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冬的手还是冷的,猝然地被灼烫了一下,痒意从掌心相贴的地方泛起来,她的心神开始飘忽,怕他再干出点什么,与此同时胸腔里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收紧,身体也有点僵。
    席子强开始继续讲那个野营项目,讲了一阵问她:“篝火晚会还有些东西没买全,你比较喜欢什么饮料,到时候我打算叫些外送。”
    逢冬的注意力不在那儿,随口说:“热巧吧。”
    陈北炙侧头,若有所思地往那边看了一眼,这个时候两个人的手已经快要分开了,她的手指勾了一下,正好勾在他的掌心。
    他啧一声,大概也是觉得有点刺激感,视线收回来,没说话。
    在席子强往这边看的时候,两个人的手已经松开了,往两个相反的方向走。
    很快到了一班门口,席子强跟逢冬道别,拎着水杯进了班。
    这个时候大批的人群从便利店外回来了,细碎的言语又充斥在走廊,议论的无非还是那些事,逢冬不想听,转身往外走。
    陈北炙已经在走廊转角了,她走两步跟上去,两个人之间隔着半米距离。
    “陈北炙,昨天的u盘,我想寄到校长办公室。”
    现在论坛上风头正盛,这个时候把视频放上去,无意是给滚水栽添一把火,事情闹大,校方必然要给一个交代。
    这是最省时有效的方式。
    他侧头,不置可否地看她一眼:“想好了?”
    逢冬点头:“我想要的是公正,不是把一个人毁了。”
    这件事情的发酵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如果这个视频再发上去,不止是真实情况,那些空穴来风的所谓爆料也会跟着变成真的,这并不是一场正义的讨伐,而是新的言语暴力。
    她知道陈北炙大概不能理解这件事。
    “我上初中的时候,班里有个男生,家里有人生病,走了歪路,偷了班费,后来他主动承认错误了,钱还回来受了处分,可是身上打上了小偷的烙印,到哪儿都是指指点点,中考前的晚上他从宿舍楼跳了下去。他的成绩原本不错,能考出去,再过三年会有个不错的前途,结果就这么结束了生命,家里就剩母亲和弟弟,在学校门口跪着哭。”
    陈北炙的脚步在这时候停住,转头看她。
    说这些的时候逢冬的神色是平静的,可是陈北炙从平静里看到一丝裂痕,她微仰着头,制服裙摆在光下收敛出一道漂亮弧线。
    伤痕累累,却不屈于黑暗,对世界抱有善意。
    食指微曲,扣了一下机匣:“随你。”
    中午的时候,教室前边堆了八九个打包袋,逢冬正看一个舞蹈视频,隔着耳机听到旁边的人议论。
    “听说是陈北炙点的,请全班喝的。”
    “卧槽不愧是我炙爷,出手大方。”
    “你拿到了?点的什么?”
    “热可可,送来还是温的呢。”
    眼前落下一片阴影,逢冬抬起头,看见陈北炙散漫地往后排走,手里还拎着杯热可可,从她身边经过时,热可可从他手里转到她的桌角。
    他的目光斜过来,透着点懒意,直勾勾地看她一眼,手指松开,继续往后排走。
    作者有话说:
    陈北炙:被偷家了真晦气
    揉揉~
    第23章 逢冬
    傍晚的时候, 逢冬交了露营活动的报名表。
    交完之后她被拉进了一个群聊,逢冬进群的时候看了眼群成员,除了一班少数几个埋头苦学的尖子生,整个年级的人基本都在群里了。
    这天晚上c舞团有一个欢迎晚会, 开始得挺早, 逢冬放学的时候就往那边赶, 从公交上下来,群里的消息已经刷到99+。
    都是关于露营的讨论, 席子强在组织活动上有一手, 事无巨细得安排完,在一些不伤大雅又足够有趣的地方留了白。
    群里正讨论到从哪儿买取暖的炭火,逢冬没有参与讨论, 划到最新的一条消息,孟莹从后边走过来。
    她穿了件紧身的t, 漂亮的腰线露出来,灰蓝长发没扎,一直垂到腰际,在她身后十步远停着辆摩托, 上边坐着个穿体校校服的男生, 头发也染灰蓝, 孟莹走几步, 转身朝他挥了手, 示意不用等她。
    男生打了个口哨,骑着摩托混入人流。
    不是那晚出来接孟莹的男生。
    这点逢冬在转头的第一眼里就分辨出来了, 她看着孟莹:“男朋友?”
    孟莹抬手捋头发:“他在追, 我没答应。”
    孟莹这个名字在整个b市的高中都是响的, 常年占据各学校论坛的热度讨论, 暗戳戳惦记的不在少数,只不过那会儿她名花有主,男朋友是个厉害人物,所以再心痒也只能暗戳戳。
    现在她恢复单身了,许多暗戳戳就忍不住转到明面上了。
    逢冬想了想:“你的腰伤怎么样了?”
    “没事,”孟莹说,“没去是为了躲人,替补的学妹挺有潜力,我已经拿到c舞团的名额,做不做领舞意义不大。”
    以孟莹的性子,能说出躲人两个字,挺新奇。
    “躲谁?”
    “前男友。”
    说话的时候赵玉楠从后边走过来了,视线从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抱着胳膊:“不进去?”
    孟莹还在捋头发,赵玉楠的头往她那边偏了偏,刚才的话她听了一半,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你俩到底怎么说?”
    “这回断了。”
    赵玉楠难得沉默几秒,然后晃了晃:“算了,断就断吧,改天给你介绍几个。”
    赵玉楠属于那种无条件站姐妹的,尽管如此,逢冬还是从她的语气里听出点惋惜的意味来。
    c舞团这次招新的规模不算大,晚会办得精致,但是请的人不多。
    负责人是这行的老前辈,算是上个世纪末的殿堂级人物,六十多岁了,保养得宜,身上穿着漂亮的礼服裙,在一群年轻的姑娘里也是打眼的,这种打眼是内在的韵味。
    那天选拔她也在现场,不过没露面,在监控室看的全程,视线从台下扫过,在逢冬身上停留的时间稍长。
    “能进c舞团,我相信大家都是有能力的姑娘,在这行天赋重要,努力也重要,非得排个先后顺序,我想把努力排在前面,因为天赋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可努力是。”
    下边有人举手提问:“怎么才算是有天赋?”
    这个明媚张扬的年纪,多多少少都是有野心的。
    “有天赋的,我在这行几十年,迄今为止只见过一个,现在已经不在c舞团了,不过二十多年过去,也该有第二个了。”
    赵玉楠挺崇拜这位前辈,听得认真,逢冬坐在一边,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的目光下意识垂下去,看到是条垃圾广告,又收回来。
    孟莹往这边瞟了一眼,目光里带着点等谁消息的意味。
    ——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逢冬回了细水巷。
    往居民楼走的时候,前边突然蹿出来个人,她抬起眼睛,看清那个人的脸,突然就明白几天前魏晓铭那句你完啦是什么意思了。
    逢志远叼着根烟,身上披着件磨出毛边的皮衣,一身混子气:“侄女,挺长时间没见了啊。”
    视线上下看了一圈,这回染上点流氓气了。
    “还真是女大十八变,这脸蛋越来越像你那个当婊口口子的妈了。”
    逢冬抬起眼睛,那个瞬间全身的刺都竖起来了,她就那么看着逢志远:“你的赌债还完了吗?”
    从前逢志远每次赌输,都来逢志达和魏子蓁这儿要钱,魏子蓁帮他还过几次,后来事情变本加厉,有一次他醉酒提着刀在外面拍门,逢冬报了警。
    半年前的事,逢志远被警察带走,销声匿迹了半年。
    看起来人刚出来。
    手指压在兜里,按着屏幕解锁,掌心是冷的,手机轻微地震了一声,她按拨号键,三位,拨出去,手机嘟嘟震两声,号码错了。
    掌心开始起细汗。
    逢志远舔了下唇,笑了,伸手去抓她的头发:“这不得感谢我的好侄女,让我消消停停过了半年。”
    那只手触碰到逢冬发尾时突然被人截住,逢志远抬头。
    陈北炙的一手攥着他的手臂,右手翻开火机的盖,金属摩擦,擦地一声。
    他轻微侧头,打了根烟,橘红的火光烧起来,视线这会儿才转到逢志远身上,周身还漫着懒意。
    逢志远警惕地看着他。
    陈北炙问:“要么?”
    逢志远点头,然后烟头笔直戳在他的手臂上,皮肉烧烫,他音调扭曲地叫了一声,陈北炙侧头拍拍他的脸:“别吵。”
    他的语调还是那种懒散的,但是里头明显压着火了,要是他那帮兄弟在场,都能看得出来不对了。
    逢志远没看出来,接着往枪口上撞:“你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吧,她妈跟了我哥,背后搭着人,生出这么个小孽种,她跟她妈一个样…”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人被陈北炙揪着衣领按到墙上,他直接一拳揍过去,朝脸,逢志远剩下的话变成一声闷哼。
    他倒吸着气:“我是她大伯,你敢…”
    另外半边脸又挨了一记。
    陈北炙嗯了一声:“你挺牛逼。”
    他的语调慢悠悠的,听不出什么意味来,逢志远的酒醒了一半,这回人有点怂了,冷汗往下冒,睁大眼往陈北炙这边看,目光战战兢兢,看见他的侧脸,下意识骂了句操:“你是陈…”
    话兜在嘴边,一个激灵又含混着收回来,变成了:“你俩什么关系?”
    陈北炙撩起眼皮,往逢冬那边看了一眼,听她的的意思。
    逢冬的眼睫颤了颤:“同学。”
    陈北炙侧头看她一眼。
    逢志远这回没敢再问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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