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她在怀,周羡安的心有如被置于焰中一般,双颊从鼻间慢慢红透到耳根。
    他的掌心在白榆背脊缓缓摩挲,指节触到脊柱,便停留在那处,将温热扩散开来。
    帐布包裹着的空气中,克制的水声弥茫,白榆伸手探进了他的领口,抚摸他的心口。
    周羡安意识混沌,呼吸也跟着停滞,差些背过气去,他一激灵,扶着她的肩膀推开,低头重重喘着气。
    白榆不解地看着他,随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为委屈。
    “你是不是...”
    她想知道,他会否后悔如此大费周章地接她到身边。
    “星儿...”他将额抵上她的锁骨,胸腔依旧剧烈起伏着,“哈...”
    白榆忽觉自己这副模样别扭又难堪,局促地移开目光。
    “天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周羡安抬起头,去寻她的眼睛。
    她猛然抓住他的手腕,不甘问道:“为什么?”
    “我这儿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白榆没说话,赌气似的看着她。没在赌他的气,而是气自己,现在的她好像没有资格被他全心全意看着。
    她泄了气,整个人颓丧下来,“走吧。”
    说着从他身上起来。军营中大多席地而坐,她不曾习惯,起身时腿有些酸麻,虽踉跄一下却还是径直往外走。
    周羡安心虚地跨过去拉起她的手,被不着痕迹躲开,他又追过去使了些劲握住。
    他始终忘不了贺季旸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心土中埋下噩梦的种子,滴钟走过的每一滴水,他都觉自己在失去什么。
    所谓交心者之间的裂隙,哪能容忍如此欺瞒。
    一路上两人都无话,白榆好不容易忍过来这样扭捏又窒息的气氛,离住处几丈远之外就脱开手冲了进去,好将他拒之门外。
    盯着那两个在她脑后随着奔跑摆动的垂髻,又很快消失在门帘里,周羡安自然是酸涩的,但又无可奈何。他走近,虚贴在帐布上,在心中演练许久该用什么语气,才如所想温声出口道:
    “星儿,”他顿了顿,将方才的草稿尽数丢弃,喉间反而多上几分恳求,“你好好休息。”
    白榆就站在门口。她背对着外边,明知无人看得见她这窘样,还是甚觉难为情。两行水痕划过她的脸颊。
    一张满字迹的纸在床前空中荡了几圈,而后飘落在地,与先它一步被贺景珩读完随手一挥的难兄难弟们共躺在紫宸宫的地板上。
    贺景珩大喇翘着腿仰在床上,借床头的灯逐字逐句读着白榆留给他的宝物。豆豆则乖巧地趴在他肩窝,认真注视着白榆端正秀气的字,仿若能看懂一般发出轻嗷发表着评议。
    他最终还是喊夏葵回来点起了灯。
    明黄色下,一页一页,都是白榆的日记。
    她曾在望着院中积雪时,望着最后一片槐叶落下时,望着四方的窗中孤独的弯月长成圆月时,望着高如深渊漆黑的殿顶时,写下这样她所有想说的话。
    出事之后,夏葵眼中她无畏而乐观,可每当她独身,灵魂中的苦涩便泛滥开来,在荆棘中肆意生长。
    他是懂她的,贺景珩想。
    人性无可取代之处,就在于两难。
    大小姐沉星悬曾经自然无谓这深宫,可当她真的步入过江湖,便只向往自由。哪怕她对他产生感情,哪怕她不愿承认,却无可避免地爱上他。
    对他来说,孩子是束缚住她的枷锁,而对她来说,孩子只是情爱中最无足轻重之物。
    贺景珩甩开最后一张字迹,闭上眼沉沉吐出一口气。
    “还好,我做对了。”
    他眉目轻松,将豆豆高举了起来。
    “喵呜——”
    狸奴惊恐地张大了五官,而后发现这似乎是他高兴的表现。他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又恨自己这不值钱的样子。
    “喂,我们一起去找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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