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我给大家理一理。”霍存生也就当仁不让地走到了白板前,指着那白板道,“梨雨湾杀害两人的凶手,应该就是这位刚出狱的许驰乐。”
    随后他详细分析着。
    “你们想,许驰乐刚出狱,找不到工作,这种几进宫的惯犯,肯定是想重抄旧业。随后他就盯上了住在别墅里的周子荼,不过许驰乐很贪心,他不光盯上了周子荼的钱,还盯上了她的色。他想要趁着夜色进入别墅,办了周子荼,再把家中的钱财盗走。”
    说到这里,霍存生画了个箭头,指向旁边的凶宅二字。
    “好巧不巧,这栋别墅正好是个凶宅。周子荼却是个很胆小的人,她一直觉得,丁兆墨的魂魄就在这里跟着她,阴魂不散,所以她才会一直在三楼留着那把桃木剑,经常光顾张大师的算命馆,也和郑晚山之间有了隔阂。”
    “许驰乐选定了目标,开始观察周子荼。这时候周子荼就发现有人在跟踪她,因为许驰乐和丁兆墨长得很像,周子荼就觉得自己是撞了鬼,她再次跑去找了张大师,让张大师帮忙驱鬼,张大师就给了她一张符咒。”
    霍存生把线索又连到了符纸上,随后他道:“这一切呢,也被许驰乐看到了。”
    “后来,许驰乐踩好了点,到了周子荼的家里,藏在床下。等到周子荼睡觉,他就爬起来想要侵犯她。可是周子荼一看,这人怎么这么像以前宅子里死过的男人?这肯定是见了鬼了,她害怕得挣扎尖叫,还把符咒咬在了嘴巴里。许驰乐怕引来人,一激动就杀了她。”
    “许驰乐杀了人,把周子荼用被单裹着抱到了楼下的浴缸里,他就一不做二不休,又把周子荼的女儿杀死,他把尸体简单处理了一下,清理了现场,转头跑了。直到之后的第三天,这一切被送牛奶的工人偶然发现……”
    霍存生像是讲故事一般,说得活灵活现,有很多细节有些经不起推敲,可是乍一听又让人觉得有点道理,而且他的这套说法难得地把所有的细节都串联了起来,一一对应上了。
    郭正尧打断他道:“就算你说得这些是真的,昨天许驰乐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郭副队你别急嘛,我马上就分析到。”说到这里,霍存生在白板上用一根线连接了许驰乐和张安骨。
    他继续从凶手作案的角度分析:“这几天许驰乐一直在担惊受怕,怕被警方找到,后来他就想起来,之前跟踪周子荼的时候,她去找过张大师。”
    “第一种可能性,许驰乐怕周子荼在张安骨那边留下了什么线索,总是不安心,想要再去探查试探一下。第二种,许驰乐抢劫别墅失败,想着要去再做一单,解决财务危机,他那一晚跟着周子荼,发现这个张大师骗了不少的钱财,所以动了歹念。第三种,许驰乐想,如果不是周子荼去找过这个半仙,也不至于那晚上挣扎得那么激烈,说不定他就不会杀人,一不做二不休要去找张安骨算账。第四种可能性,他兴许只是想去算一算命。第五种可能性,他要找的人不是张安骨,而是张安骨下面的小徒弟,只是赶巧了。”
    霍存生一一分析着,随后总结。
    “总之不管原因是什么,许驰乐明白,杀一个人是死刑,杀三个人也是死刑。于是他就一不做二不休,跑去五里莲花街,他是个翻门撬锁的惯犯,到了宅子里的后堂,可惜他没有想到当晚有我们警方的行动,与他交了手,差点把他抓了个现行。”
    听霍存生说到这里,郭正尧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那昨晚上开枪的人又是谁?”
    霍存生道:“也许是他号子里的同伙,也许是路过的大侠。”
    郭正尧的眉头皱得更深:“动机不足,逻辑上有些问题。你刚才说的,许驰乐杀害周子荼还说得通,去找张安骨却没有充分的理由,反而有暴露自己的风险。”
    霍存生摊手道:“凶手就是个疯子杀人狂,有些奇怪那不是正常的吗,你看国内外那些破获的案子,什么因为路上遇到个好看的姑娘就杀了人的,什么被同学笑话了一句就杀人的,多一半的逻辑都很奇怪。”
    听完这些,洛思微望着白板,凝眉思索,没有发表意见。
    沈清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以前许驰乐犯罪主要是为了求财,为什么周子荼家里的各种奢侈品,金银首饰一点也没有丢?”
    霍存生挠了挠头道:“大概是怕警方一下子就抓到他,作案方式太明显了。”
    “我还是觉得事情不太对,本来警方都还没有查到这个许驰乐的身上,可他忽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这是忽然跳匪,也太奇怪了……”沈清说到这里,猛然恍然大悟,他看着霍存生在黑板上划出来的各种线条,坐直了身体,“我有点想明白了,也许那张大师没说实话,这两个人,可能是共犯!”
    随后他也来到了白板前,分析出了案件的第二种可能性。
    “也许,许驰乐和这位张大师认识在先!”
    随后沈清仔细分析。
    “许驰乐总是入狱,觉得自己命不好,在别人的介绍下,他去找张大师算命。这些年里,周子荼一直去找张大师算卦,张大师知道她住的那栋宅子是凶宅,也在多年前做法的时候,见到过丁兆墨的遗像,张大师一看到许驰乐,就发现他和丁兆墨长得特别像,觉得有生意可做。”
    “于是,张大师授意,他让许驰乐假扮了丁兆墨,不断地去吓唬周子荼,周子荼就给他钱财,张大师就给她符咒。随后狼狈为奸的许驰乐和丁兆墨再进行分赃。这是一个合伙的诈骗联盟。”
    “可是张安骨没想到,许驰乐起了色心,误把周子荼杀了。他怕张大师说出来他们一起诈骗周子荼的事,这才想去杀人灭口!”
    这么一说,犯罪的动机是比刚才霍存生说的版本合理很多。而且也合理解释了,为什么许驰乐经过了微调,看起来更像是丁兆墨了。
    洛思微听到这里,转头开口道:“如果沈清的假设是真的,那么张安骨和许驰乐一定会有更多的交集,回头我们再去查查这位张大师。唐玺,你也仔细查一下他们有没有财务上的往来。”
    目前张大师的口供没有牵扯到这方面的内容,但是那是只老狐狸,说的话不可信。洛思微甚至觉得,张安骨报出来其他的事也有可能掺杂着假话。可这人被迟队安排审问过,已经按照陈局的指示转了出去……洛思微思考着要怎么向领导申请。
    倪湘在一旁记录,听到这里抬头道:“可是这事情还是不对啊,你们的假设前提都是,周子荼很害怕,一直记怕着这栋别墅是凶宅,可是如果周子荼被这件事困扰,她为什么不搬家呢?她那么有钱,去住旅馆也好啊……”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兴致勃勃在推理的霍存生和沈清都问住了。
    “这一点我倒是觉得可以解释。”洛思微站起身来,“周子荼的名下资产并没有多少。她在嫁给郑晚山以后,不久就做了家庭主妇。郑晚山是很有钱没错,周子荼却对这些钱无法自由支配。周子荼也提出过想要搬出去,郑晚山却不迷信,还有点大男子主义,他坚持让自己的老婆孩子住在这里,不同意她们搬家。郑晚山拒绝后,周子荼就不敢再触怒这个男人,因为她还要依靠他的钱来生活。除非他们之间离婚,她才能够有钱,也才能自由。”
    霍存生啧啧两声:“所以看来做了富家太太也并不快乐。”
    倪湘道:“我可算理解了,为什么都说,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说话才能够有份量。”
    洛思微把话题扯回案子:“此外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你们讲的故事虽然都串联了起来,却有一些问题。别墅里的那个现场非常缜密,凶手做了仔细的伪装,给床上换了床铺,几乎没有留下指纹,凶手仔细打扫了房间,除了洗手间里的混乱,其他的地方都非常干净。”
    她说到这里指给众人看之前的记录:“可是,从许驰乐的前几次犯案中我们可以看出来,这个人没有什么缜密的计划,往往是临时起意,现场也很随意。我不能排除他在监狱里学了一些别人的手法,实现了作案进化,但是这一点依然留下了疑点。”
    洛思微说到这里习惯性地摸了摸头上的发夹,她想起了思者过去和她说过的话,复述了出来。
    “罪犯的作案方式就犹如他们的指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特点,就算是会随着他们的心理产生一些变化,但是在每个案件之中,一定会留下一些共同的特质。”
    洛思微目前没有在这几起案件之中发现共性。
    分析到这里,洛思微站起身道:“不过,现在的线索太少,目前许驰乐还是我们的第一嫌疑人。我觉得警方现在有两个实际的方法来检验我们的推理是否正确。”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第一就是等那根头发的化验结果,如果头发和许驰乐的dna相同,说明藏在床下的人就是他,加上那半个脚印,我们基本就可以认定他就是那晚闯入宅子的凶手,至少是凶手之一。至于第二点,我们要尽快抓到他,进行审问。”
    第72章 彼岸花11
    早会结束, 洛思微给警员们安排了下一步的调查方向。
    霍存生和郭正尧带着人继续去追捕43号,沈清带队去进行寻访,唐玺继续调查网络信息。
    洛思微和倪湘则是开始调查十四年前丁兆墨的死亡。
    由于相隔久远,当年的很多知情人都不在了, 丁兆墨的父亲去世, 母亲再嫁远迁。洛思微打了电话过去, 老太太似乎是记忆出了问题, 关于儿子的事情问起来一问三不知。之前的装修公司也早就已经关门, 老板移民出国,对于这件事不愿意多说。当年案发时在别墅的工人也纷纷失联。能够提供线索的人少之又少。
    可是面对这样的状况, 警方还是得继续查下去。
    洛思微从资料之中得知, 十四年前丁兆墨的那起一氧化碳中毒死亡案件经办警员之前被调到了五分局, 她就直接带着倪湘到五分局去找人。
    东澜几个分局之中,五分局是最远的,坐地铁要将近一个小时,回程时还会收到东澜城欢迎你的信息。
    她们一路坐着地铁, 赶到了五分局楼下, 洛思微对倪湘说:“你先稍等,我去和以前的师哥打个招呼。”
    倪湘好奇:“你有认识人在这边么?”
    洛思微轻轻点了一下头:“已经有好多年没见了……”
    随后洛思微就去了五分局二楼的刑侦办公室, 她敲了敲门, 鼓起勇气问:“孟致孟警官在吗?”
    有个队秘模样的年轻小警员起身道:“孟队不在, 出去跑现场了。”
    洛思微说明了来意, 那小警员去给孟致打了个电话,回来说:“孟队一时赶不回来,让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 回头你可以联系他。”
    洛思微拿到了孟致的联系方式, 道了谢, 又去找了已经约好的分局领导。
    沟通后,她们得以和当年处理这件事的刑警见面。
    十四年前处理这起案件的刑警队长叫做杨沛云,如今五十四岁,已经临近退休,被调到了闲置的部门,这位杨警官头发花白,身材也微微发福。
    他们找了一间小会议室,对坐了下来。
    倪湘秉持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在一旁负责记录,洛思微则是问着杨沛云当年丁兆墨案件的细节。
    老杨开始都没对上号,皱眉回忆了好久才道:“哦,就那个烧炭意外的吧?”
    然后他为自己开解:“你们年轻人不知道,在十年以前,互联网手机还没现在这么发达,人们的安全意识也不高,每年冬天,烧炭自杀的,意外的,都要死上一些人。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就那段时间,死的人就有十几个。至于这起死亡事件……”
    老杨翻了翻洛思微他们带来的案卷复印件,指给她们看:“法医验尸确认死于一氧化碳中毒,报警的是一起同住的工人,这件事除了发生在一栋正在装修的别墅里,其他的没有什么稀奇的。”
    洛思微问:“你们当时调查下来,案发现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比如一些细节。”
    “特别的……”老杨无奈挠了挠头,仔细回忆,“屋子里只有那年轻人一个人,炭盆是放在地上的,下面垫了块装修用的方砖,窗户紧闭着,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指纹,就是普通的现场。”
    洛思微又问:“丁兆墨是个怎样的人?”
    老杨道:“他是那里的工头,装修队里的工人很多都学历不高,负责的就是这种小工头。我就记得,丁兆墨人缘挺很好,那些装修队里面的工人都说他日常待人和气,有困难会帮着工人们,出了事以后,装修队的人都吓坏了,还有工人在那里哭。比他家亲戚还伤心。”
    洛思微问:“当初你们调查过哪些方向?”
    聊到这里,老杨坐直了身体:“当年,在别墅里做工的工人一共有八个,我们和其中四个采了口供。首先排除了自杀和仇杀。丁兆墨虽然年岁不大,但是在那个建筑公司已经做了三年多了,在寻访过程之中,我们没有发现丁兆墨和人有过节。”
    “随后我们又排除了财杀。丁兆墨特别节俭,我记得收拾遗体的时候他穿着的袜子都是自己补的,其实工头的工资是比工人们高的,但是他穿的都是旧衣服,用的也是老款的手机,一直和工人们同吃同住,基本上没有什么开销。”
    “和他有关系的亲戚朋友我们也做了了解,他家的父母亲戚多在外地,有不在场证明,也不可能杀人。”
    倪湘在一旁记录着,老杨想了一会又说。
    “要说奇怪的点,是有一些……丁兆墨之前是和几名工人一起住的,后来他说那些工人里有人打呼噜,睡不好,自己搬到了楼下的一间房间独自睡觉,还安了个简易的门,我们发现他尸体的时候,门是反锁着的。”
    “还有一件事,丁兆墨那么省钱,存折上却没有多少钱。他家里来处理后事的是他爸,那是个见钱眼开的老酒鬼,满身酒味,他说丁兆墨是个不肖子,从来不往家里寄钱,肯定是在外面养了人,后来又一个劲儿地叫着,说有人把他儿子的钱偷走了,才没有遗产留给他们。还好最后装修队给了个满意的赔偿金额。业主又出了一些钱,家人才没有继续闹。”
    洛思微认真听着,那个年代,还没有像现在这么方便的电子支付,多是取用现金,金钱的款项很难追踪。丁兆墨的钱花在了哪里估计难查了。
    不管怎样,这一趟没有白跑,她们有了一些收获,当面询问果然比看档案资料了解到了更多的细节。
    洛思微思考着,周子荼和丁兆墨的籍贯并不相同,唯一的交集就是她是这栋别墅的女业主,郑晚山带她来工地看过进度。他们两人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导致到了后来十几年后,周子荼还在畏惧一个死人?
    再假设,周子荼和丁兆墨的死亡有关系,她会是凶手吗?那她的杀机会是什么?
    洛思微把关注点放在情杀上,有没有可能,丁兆墨和周子荼之间有过其他的关系?
    可是看起来,他们一个是别墅的女主人,一个是施工队的工头,他们之间的身份地位差了很多。或者是……丁兆墨无意之中知道了能够威胁到周子荼的秘密?
    想到这里,她又问:“丁兆墨除了父母还有什么亲戚朋友?他有没有女朋友。”
    老杨按着太阳穴想了好久,最后还是无奈抱歉道:“真的对不起,已经十来年了,我也就只能回忆起这么多了……”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说:“我们当初也是仔细调查了的,查了足足一个多月,只是因为当年的刑侦技术有限,没有那么多摄像头和电子信息。如果案子不结,别墅就不能继续装修,家属也得不到赔偿,拖到最后,几方都在求我们结案,领导催着要结果,法医那边证据确凿,家属急着要火化尸体,我们又实在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嫌疑人……所以最后下了结论,是取暖意外身亡。”
    杨沛云说到最后看向面前的两位女警员,眼神有些戒备:“你们市局的现在找过来,不会是……这案子有问题吧?”
    洛思微和倪湘都是从分局上去的,对这种情况非常熟悉,分局的警员都怕上层翻案子,特别是老杨这种临近退休的,他怕万一查出来点什么,晚节不保。
    洛思微没有细说:“我们最近接到了一起案件,案发地点就是那栋别墅,所以过来排查一下。”
    老杨表示惋惜:“可惜了,那别墅挺不错的,又大又豪华,怎么总是赶上这种事。”
    临走时,洛思微起身,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那丁兆墨的衣着,遗物,有没有留在警局的?”
    这类报警的案子,经过法医的尸检和警方的调查,死者的尸体会被解剖确认死因,衣服和随身物品会当做证物封存。案件被定性为意外之后,家属可以来领取死者的遗物和随身物品,尸身也会被拉去火化。
    道理和流程是这样,但是有的家属因为各种原因,总有一些人不会来取死者的遗物。那些遗留下来的物品按照规定不能丢弃,最后都会被归入警方的储存室。
    洛思微听完了老杨的讲述,感觉丁兆墨那个酒鬼老爹不会特别上心,说不定他的东西还有留下的。
    老杨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当年我是在金南派出所处理的这个案子,你们可以去那边的物证储存室自己翻一翻。”
    洛思微和倪湘又是一路奔波,去了金南派出所的储存室。里面的工作人员十分客气,只是他们查了半天资料也没有给个确切的答复,最后那些人把她们带到了一间储存室,让她们自己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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