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阮梨又扫视了一圈后头的人。
    他们脸上表情平淡,各自都在专注着回家,见阮梨停下来只是瞥了一眼,随后就经过她旁边往前走去。
    可能是第六感出错了。
    阮梨虽是这么想着,可转身却走进了超市里。她在超市里晃晃悠悠许久,警惕着观察着,确认没人跟在她身后,才放心地回到宿舍。
    阮梨把包里关于工作的东西清出来,这才轻装出发去找陈迄周。
    没有准许,陈迄周不能在外头过夜。
    他的车自从那个早餐被撞半废,走完保险后,一直都没抽时间重新去买。
    于是两人吃过晚饭,陈迄周就陪着阮梨滴车,让她回去了。
    他担心阮梨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看着她上车便立马给她打了个视频。
    阮梨就和陈迄周边聊天边回到了宿舍。
    她懒得走路,就麻烦司机开车进小区,把她送到了单元门楼下。
    阮梨斜着身子给司机指路,她直视着前方,目光瞥到了前头正在走路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感受到车前灯的照射,回头看了过来。
    他胡子邋遢,身上的休闲外套散开着,阮梨看着他熟悉的五官,顿时皱起眉。
    这男的,长得好像她昨天晚上在商店遇到的那个……
    阮梨只来得看了一眼,车子就将男子远远地甩在后头。她赶忙回头,想多看几眼,确认到底是不是的,可驾驶位上的司机大哥却大声问道:
    “小姑娘,前头岔路口,往左还是往右啊?”
    阮梨登时回过神,她摆正视线,看了眼前面的路快速答道:“右边转弯就是。”
    “好嘞。”
    没两分钟,司机大哥就停下车了。
    耳边一阵拉手刹的声响,阮梨看着熟悉的门牌号,伸手打开车门下了车。
    手机微信上的打车小程序会自动付款,阮梨不再管这件事,戴稳耳机和陈迄周边聊边上楼。
    楼下,中年男子等阮梨的身影消失在单元门门口,这才谨慎地走上前。
    他找好位置,站在楼下,目睹着楼道间的灯光一层层亮上去,最后在五楼停下来,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之后的两天里,阮梨跟着佟楒话去下级医院做了好几个手术。
    她忙着工作,没办法抽出时间去找陈迄周。
    而陈迄周因为部队的封闭式训练,基本上只有周末能申请外出,平时只能和阮梨的打电话、在微信上聊天。
    陈迄周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头几天他还会时不时给阮梨发信息,到后两天就只有每天的早安和晚安发过来了。
    阮梨知道陈迄周不爱在网上聊天,还想着等周末去找他,却从先从翁雅妮那儿得知到艾孜买提去世的消息。
    翁雅妮知晓这件事,也是胡旭告诉她的。
    胡旭平时跟艾孜买提很要好,艾孜买提离世的那个晚上,他给翁雅妮打电话哭了好久,连带着翁雅妮的心情都忧郁起来。
    阮梨下完班回来,注意到翁雅妮又坐在沙发上发呆,不禁凑上前。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翁雅妮反应过来,朝阮梨扬起一个笑容,“没什么。”
    阮梨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翁雅妮身上,直接拆穿了她。
    “想艾孜买提和胡旭的事情吗?”
    “嗯。”翁雅妮沉吟两秒,还是承认了。
    见翁雅妮点头,阮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武警平时执行的任务多多少少就会有危险,而在边境的阿尔勒什市只会更甚。阮梨听陈迄周说过他们平时的训练程度,陈迄周一直对手下的队员很严格。
    无论他面对再多怨言,魔鬼式的训练方法也从未更改过。
    不为了其他,陈仅仅只是让队员日后面临要执行生命危险的任务,有更多的机会能活下去。
    对于一群在刀尖上行走的人,他们不惧怕死亡。
    因为从确定进部队的那瞬间开始,所有人都时刻做好了接受死亡的准备。
    他们没有人怕困难,更没有人害怕死在执行任务的途中,但阮梨想,他们或许会害怕艾孜买提这种情况。
    他们努力训练,恪守部队的规矩,每次任务都拼尽全力。
    哪怕是粉身碎骨立功、告老还乡,也绝不能是被报复撞死在这样平凡普通的一个早训。
    “胡旭说,”面前的翁雅妮有些哽咽,“那天早上出门早训前他和艾孜买提聊天,艾孜买提还说大话扬言以后要当支队的一把手,要像陈队一样活着领一等功,然后出门不到半个小时,艾孜买提就被货车撞飞了,在他眼前。”
    “胡旭告诉我,他执行任务的时候见过许多生生死死,之前中队也有人牺牲过,可当这一刻发生在他眼前时,他总有种梦幻的感觉。”
    阮梨闭着嘴,安安静静地听翁雅妮说:“他总觉得,艾孜买提不应该就这样死去,而且还跟我说,有些害怕自己以后也被报复。”
    “……”
    阮梨愣了愣,她眼神松懈,莫名想到了陈迄周。
    “阮阮。”
    翁雅妮的眼里有泪花,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很害怕,害怕胡旭出去执行任务不能平安归来。我这几天总算想,如果那天早上出事的是胡旭,我会怎么样,我能怎么办,然后我就发现除了安慰胡旭,我根本没办法为他提供解决办法。阮阮,这好像是个死结。”
    这番话如同冬日里有一盆冷水从阮梨头顶淋下来,瞬间醍醐灌顶。
    让沉浸在热恋中的阮梨立马清醒过来,她听见翁雅妮又问:
    “阮阮,你不害怕吗?”
    5 999999、浪迹·天涯
    阮梨沉思下来, 一时半会并没回答翁雅妮的话。
    要说真的一点不怕是不可能的,毕竟她当年决定和陈迄周分手就考虑到了这一层。
    不管陈迄周愿不愿意,他进入部队成为武警, 从此之后心里、脑子里最先考虑的都只能是国家。
    而这就意味着, 阮梨如果继续和他谈恋爱到步入婚姻殿堂,她必然会迎来“丧偶式”婚姻。
    这种丧偶式还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 阮梨甚至只能选择体谅, 无法有半句怨言。
    说起来, 那年分手阮梨找的借口虽然敷衍, 可决定分手却是她思考了一个多星期的结果。
    就如现在翁雅妮说的这般, 无论她怎么想都是个死结。
    根本没有解决的办法。
    阮梨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理性冷漠的人,她只爱她自己, 无法接受这样的恋爱,更无法接受结婚后生下的小孩可能也会面临她小时候经历的种种。
    以前的事情其实谈不上对错,只是在阮梨最需要陪伴和爱的年纪,阮广山和向芸莉作为父母并没能满足。
    仅此而已。
    随着年龄增长, 阮梨也早就不需要父母的陪伴了,不过她仍旧不希望自己的婚姻会和父母一样。
    阮梨不想将就。
    她不想去听身边大多数人的爱情和婚姻是什么样的状态, 她只知道她的婚姻需要爱支撑起来。
    如果未来的某一天,她和陈迄周结婚后,彼此心中的爱被生活的琐事磨尽, 到那时无论阮梨是三十岁还是七十岁,她都会选择离婚。
    选择离开陈迄周,去寻找新生。
    阮梨不怕从头开始会太晚, 她只害怕自己没有勇气去选择, 而被迫妥协将就。
    因为“晚”这个字, 像是牢笼圈住了许多人的一生。
    十几岁确认兴趣和未来想发展的方向时, 父母会说:
    “你现在学太晚了,高中应该以学习为主,不要浪费时间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
    二十四岁工作两年想去考研究生时,家里人会说:“都工作一年多了太晚了,还考什么研究生?工作经验比书本上那些死知识要重要很多啊!”
    二十八还没结婚,亲戚会说:
    “事业固然重要,但你这年纪再不结婚就是晚婚了呀!”
    很多时候阮梨都觉得,她的人生就像已经编排好的了剧本,她需要的仅仅只是一步步按照上面的流程演下去。
    她不愿被安排,更加不乐意被牢笼困住。
    她偏要随性,偏要跟着自己的心走完这趟人生旅程。
    世间不会有一座牢笼能困得住她,她的人生始终将会由自己书写,旁的话让他们说去罢!
    怀着各种想法,阮梨最后选择了和陈迄周分手。
    只不过阮梨原本以为,她会保持理性直到走出这段感情,和许多不同的人相遇,然后忘掉陈迄周。
    但她严重低估了陈迄周在她心中的地位。
    阮梨后来去想那天早上的事情,当意识到自己宁愿选择冒着丢掉生命的风险,也要去救陈迄周时。
    阮梨就知道,她远远比想象中的更爱陈迄周。
    那是超越理智的爱,是脑子拼命想剔除记忆和感觉,可当再次重逢的瞬间心脏就会马上记起。
    或许感情这种事情本就是说不清的。
    所以那一瞬间,阮梨突然不想思考她和陈迄周到底有没有未来。
    她不想管了,只想牵着他的手走一步看一步。
    “当然怕。”
    阮梨思绪回笼,她认真地点头回道,“毕竟是爱的人。”
    翁雅妮眨了眨眼,听到阮梨的话后莫名放松下来,就在她以为阮梨会长篇大论一番,或者用道理和理智说服自己时,翁雅妮看见眼前的阮梨忽然弯眉笑起来。
    “所以我在想,要不要找个人整容成陈迄周的模样,然后我和真正的陈迄周去浪迹天涯。”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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