过,你的状态现在需要调整,不适合参加这样高强度的训练和演出,沈暖老师肯定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戚辰来的路上听说逢冬找李智理论的事了,这场选拔有猫腻,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是敢去理论的只有逢冬一个。
    戚辰发现这姑娘胆子挺大,跟外表的乖不太一样,但是碰着李智这么个老奸巨猾有手段的,估计得哭着出来。
    他轻啧一声,看了眼办公室门,又看陈北炙。
    陈北炙咬着烟,还是刚才的姿势,开了把游戏,低着头打。
    看上去并没有关注这边。
    然后戚辰听见办公室里又有了动静。
    轻而软的语调。
    “李主任,我来是想跟您说个事,您侄女的大跳不太标准,第八小节后的拍子没卡对,最后一个动作反了方向,得好好练一下。”
    李智碰了个软钉子,满肚子的义正辞严都憋回去,吸口气,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抬头盯着逢冬,里边透着威胁和审视。
    逢冬轻点了下头,拉开门往外走,迎面碰上戚辰。
    她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转角已经没人了。
    空气里还残存着尼古丁的气息,很淡,微苦。
    她站在那儿,轻轻呼了口气,胸腔里起伏的闷意消去了些,刚要走,戚辰过来了。
    “李智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以权谋私的事了,之前一班的保送名额也闹过这么次风波,不少人在往上反映。”
    李智这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人精,有背景的一概不得罪,甚至刻意讨好,至于坑的,都是家里普普通通,折腾不起来什么的。
    陈北炙跟戚辰都收到过他的谄媚。
    陈北炙压根没理。
    戚辰也看不惯这种人,但是看不惯归看不惯,他没什么辄。
    逢冬的眼睫颤了颤,这次的名额对她来说挺重要,她想拿回来。
    这个点校车已经走了,公交站离得挺远,戚辰正好要去基地,顺路捎了逢冬一程。
    走到半路的时候,车出了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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