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谧谧,是妈妈。”
    沈谧收敛表情:“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
    “想知道还不容易呀?问你同学呗。”
    是啊。
    想知道很容易,就看想不想。
    沈谧是从老家逃出去读的大学。高考结束后四舅母给她介绍了个有钱老男人,替她妈收了对方六万彩礼。在她老家六万是笔巨款,一家人都防着怕她跑,洗脑的话轮番往她耳里灌。
    沈谧很坚定,不肯放弃读书。
    欧佩兰便不给她路费,还把她的录取通知书烧了。
    这也烧断了仅存的一丝亲情。
    “谧谧啊。”欧佩兰语气唯唯诺诺:“听你四舅母说你当了领导,现在都能管到你表哥了。”
    沈谧听出了她的来意,语气冷淡:“工作上的事我帮不上忙。”
    “既然你猜到了,那妈妈就直说了哈。我嫁给你爸那会儿家里什么都没有,全靠你这些舅舅舅妈的照顾,你爸不争气,家里困难怨不得别人,他们肯帮你是情分,不欠你什么。当初四舅母给你介绍对象也是看咱俩被你爸拖得可怜,她是心疼我这个妹妹。”
    “妈妈知道,你还在怪我不让你去上大学。可是谧谧你好好想想,我们家当时那个情况,就算你上了大学又有什么用?搞金融的哪一个不是家里有背景有人脉,你有什么呢?读下去根本没意义,还不如珍惜机会嫁给有钱人。你四舅母处处为你考虑,你却要反过来怪她,妈妈真的很不理解。”
    沈谧不想翻旧账,懒得绕弯子:“那是几百亿的项目,我没那本事让老板去给表哥穿小鞋。”
    “可是你去之前,你老板是有合作意向的呀。谧谧,你不要骗妈妈,你是不是跟你老板在一起了?他多大年纪,结婚了吗?”
    沈谧气笑了:“结没结婚不知道,但他很爱我,为了给我出气可以丢掉几百亿的项目。您满意了吗?”
    “你四舅母说的果然没错。”欧佩兰叹气,“你从小就好高骛远,心太野,果然应了她那些话,走上了这条路。”
    大概是失望太多,已经不抱期待,沈谧竟然连难过的情绪都没有了,她笑道:“没别的事就挂了,我很忙。我老板一分钟都离不开我。”
    “你就这么不想跟妈妈说话吗?”欧佩兰突然哭起来,“等你以后当了妈,就理解妈妈的苦了。”
    “以后我当了妈,不会让我的女儿一个人长大,我会陪着她,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会在她高考的时候逼她辍学嫁给老男人,也不会打压她,逼她放弃梦想。”
    “快五年了,您找过我一次吗?”沈谧忍不住笑出了声:“生而不养,您怎么还好意思委屈啊?”
    “你不懂我的苦衷,等你以后自己当了妈就知道了。”欧佩兰永远是这么一句,“其实你误会你四舅母了,她嘴硬心软,心肠是好的。你这样利用跟老板的关系针对你表哥,让妈妈很为难。”
    沈谧轻笑:“她说,我就是个赔钱货,读再多书都没用,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这赔钱货从她家滚出去。那时我才十五岁,还未成年,连搭车回爷爷家的路费都没有,您告诉我,我要怎么滚才能滚回去?这就是您口中的嘴硬心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沈谧以为她在反省,结果欧佩兰依然是和稀泥的态度:“你怎么跟你爸一样爱记仇,大人心情不好骂小孩子几句不是正常的吗?我们也没给生活费,她肯给你口饭吃就不错了。算了,多说无益,就这样吧。”
    “嗯,就这样。对了,麻烦您删一下电话,以后不要再联系我。”
    沈谧把欧佩兰的电话拉进黑名单,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
    如果可以选择父母,她希望没有妈妈。
    一转身,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的谢容琢,沈谧表情僵了一下。
    ——他很爱我,为了给我出气可以丢掉几百亿的项目。
    ——我老板一分钟都离不开我。
    这两句话倏地跳出来。
    “……老板。”沈谧握紧手机,已经顾不上伤感,满脑子都是那两句吹牛的大话。
    谢容琢没听见吧???
    没听见。
    没听见。
    肯定没听见!!!
    “打完电话了?”谢容琢看了她一眼,低头回信息:“在这儿等我。”
    “好的。”
    沈谧站在湛蓝天空下吹了一会儿风,混乱的情绪渐渐平复。
    谢容琢去车里拿了礼物,站在原地等她。沈谧快步走到他身边,接过袋子,侧目偷偷观察他的表情。看样子,他应该是没听见。
    她松了口气,跟着他进休息室。
    “容琢来了,坐。”
    沈谧望着红光满面的老人,不敢相信这辈子能见到教科书级别的业界泰山。大学上专业课时老师多次提到这位银行家,钟光埔的大名如雷贯耳。
    钟光埔看向沈谧,能跟谢容琢一起来他的马场,关系必然不一般。不同于平时的高冷,钟光埔对沈谧态度热络:“这位小姐看着有点面生,是头一次过来玩吧?”
    “钟先生您好,我是谢先生的秘书。”沈谧把带过来的礼物放下,“这是老板送您的礼物。”
    “秘书?容琢可从没带秘书来过我这儿啊。”钟光埔指指礼物:“那我倒是要看看,你准备的什么礼物。”
    沈谧帮忙拆包装,笑着介绍:“这副马鞍是一位隐居的非遗传承人打造,存了六年才遇到有缘人,送给照夜。”事实是,卖了六年都卖不出去。
    但材质跟款式绝对顶级。
    钟光埔来了精神:“你连我家照夜都知道?”
    沈谧:“老板常提起您,也提到过您的宝驹照夜,我一直都想亲眼看看呢。”
    睁眼说瞎话。
    谢容琢扯了下唇角。
    人到老年,名利已经看淡,钟光埔仅有的爱好就是那几匹马,立刻吩咐人把马鞍拿去换上。
    “咦,这上头刻的还是彝文。容琢,你有心了。”
    钟光埔的太太是彝族人,去世时还不到四十岁,但他再未续弦也没有过任何绯闻。对马鞍爱不释手:“不错不错,手工制作这块儿还得是我们中国的手艺人。”
    谢容琢看向沈谧,他只说准备礼物,没有透露其他任何信息,没想到她还挺会投其所好。
    “好马配好鞍,照夜值得。”
    沈谧掏出手机:“钟先生,我帮您跟照夜拍张照?”
    “好啊。”钟光埔得了好鞍,被哄高兴了,看沈谧的眼神变得和蔼可亲:“你跟容琢也一起来吧。钟绪,你来帮我们拍。”
    沈谧看向谢容琢,得到他的默许后,转头笑道:“好呀。”
    三人一马,面带微笑。
    ——左边站着教科书级别的银行家,右边站着锐兴银行总裁。
    这张合照,沈谧感觉可以吹一辈子!
    *
    钟光埔坐下来,亲自给两人斟茶:“容琢,你这是得了一员女将啊。”
    谢容琢执起茶杯:“您过奖了,她初出茅庐,以后还需要叔伯们多提点。”
    “那是当然。我年纪大了,还有很多孕育中的商业需要你们年轻人去实现。你跟几位叔伯也要多沟通合作。”钟光埔叫来助理,吩咐留下沈谧的电话号码。
    “今后有好的项目,好的想法需要资金方面的支持,可以直接来找我。”
    金融圈讲究圈子文化,这人脉是她一辈子也摸不到的,沈谧控制住内心的激动。
    “谢谢钟先生!”
    钟光埔笑道:“容琢的眼光可不是一般的毒啊,跟着他,你能学到不少东西。”
    沈谧点头:“是。”
    “容琢,”钟光埔看向谢容琢:“咱爷俩也有小半年没赛过马了吧?走,陪我比一场。”
    谢容琢:“好啊。”
    穿上马术服的谢容琢简直就是画里走出来的王子。
    沈谧坐在休息室看他纵马驰骋,瞬间忘掉烦恼,嘴角不自觉上扬。
    “我爷爷难得跟人说这么多话,沈谧,你行啊。”钟绪坐过来,扭头看向赛道上那两匹快马,“那马鞍在哪买的?给个链接呗。”
    沈谧抿唇笑了笑,一脸的“天机不可泄露”。
    “得,多了就不珍贵了,我懂。”钟绪瞅着沈谧这一身大牌限量,问:“容琢送你的吧?”
    钟绪并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有的人天生张扬,而有的人天生内敛,沈谧属于后者。她并不是刻意追求奢侈品的人,这一身昂贵服饰被堆到一起,倒像是被人强加给她的。
    沈谧好奇道:“怎么不像?”
    钟绪抬抬下巴:“你就差把那包供起来了。”
    “那我以后要装得更像一点。”沈谧拎起包包挂到手腕,“实际上它就是我的。”
    钟绪忍俊不禁:“你可真有意思。”
    马蹄声渐近,沈谧侧头看向赛道。谢容琢拉缰勒马停下,坐在马背上朝她这边看过来,高大挺拔的身躯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沈谧,过来。”
    沈谧差点被茶水呛到。
    过去干嘛?
    骑马吗?
    马鞍都是为一人设计的,她想上去也坐不下吧?
    还好,谢容琢只是让她拿东西,跟他去更衣室换衣服。
    谢容琢以前没这么喜欢使唤人,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变得特别“依赖”她。
    更衣室布置得比较简单,只有一块布帘,谢容琢身材高大,布帘堪堪遮住他的肩。沈谧站在外面踮起脚尖,把衬衫、领带、外套一件件往里递。
    发现袖扣少了一只,沈谧蹲下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怀疑谢容琢喝茶的时候落外面了。
    她侧头:“老板,您等我一下。”
    “等不了。”
    谢容琢垂眸看着她,语气不带情绪:“我一分钟都离不开你。”
    作者有话说:
    谢姓老板:上班时间跟别人聊得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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