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

    不知是谁说过,每个男人成长的道路上都需要一个强大的死敌,成长沒成长约纳不知道,此刻他算是体会到了芒刺在背的别扭感觉,自从偷袭受挫之后弥亚斯像是变了一个人,眼神又冷漠又怨毒,看得人心里发慌,在走廊里擦身而过的时候占星术士都不敢背对他,总觉得白袍牧师会随时掏出刀子來从背后给他狠狠一击,

    然而他猜测的种种冲突都沒有发生,这趟旅程出奇地顺利,午夜之星号星夜兼程在黄金之路上奔驰,每隔36个小时停下來补充水、食物和魔晶石,然后继续赶路,随着身后的巴克特里亚越來越遥远,眼前的风景也越來越荒凉,两天后,道路开始变差,黄金之路结束了,一条以黄土简单夯实的小道代替了宽阔的马路,车子变得颠簸起來,镇长大人唉声叹气地抱出一堆软垫,在每个人屁股下面垫了两三个,这样又颠了两天,当大家都习惯了有规律的震动的时候,气温却突然升高,热得人不停流汗,外面一丝风都沒有,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

    约纳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半死不活的椰子树,手里紧紧握着一个光滑的金属球体,冰冷的金属被他的体温加热,摸起來像个煮熟的鸡蛋,这是临行前哈里玛雅亲王送给他的饯别礼物,据说是个以蒸汽动力驱动的远距离联络器,但可靠性比较低,在人品爆发的状态下十次通讯大约能成功一次,占星术士时刻期待这个金属蛋震动发声,带來他伙伴的消息,可从上车以來它就沉默着悄无声息,

    “瞧,那边有个人呢。”阿赛指着窗外,“好像两天沒看到人影了。”

    “喔,好吧,是个女人。”约纳沒精打采地应道,

    从酷热干燥的无尽沙海和大戈壁吹來的北风收到山脉阻隔,在黄金之城形成湿润的气旋,给巴克特里亚周围带來宜人的热带气候,但再向东南方行进,北风被丘陵阻隔,进入一片干旱无风的无人地带,这里缺乏农作物生长的气候条件,也几乎沒有什么人类聚居地,直到接近吠陀国国境,來自东方大陆的偏东风才会带來宝贵的湿润空气,那里沿着国境线散布着几十个珍珠一样富足的城市,特立独行的埃克巴塔纳也正在那里等候领主的到來,

    “阿赛,我才想到,埃克巴塔纳根本就不是吐火罗的领土,万一那些粉帽矮人不听我的话,这个男爵的头衔岂不是拿來搞笑的。”占星术士抱怨道,

    “安啦,约纳兄。”东方人很好地完成着安慰17岁少年的任务,“你有个撒手锏哩,只要把瓶中的精灵掏出來偷偷放几个空间魔法,那群机械狂人一定会认为你是初代占星术导师的徒子徒孙,对你叩头还來不及呢。”

    “我就是他的徒子徒孙呀,虽然学习的不是同一种星际线……”约纳有点沒信心地说,

    “欺骗那些无辜的弗洛勒斯人吗,……我喜欢。”翘着二郎腿坐在约纳肩头的小乖说,“不过去你的东方大屁股,老娘是高贵的魔法精灵,什么叫‘从瓶子里掏出來’。”

    东方人笑嘻嘻道:“你今天的放风时间又快到了,月光精灵小姐,快点來喝今天的第六轮。”

    “怕你啊。”小乖振翅飞到茶几上,“干杯。”

    阿赛咕咚咕咚灌下一杯气泡酒,月光精灵趴在一只碟子里,吸光了一滴金黄色的仙人掌酒,“爽快啦。”两人同时一抹嘴,发出惺惺相惜的大笑,“老娘回去补觉,明天再跟你拼酒,喝不到你誓不罢休。”脸色酡红的精灵用宝石蓝的眼睛瞪着东方人,“闪啦。”

    精灵化作一线绿光飞回约纳的小鹿皮包,占星术士叹口气,摇了摇头,这是几天以來他们打发时间的方式,除了喝酒、吃东西、玩玩纸牌,还真沒有什么事情可做,他自己倒是关起门來研究了一下《火相攻击星阵大全》,试着在法杖上镶嵌了几个未经试验的攻击星阵,宝石增加到五块之后,席拉霏娜顶端再也容不下更多的镶嵌物了,约纳觉得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赫夫茨巴赫那样的附魔武器大师为他量身订做几件附魔法袍、腰带、靴子,现在攻击力倒是够用,防御差得跟裸体沒什么分别,

    夜色降临,荒芜的原野沒有一线灯光,镇长大人又把自己灌得人事不省,躺在旁边打着呼噜,这次午夜之星号上面可沒有侍寝的男童,把这位大人物憋得够呛,一名分不清是扎林库伯还是扎林库特的稍微站在门旁警戒,另一位少尉已经入眠,约纳埋头在纸上演算星阵,不知不觉,已经午夜十二点,阿赛站起來走到屋子中间,摆出侧步拔剑的姿势,手指刚握住“饕餮”的剑柄,忽然脸上浮现出笑意:“好了,这个贪吃的家伙终于肯承认我的实力了呢。”

    他将剑刃抽出半寸,割破手指以鲜血喂养武器的魂魄,然后插好短剑坐了下來,“今天不用试剑么。”东方人每天子夜的举动约纳早已习以为常,此时不禁发问,

    “不必了,从今天起到衰退期中段,我都是它名正言顺的主人。”阿赛愉快地笑道,轻轻拍拍剑鞘,像是在抚摸孩子的头颅,“倒是很希望那个图瓦·图根再來挑衅,饕餮肯定想尝尝那种热乎乎的血液呢。”

    “免了免了,我还是选择平静生活啦。”想起恐怖的火人,约纳连忙摆手,

    第二天中午刚吃完午饭,男仆进來报告说“距离旁遮普还有半天的行程”,占星术士疑惑道:“旁遮普……我知道旁遮普兽灵,那种能够记录影像的小毛绒动物……”

    “沒错沒错。”阿赛喜道:“旁遮普原本是佛国韦达的边境城市,几百年前被吐火罗人抢了过來,现在是吐火罗西南边境的政治与经济中心,旁遮普兽灵就是这里的特产啦,这次说什么也要买两个当做纪念品。”

    “旁遮普是皇家火刃骑兵团东南战区指挥所的所在地,中校阁下。”扎林库伯和扎林库特二人之一(分不清是谁)恭敬地解释道,听完东方人的翻译,约纳放松身体叹道:“终于到了啦,骨头都要被颠散了,腿肿了两圈了呢。”

    “那是小事,关键是腰围增加了哩。”阿赛惆怅地抚摸自己的小腹,

    占星术士左右看看,凑到伙伴耳边低声问:“阿赛阿赛,这一路上幽灵左手的守护者都在哪里藏着,第四间起居室里住的又是谁,你这个家伙经常半夜溜出去,别以为我不知道。”

    东方人尴尬地打个哈哈:“呃,那个,我只是溜到厨房找点吃的而已……你说的守护者就在午夜之星上,甚至可能就在你的眼前,至于第四间起居室,我沒进去看过,不过从呼吸声來看,里面似乎沒有人。”

    “我的眼前……”约纳狐疑地打量着两名忠诚的少尉,扎林库伯和扎林库特笔挺地站着,等待中校军官的训诫,“……算了,不考虑了。”他的脑袋又开始疼了起來,

    傍晚时分,蒸汽马车驶过一座大桥,桥下奔涌着一条宽阔的河流,令人惊奇的是,河水是深红色的,仿佛里面流淌的不是河水,而是新鲜的血液,“埃克巴塔纳河,属于你的河流呢,男爵大人,从佛洛勒斯人的地盘流出來的一条河,沿河而上,就是你的封地啦。”阿赛挤挤眼睛,

    “喔。”约纳惊道,“难道里面这红红的是熔岩……不不,应该是某种红色的矿物,比如赤铁矿的粉末融入了河水吧。”

    东方人举起大拇指,示意他的猜测正确,

    马车驶入一座规模不大的城市,旁遮普的常住人口只有不到四千人,在战争时期修建的城墙倒是显得非常坚固,进入城门,几座佛寺的尖塔映入眼帘,一名少尉军官解释道:“由于历史原因,这里的一半居民还信仰佛教,在梵天王建立吠陀国之后,这可能是全大陆仅存的几座佛寺了,居住了许多韦达的高僧和伽蓝,指挥所就在前方。”

    车子在街道上停了一下,两位近卫军的高级军官道别后离开了马车,据说近卫军的指挥部就在附近,马车随后停进一个干净整洁的大院,院门口的卫兵举起刀矛向马车敬礼,二层小楼中跑出许多身着吐火罗红色军服、红布包头的男人,迅速在车门前组成两列纵队,“哧……”午夜之星喷出浓浓的蒸汽,舱门打开变为踏板,杜镇长第一个走出车门,拉开黄金卷轴宣读以赛巴因克大帝的委任令,

    约纳、阿赛、扎林库伯、扎林库特、弥亚斯和四名军官鱼贯下车,迎接他们的是一片齐刷刷的举枪礼,占星术士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里沒有其他人跟着下來,难道神秘的第四间起居室真是空的,

    这个想法刚出现,面前的几十名士兵及军官忽然跪倒在地,虔诚地行礼,沒有跪下的人恭敬地躲闪在一边,“哦……很厉害的修行者。”阿赛恍然大悟,挠了挠自己的下巴,

    一位身形枯槁、披着灰色袈裟的老僧人慢慢走出马车,像是根本沒看到在场众人一样缓步走向院子门口,两名持矛卫兵一个跪拜于地,另一个移开了目光,所有人都沒说话,眼睁睁看老僧人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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