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蒋含光已经抱住了她:“welcome back!my brave queen.”
    这个紧实的拥抱,才让小松的心真正踏实下来。她感受到一丝生活的实感,便也热情地回抱了蒋含光。
    她微笑着想,原来这就是希望。
    只要我们都还存在,今生今世,总会相逢。
    蒋含光把她送到法兰克福的机场,因为公司的事立马转机回了巴塞尔。
    机场告别时,蒋含光惋惜地说:“该死的工作,让我不能送你最后一程。”
    小松拍了拍他的肩,“等你最后一程的时候,我会尽量去送你。”
    他再次给了小松一个拥抱。
    小松能感受到他没有说出口的情感。
    她不想挥霍别人的感情,这样对所有人来说,都不公平。
    于是她诚实也残忍地告诉他:“毕业后我会回国,我没有留在这里的打算。”
    “小松,我真的很佩服你。”
    “是么。”
    “在经历这么多以后,你还可以这么天真。”
    漫长的旅途过后,小松身心俱疲,无力去猜测他话语背后的含义。
    “天真的小姑娘,希望你能早日明白,能陪你走向王座的,是和你并肩作战的人,你不该让别人坐享其成。”
    让小松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实属为难她了。
    小松道:“听不懂。”
    蒋含光敲了一记她的脑门,“你还年轻,慢慢领悟吧。”
    小松回到学校,就立马投身实验室。
    与死亡擦肩而过,无非令她比以前更加勇敢,更加从容。她回校一周后,赶上了小组的进度,才开始清理手机里的信息。
    她无意发现老周给她打过微信电话,小松本来想回电话的,但一想,现在国内正是晚上,她就发了一条微信询问老周发生了什么。
    十八个小时后,老周回了她一条:没事,闲来问候,从非洲回来了吗?
    她怕老周担心,更怕消息传到龚琴那里,于是也没有告诉老周自己疑似感染埃博拉,然后被确诊疟疾的事。
    小松只告诉他自己被晒黑了。
    在最后,她仍然试图从老周那里寻找成州平的近况。
    老周不能告诉她成州平现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回复:“一切都好。”
    便是这样一句,一切都好,对小松来说,已经足够。
    中国学生的博士阶段,几乎都在实验室里度过。
    一年平静地过去,眼看毕业在望,为了能够按时毕业,别人放圣诞假的时候,小松哪儿也没去,就在公寓改论文。
    她的西班牙室友回国了,公寓只有她一人,晚上她啃了两个小时文献,抬头,只见窗外雪花飘飞。
    白雪让这个城市更加远离尘嚣,小松合上电脑,穿上羽绒服和靴子,去了一趟圣诞市集。灯光精致的广场上,人潮拥挤。
    小松在排队买可丽饼的时候,收到了一条久违的微信消息。
    王加。
    自从王加研究生出国以后,她们再也没联络过。小松不看朋友圈,不关注别人的生活,她也不知道王加现在在做什么。
    她给小松发的是一个表情包,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文字信息。
    「我元旦要去海德堡,见面吗?」
    时间过去这么久,小松早忘记了当初王加和宋泽的事情。不谈宋泽,她单方面还是很欣赏王加的,不但有野心,还有行动力,王加绝对是靠自己能力改变了命运,这样的女孩,可以讨厌她,却不能不佩服她。
    小松想到他们好久没见了,自己假期也没别的安排,就答应了王加。
    12月29号下午,王加才告诉她晚上有个跨年派对,由她主办。
    她去年博士毕业,拿了经济学和艺术史双学位,之后谈了一个英国男朋友,对方是金融公司高管。
    王加现在不再为钱发愁,她工作是为了追求梦想,毕业后开始做起了独立策展人。
    她这次来海德堡,是为了和当地艺术家洽谈项目,所以晚上这场派对邀请了很多当地艺术家。
    小松已经答应她了,她不想失约,晚上开跨年派对的地方在她公寓附近的一个酒吧,她打算去转一圈就回来。
    派对在十点开始,小松十点二十过去,那里气氛已经热火朝天了。欧洲人热闹起来也不管彼此认不认识,都算朋友,除了王加,小松还发现了几个自己专业的外国同学。
    王加穿着一件亮片包臀裙从人群走出,可谓是艳光四射。
    小松记得她高中时候虽然土,可是五官非常明艳,有时候王加给她讲题,她也会觉得王加真的很漂亮。
    小松脱下羽绒服,王加给了她一个热切的拥抱,“小松,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小松说。
    王加亲密地揽着小松,把她介绍给派对上的朋友们。
    小松大声说:“你这里太吵了,我待一会儿就走。”
    王加惊奇地说:“你都不参加party吗?”
    小松摇头说:“我不喜欢这种环境。”
    王加也不强人所难,她拉着小松的手,“咱们去二楼,吃完蛋糕再走。”
    小松上一顿是下午四点吃的,本来不是很饿,但听到蛋糕两个字,就莫名饿了起来。
    她跟着王加上了二楼,比起群魔乱舞的一楼,二楼静谧许多,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男人在拉大提琴,小松跟着欣赏了一会儿,大提琴结束,大家有说有笑,王加走过去,和那群人挨个拥吻。
    她跟小松介绍说:“我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玩艺术的人都很好相处。”
    小松开玩笑说:“我们玩手术刀的不好相处么?”
    王加说:“也好相处,就是没有必要的话,还是尽量不要相处。”
    王加招呼小松在沙发上坐下,小松的饥饿感不断上升,但是在座的没人拿蛋糕,看着那个完完整整的圆形蛋糕,她不好意思做第一个破坏它的人。
    刚才拉大提琴的胡子男站起来,他从一扇小门进去,过了一会儿,拿出装糖果的铁盒,走回位置。他打开那个盒子,里面装着各种烟草,粉末。
    他从纸盒里抽出滤纸,笨拙的大手将粉末撒在纸上卷起,传递给王加。
    王加将那个白色的纸卷递向小松的面前。
    “你试过没?”
    小松看着那个白色的纸卷,它是半透明的,能看清楚里面白色颗粒的痕迹。在烛光照射下,它像阳光下的雪花,散发着暖融融的光泽。
    可是雪会消融,它永远不会。它会留在人间,让人心腐烂。
    小松面上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笑容,她对着王加摇了摇头,手却将白色纸卷接了过来。
    背后一个女孩热情地说:“try it!you will love it to death.”
    小松盯着白色纸卷,随着她双手摩挲的动作,透过那一层薄薄的白色纸膜,她能感受到里面细腻的颗粒在流动。
    王加以为她是害怕,于是说:“老外都抽这个,没这玩意儿,我真熬不到博士毕业,你试试,很解压的,有钱人都抽这个,只是国内管的实在太严了。”
    小松望着手中的白色纸卷,轻轻笑了。
    当所有人都说它是正确的时候,你还有什么理由,认为它是错的。
    作者有话说:
    久等
    第79章
    在一双双雀跃的目光注视之下,小松忽将那白色纸卷丢进桌子上的巧克力面包里,纸卷散开,白色粉末落在蛋糕的黑色淋面上,好像一层糖霜。
    她抬起蛋糕,没有丝毫停顿,将蛋糕砸向王加的脸。
    在屋里老外的惊呼声中,小松边穿衣服边离开这个吵闹的酒吧。
    她走入风雪里,王加反应了很久,她猛然站起来,顾不得擦去脸上的巧克力,冲下楼,追了出去,在街头大吼:“李犹松,你他妈见不得人比你好是不是?”
    小松也停下步子,她站在街头,回头看着王加,面无表情地质问她:“你吸毒,就是比我好了是么?”
    王加莫名其妙被砸了一头蛋糕,她气势汹汹向小松冲来,正要动手打小松,小松已经一个巴掌扇出去了。
    王加被她打蒙了,她大吼道:“李犹松,你是有神经病吧?你凭什么打我?”
    小松不想和她在街头纠缠,她回头匆匆走了两步,一只狗飞快地从她脚下跑过,她被迫停下来。
    雪花无休止地飘落,古老的石板路被白雪覆盖。
    无暇的白色深深刺痛了她,她所有的不理解,所有的愤怒,都在这一瞬间涌入心头,冲毁了她的理智。
    她回头对着马路对面的王加,用尽全部力气嘶吼起来——
    “就凭我爸是为了救你们这些人牺牲的!”
    雪花安静地落在小松的身上。
    王加只知道小松家里条件很好,她一直猜测小松父亲的身份,各种可能性都猜过了。
    她被小松的嘶吼吓住了,步步退缩,最后落荒而逃,回到温暖的酒吧里。
    小松蹲在马路边上,大声哭了起来。
    新年,雪夜,无人听闻,可她最后还是站起来了,她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扬起下巴,迎着风雪走回宿舍。
    ...
    小松打王加那天,有她同专业的同学在场。他们私下把这件事告诉了小松的老板,小松老板对她的精神状态表示堪忧,强行给她放了一个月的假。
    她没有跟老板解释自己的情况,而是欣然接受了这个假期。
    她很少给自己放假,来欧洲三年,除了德国境内和非洲,只去过蒋含光家。
    她回公寓后,西班牙室友刚旅行回来,小松看了她三秒,决定前往西班牙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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