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膝盖坐在床沿,成州平坐在她身边抽烟,就像昨晚在他家那样。不同的是,小松和昨天一样,衣服穿得严丝合缝,而成州平上衣被扔在了床脚,赤着上身。
    他刚出过汗,身上好像有一层淡淡的光泽,随着他取烟、点打火机的动作,他背部的肌肉不断张合,高低起伏,如山川河谷。
    他们对着窗户坐,树影投射在透光白纱上,光照进来,打亮成州平身上肌理的轮廓。
    小松突发奇想:“你可以做遗体捐献。”
    成州平朝她呼了口烟,“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
    烟云里,她的面容暂时模糊,散开的时候,她回应他一个非常清晰的笑容:“我是说真的,我们学院的大体老师,都瘦瘦小小的,那个地方小得都看不见,有时候根本分不清男女。”
    成州平意识到他该打断这个话题。
    他问:“见到尸体,害怕么?”
    小松说:“第一次见有点新奇,第二次害怕,后来就不怕了。”
    她真的很胆大,可成州平觉得,胆大只是一个表象。
    不能说她假,或是不够坦诚。她像是被强光切割成了两部分,亮面很亮,暗面很暗,你永远只能看到她被照亮的那一面。
    成州平的手拿着烟,绕过她的肩膀,烟头正好停在空调风口的地方,烟屑在空中飞舞。
    小松枕在成州平的肩膀上,她说:“你能不能戒烟?”
    成州平问她:“不喜欢我抽么。”
    小松说:“也不是,只是我不习惯这个味道。”
    她的生活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多余的杂质。
    成州平不想戒。
    小女孩一天一个心性,今天心血来潮,要跟他好,明天呢?她又不是要一直留在这,假期结束,她就离开了。
    而他已经不再想离开这件事了。
    第一年的时候,还想也许明年就能回去了,现在都第三年了。
    他必须要一些稳定的,不会抛弃他的精神寄托。
    就像他考警队的时候,跟老周说过的一句话:我可以保证不走歪路,但不能保证不沾染歪风邪气。
    他另一只手接过烟,朝着和小松相反的方向吸了一口,说:“我试试。”
    小松知道,成州平只是在敷衍自己。
    她也知道自己还年轻,未来的事,不能过早的下定论。所以她不会为成州平去改变什么,也不强求对方能为她有所改变。
    小松租的房子窗户很漂亮,采光非常好。成州平想,等一切结束了,他也要找个采光好的房子。
    谁都没心情去做饭,最后这顿还是点了外卖。
    两碗麻辣烫,互不干涉。
    成州平离开的时候,小松下意识地看向手腕,当她看到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时,才意识到她把表落在成州平家里了。
    “成州平,我的表落你家里了,应该在洗手台上。”
    成州平看到她提起来的时候,面容十分严肃。
    他问:“很重要吗?”
    小松想了想,“也不贵重,就是戴习惯了。”
    成州平把吃完的麻辣烫装进塑料袋里,系上口,“我回去给你寄过来。”
    小松说:“不用了,等你回来,我去你家里取。”
    成州平说:“那也行。”
    小松把他送到门口,她想,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但成州平他没有说特别的话。
    他只是提着垃圾袋,淡淡说了句:“我走了。”
    小松说:“路上注意安全。”
    成州平离开后,小松想抓紧机会再睡一觉。她一进卧室,就闻到浓重的烟草味。
    屋里的一切都很糜烂,画面也好,气味也好。感官的记忆是相互串通的,这样的画面、气味,立刻勾起小松关于听觉的记忆,仿佛成州平就在她耳边喘息。
    她脸热得不了,立马把床上那条全是她和成州平痕迹的白裙子卷起来,扔进洗衣机,然后回到卧室打开窗户通风换气。
    她躺倒床上,拿起手机,点进自己的手机相册。
    这两年她很少去别的地方,很少拍照,手机的相册更新很慢,往回翻两屏,就回到了两年前的德钦。
    她拉大那个照片,成州平的脸被放大成了深深浅浅的像素块。
    拍照的时候,有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因此看起来他好像是在笑的。
    小松赌气地自言自语:“我就不信你能一直不笑。”
    成州平下午开车先回了洗车行,跟黄河叮嘱了几句,回到车上,和老周报了信,就开车回了大理。
    昆明去大理差不多四个小时车程,他刚好赶上闫立军家里的晚饭。
    还没进门,成州平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味道很硬,这和他跟李犹松两个糊弄吃饭时候的气味截然不同。
    上次闫立军被韩金尧软禁过后,就找人从藏区拉来了三条藏獒,三条藏獒一见成州平,此起彼伏叫着。
    闫立军家里的厨房和住宅是隔开的,段萍穿着围裙,双手各端一盘凉菜从厨房走出来,“阿锋回来啦,正好赶上饭点,今天我做了毛血旺,你一定得尝尝。”
    夏天的时候,闫立军在院子里搭了个吃饭的棚子,周围五台风扇吹着。
    成州平从段萍手里接过菜,“嫂子,我去厨房帮你。”
    段萍说:“不用了,男人不要往厨房里跑。你去楼上喊下你闫哥跟小五姐,叫他俩准备来吃饭。”
    成州平问:“小五姐也在?”
    段萍说:“嗯,一来就上楼找你闫哥谈事了,我啥也不懂,不好打扰他们。”
    成州平说:“那我去叫他们。”
    他进屋上楼,还没到二楼,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成州平来到闫立军书房外,他的书房门没有关严实,留着一个缝隙,成州平透过那条缝隙,看到闫立军的背影和一双白花花的大腿。
    武红正被闫立军压在红木桌上一通猛干。
    成州平跟了闫立军有三年,闫立军还坐牢的时候,他就做了身份来到了闫立军身边。
    闫立军这个人神经敏感,有轻微被迫害妄想症,成州平为了取得他信任,在监狱帮他挡过好几次群殴,后来刚出来,闫立军仇家找上门,成州平直接替他挡过一刀。
    就算他做到这个份上了,还是不知道闫立军和武红有这样一层关系。
    他想,脚步声这么明显,说他没听见,没看见,太假了。
    他咳了一声,说:“闫哥,萍姐的饭好了。”
    闫立军冲刺了几下,草草了事。
    成州平一直在门外等到他们结束。
    闫立军穿着一身白色polo衫,端着一个精致的水晶茶缸走出来,“阿锋回来了?怎么样,今天路上堵不堵?”
    成州平说:“高速入口处堵了会儿。”
    闫立军扶着他的背,带他下楼。
    段萍已经在院子里摆好了菜,闫立军对着她的手艺一通夸,“我在里面呆了二十年,就馋你嫂子这口饭。”
    没多久,武红也从楼上下来了。武红是个精致的都市丽人,她的妆非常完整,对比得一旁的段萍土不拉几。
    饭桌上,武红一直给段萍敬酒,段萍嘴笨,不会拒绝,后来还是闫立军出面,“行了,小五,你嫂子就这点量,今天够给你面子了。”
    武红说:“我敬重嫂子,才想跟嫂子多喝两杯。闫哥,我嫂子真的是个好女人,等了你二十年,不婚不嫁,你一定要好好对她,别让她受委屈。”
    成州平都听出了武红话里有话,就段萍那个傻女人,还以为她是真心的。
    闫立军给成州平使了个眼色,“你小五姐喝多了,你先把她送回去。”
    成州平扶起武红,“红姐,我送你回去。”
    武红横了眼他:“你就听你闫哥的话,他是你哥,我不是你姐了么。”
    面对这些人的纠缠,成州平只会冷眼旁观,他把自己撇得很清,丝毫不会和这些人共情。
    他强硬地把武红拉到了车上,武红一路挣扎,高跟鞋都踢掉了。成州平把她放在副驾驶座上,用安全带控制住她,回马路上给她捡回高跟鞋。
    他上车拉手刹,武红的身体突然凑过来:“刘锋,你能抱我吗?”
    第35章
    成州平扳正武红的身体,“小五姐,你喝多了。”
    武红冷笑,从包里拿出一根细细的女士香烟,噙在嘴里。
    成州平给她点上火。
    武红说,“把车往河边开开。”
    成州平把车开到热闹的地方,武红打开窗户,朝着草坪上玩耍的小孩吐了口烟,她冷笑道:“今天你也看见了,刘锋,是不是觉得小五姐挺可悲的。”
    成州平摇头,“你们的事,我也不知道,不敢说。”
    武红悲哀地看着那群嬉嬉闹闹的小孩,“你知道吗,我不能生。我结婚当晚,闫哥要了我,当时我那个男人,看着老老实实的,在外面面前就是一条狗,闫李军干我的时候他在外面听着,屁都不放一个,他一走,就开始打我。他把我打流产了,以后我就不能生了。”
    成州平问,“怎么说也是闫哥害的,你恨他么。”
    “恨?”武红大笑起来,“他现在能赏我一口饭吃,我为什么要恨他?我就是恨自己年轻时候瞎了眼,跟了那么个孬种。”
    成州平看到几个孩子围着一个扎气球的老人,他突然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去那个老人跟前买了一个小狗形状的气球,通过车窗递给武红。
    武红这种过尽千帆的女人,也很容易被这种可爱的小东西收买。
    她眼里闪过的天真神色丝毫不假,这一瞬,成州平想到了小松。
    要是这种东西拿来哄她,她肯定觉得你敷衍。
    成州平说:“小五姐,我送你回去,你先休息,估计闫哥那里找我还有事,我不能耽搁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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