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反问,语气其实是种强势︰「你为什么会知道?」
    现想唯空只是轻轻一笑,视线明明望向他可以中原中也能感受她透过他注视着其他人︰「因为我是她。」
    同样色系的眼楮对视了一下,青年能够感受眼里的忧鬱带种庆幸与安心,那感觉就像是得到解脱而变得开朗,少女则能感受对方眼里爱慕中的悲伤,是种对未来分别的不捨。
    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她道︰「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影响她的计划的,我会尽我所能成全她……或者说是我的心愿。」
    ……不,他其实是想她阻止这件事发生的。
    这般想着,中原中也越发觉得事情偏离轨道,他有些烦躁地压下帽子︰「……我会尽我所能完成boss的命令,倒不如说你要是破坏她的计划我会杀了你。」
    嘴角几乎是一勾,浅淡到难以发现,表情莫名的柔和︰「我知道。」
    如果日影将会缓缓推送至阴霾底下,送别的心到底会是凄凉还是悲哀?如果月光将会穿过松隙,被留下的人到底会是伤心还是痛苦?如果拨开云雾就能重见天日,早上起来的人到底会是高兴还是庆幸?
    双眼漫不经心地注视着酒杯——那是一双好比漆黑的深夜,那里正装满了一片虚无的色彩。凡人看见这双眼也只会认为这是一遍枯萎了的大地,再也没有生机。
    那既是死水,亦是风暴。
    楼梯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你来了啊……」太宰治敲打着酒杯,相当平静地打起招呼︰「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竟然是个十七、八岁的丫头……森先生以前也没想过这种神奇的发展吧。」
    「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小丫头阿……那你还约我在这里见面真的好吗?」不急不慢地坐下,语气充满着熟稔,对面的酒保静静地把无酒精饮料递给她。
    深夜十一时,位于地下室的酒吧没有窗户,地面的声音传不进来,也因为位置偏僻的关係,即便是深夜时间也没多少人,正确来说,唯二的客人就是他们。
    「来酒吧却点无酒精饮料……这样真的好吗?」太宰治徐徐勾起笑容,打趣着。
    她没有回应对方,只是注视着酒杯反问着︰「这次来……是想要知道我的计划吗?」
    太宰治的眼睛突然变得有些阴暗,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个度︰「你也知道最近我们计划追捕你吧?身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冒着这风险跑出来也太衝动了吧,这可不像你的风格阿……」
    没有被拆穿的惊慌,少女从容地微笑︰「是呢……我也越来越不懂我了。」
    太宰治彷彿感到了枯燥,晃动着酒杯︰「即使再怎么努力……死去的人也不会回来了。」
    她凝视对方的动作︰「嗯,这样的话也许成为下一个死去的人才是最幸福的选择吧。」
    如果感到了痛苦,只是因为自己成为被留下的人,如果感到了幸福,只是因为感受到太多的痛苦……就像不断得到想要的事,不断地失去,陷入永无休止的循环。
    久久,太宰治开口道︰「你不是她吧,我认识的她不会说出这么飘然的话。」
    「可能是因为……」微微歪头,注视着酒杯,随后用手一弹︰「你不够了解她吧。」
    太宰治没有回话。
    酒吧播放着音乐,缓慢的节奏使人陶醉,直到歌曲转换,太宰治才开口︰「然后呢?这就是她的计划?」
    眼神稍为一暗,又像是如释负重︰「是阿……你我都知道这无法改变了。」
    太宰治轻笑一声︰「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衝动……」
    直到去到那天马行空的世界……直到能奔向遥远的国度……直到得到女神的庇护……即使路途艰难,必须要经歷多少分离的痛苦,只要最后可以得到投进在这怀抱,一切也值得了。
    「绿谷、爆豪、轰……」相泽消太表情充满痛苦,一方面希望这场战争不会得到胜利,一方面祈祷他们可以阻止她︰「这次的行动……你们是最重要的人员……就按照情况来判断吧,我会无条件信任你们的行动。」
    ……
    「咔鏘——」手銬声响起,身边人无疑用着一种嘲讽且鄙视的眼神望向她︰「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现想唯空……现以涉嫌谋杀四百七十六起、恐吓三百八十三起、欺诈和其馀等一千六百起的罪行……将你逮捕。」
    毫不惊慌,身陷人群中的她缓缓露出笑容,可惜青年看不见,只能单凭五感感受到她那平静︰「你为什么就能如此确信能将我逮捕呢?」
    「呵呵……」对于对方的反应感到了兴趣,条野採菊有些愉悦地道︰「我能听见你微微动摇的情绪……这种情绪早晚会变成恐惧……我也很期待这一刻……」
    「看来你有一个让人难以忍受的兴趣阿。」柔情细语,一人一句用着语言针锋相对。
    条野採菊轻笑︰「如果对象是你的话……就更加令人难以忍耐了。」
    「那如果说……」蓝色眼楮忽然一暗︰「我不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呢?」
    呼吸、血液、心跳,毫无波澜,不断地听见平静而忧鬱的声音,就是听不见对方说谎的声音,这很明显是在宣告对方是个无辜之人,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真相,总是使人惊慌。
    趁着他晃神之阵,少女淡然一笑,半空之中传来冲击声,一声巨响,某人踩着什么从天而降,周围掀起了碎石与碎块,形成一场惊心动魄的龙捲风。
    「这就是你代表她完成的计划!?」中原中也的语气几乎是低吼着。
    狂风吹袭,发丝被缓缓吹起,若隐若现地露出一双蓝眼,即便手上仍掛着冷冰的金属触感也不催促,直视眼前人的眼神充满冷淡与疏离,甚至有种她是作为旁观者的视角欣赏这表演的错觉。
    毕竟受到狂风吹袭,注视人的动作有几分艰难,语气接近嫌弃︰「你这不是来了吗?」
    ……这话挑不出哪里有问题,也莫名让人想要吐嘈。
    中原中也有些无言︰「……嘖,麻烦的傢伙。」
    告白真相的声音、同伴的突袭、语气里的陌生又熟稔,条野採菊快飞在大脑理清思绪,这才惊觉——她从来不会暗算,哪怕是要歼灭对方,都会选择光明正大应战。
    为什么?
    因为足够强大,因为信任自己的能力,因为不会畏惧失败面临的死亡,所以不用多想,她从不会失败,亦不允许自己的失败。
    「你……」条野採菊不是很愉快︰「不是她。」
    缓缓用个性把手腕上的手銬消毁,她不急不慢地道︰「我早就跟你说了,是你不相信我。」
    ……
    「日本政府异能特种部队……猎犬队长……福地樱痴先生,有何贵干?」相泽消太盯着眼前的男人,带着警惕地问。
    福地樱痴正了正神色,说出一句让人生畏的话︰「老夫自然是来……追捕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听见他的话,相泽消太一旁的绿谷出久、爆豪胜己、轰焦冻等人有些错愕,彷彿不懂有什么原因要出动军队最强部队,但相泽消太彷彿不感意外,缓缓解释︰「我们已经接受任务,如你所见我身后的所有人都是这次任务出动的人员,不必麻烦你们。」
    福地樱痴露出一个笑容︰「这可不行阿,毕竟我们都知道现想唯空已经得到书了。」
    瞳孔一缩,语气都充斥着惊慌,相泽消太问︰「你说什么?!」
    「一切都是在于那一天……」如同恶魔细语,说事人对着听眾道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只不知这是该叫凄惨还是美好。
    十五岁那年,织田作之助被allforone杀了,但现想唯空未知真相。在伤心、自责、悲伤的种种心情下,试着寻死,被织田作之助的好友太宰治发现,对方把真相告诉她,让她自行决定要怎么做。
    是要逃避,还是面对,还是面对后才逃避?
    她选择了面对。
    某日,她孤身一人前去把敌联盟团灭,接着陷入迷茫,于是到处流浪,得到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的发掘,并意外得到「书」。得到「书」后的她知道其他世界的真相,发现织田作之助还活着,以及天人五衰的事,最后她利用这点登上首领之位,没有人知道前首领的去向,只知道横滨的世界即将陷入一片黑暗……
    福地樱痴自然是不知得到「书」后的事,只是向着眾人告知他得到的情报︰「知道这些后,你们还要阻止老夫吗?而且……猎犬可是一个部队。」
    言下之意,阻止他后还有其他猎犬成员。
    他的话难免太过直白,这让相泽消太有些头痛,想了想,他才道︰「……那就没办法了,毕竟事态紧急,只希望你们不会打断我们的行动。」
    福地樱痴正色︰「……当然不会。」
    战哨默默被吹起了。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选择成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现想唯空盯着僵持着的中原中也以及条野採菊,语气接受淡然︰「其实阿……」
    突然「轰」的一声,天空上传来直昇机的声响,地面的三人不约而同往上一看——红发粉瞳的幼女打开直昇机舱门,往他们的方向探头,并大喊︰「条野,一个小小的丫头你也对付不了吗!?」
    少女被对方一瞪,毫不惊慌,只是缓缓感慨着︰「看阿……我们要迎来今天的客人了。」
    「喂……这是怎么回事?」中原中也望着对面的四人,这之中还掺杂一位熟悉的面孔,是立原道造,不禁低声一问。
    「你平常也是这么跟自己的上司说话吗?」现想唯空看了他一眼,反问道。
    中原中也有些恼羞成怒︰「……你又不是她!」
    「你又不是她……?」立原道造轻声一问。
    「我说……如果能够知道真相……如果能够让心爱的人得到幸福,你会这么做吗?」几乎无视身前身后包围的猎犬成员,少女望向条野採菊低声喃喃。
    「你想要表达什么。」条野採菊有些僵硬地问。
    「喂,这是怎么回事阿条野,不就是个十七八岁的丫头吗?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她捉起来?」大仓燁子有些烦躁地打了个哈欠,不满地问。
    「不是这样的燁子小姐……」条野採菊面色不是很好地解释︰「这个现想唯空……不是她本人。」
    大仓燁子更加不解︰「怎么回事?」
    无用的祈祷总是荒诞,就像你不断祈祷自己得到快乐、幸运,却总是换来悲伤难过的眼泪,儘管天天以泪洗面,还是无法改变事实。最后所有的祈祷都会变成一场梦,真实而虚幻。
    这个世界的我……就是这么可怜的人阿。
    正要陷入一阵沉思,远处传来了一阵爆破声,某人从冰道上滑行,接着是如同闪电在管道行走的声音,最后几人身后被人一炸,传来阵阵脚步声。
    少女显然不是很意外,甚至没有望向后方︰「好久不见,相泽……老师。」
    相泽消太打量着被几位军人包围的她——冷淡话语中的熟悉,想起昔日与她如同家人般相处的画面,只是看到她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几乎心头一沉。
    最后难以发出太多话语,想要对她大骂问好的句子都吞下肚,只是沙哑地道︰「……你是真当我老师,就收手吧。」
    「这可……」已经失去以前的熟稔,用着无比陌生的语气︰「不行阿。」
    很直接地,拒绝了。
    就算早已预想到这种情况,相泽消太还是觉得心有些痛。不是被她背叛的愤怒,只是单纯在为自己无能而懊恼,没能及时发现她不安的后悔,最后酿成大祸的内疚。
    「boss……」中原中也压下帽子,等待现想唯空的指示。
    她整了整衣服︰「嗯,开始吧。」
    全员警惕。
    大概是没预想过这种情况,眾人都是一脸惊讶,极度不知所措。只见眼前的大萤幕播放着少女不急不慢地解释天人五衰的事,以及公开福地樱痴的真正身分。
    影片播放结束,眾人陷入错愕,少女从容地解释︰「要说到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你们……大概也是因为方便我公开你的身分吧。」
    条野採菊反问︰「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们会相信一个黑手党的首领?」
    「因为……」她想了想,彷彿真的是在思考,只有她知道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你总是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不是吗?」
    对方陷入沉默,她抬起脚步,准备走进港口黑手党的大楼。
    相泽消太忽然下令︰「……全体!先行追捕福地樱痴!a班全体!你们跟着我进去!」
    有日会忽然失去对生的慾望,脑海装满对死的好奇。丧失一切希望,只得徘徊在一片黑暗,如同盛夏绽放的烟火般消逝,只能作为尸骸般的活着。
    这个时候,拜託想起曾经作为人的执念与渴望,即使放纵,即使荒谬,只要是你想要的,什么都好,哪怕下一秒就会消失,至少在你眼中也曾活过。
    所以你也会如同它一样活着。
    楼下是阵阵打斗声,身穿黑色衣服的少女身影在天台边缘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将要踏前一步,狠狠往下跌——坠落与堕落,只是一线之差。
    突然一声轰炸声,通往天台的门被人狠狠一炸,身体几乎不稳地向后转,就看到二十一人眼神复杂地望向自己,而相泽消太牢牢盯着她,不知是在思念还是防范。
    ……沉默。
    几年不见的好友、同伴、学生,能够在此见面的确是让人怀念,前提是要先无视这种对立的气氛。哪怕曾多次设想重遇会是多么浪漫感人的画面,所有话语都会因为矛盾的心情被埋葬。
    洞悉到其他人的心情,少女贴心一问︰「……不要跟我打招呼吗?」
    「现想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先行说话的人意外是绿谷出久,他的心情却意外地平静。
    与其说是不理解生存的意义、活着的理由,倒不如说是因为失去挚爱,而陷入悲伤。过分陷入忧鬱使人绝望,太多的绝望使人难以重新振作……不断轮回。
    绿谷出久到底是在说你为什么要杀死这么多人,还是在问你为什么要公开真相呢?
    不知道。
    「为什么?是阿……为什么呢?」她的语气有些飘然,不难看出这是喃喃自语或者说……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虽然觉得很矛盾……但是抱歉了。」相泽消太像是痛苦地闭上眼睛,随后戴上熟悉的护目镜,语气冰冷︰「现在,以日本政府的名义……将你逮捕。」
    几乎淡然一笑,彷彿得到释然,她轻声道︰「……不要觉得抱歉,这样会让我觉得更抱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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