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來。”祖塔手按刀柄,目光中燃烧着强烈的战意,

    “我们來到吠陀的任务不是寻找决斗对手,祖塔。”丑脸利切淡淡地否定了他的提议,“尽可能快速、安静、不留痕迹地解决问題,尽量减少麻烦,这才是最高宗旨。”

    两名幽灵左手的战士望向大剑士,静静等待他的吩咐,“祖塔,从左边绕过去,阿赛,,如果我沒记错你的名字的话,,从右边包抄,把俱俄尖兵找出來杀掉,记住千万不能逃掉一个,摘星者到上面去帮忙,高一点看得清楚,溜掉一名尖兵,都会带來无穷无尽的麻烦。”利切伸手指着檀那婆身边不住穿梭跃动的黑影说,然后挥手抽出格斗细剑:“我來对付这个大个子。”

    “了解。”祖塔附身潜入草丛,摘星者迈步登上天空,

    “不不,还是我來对付这个大个子,你去收拾他的跟班吧。”东方人笑嘻嘻地摇摇头,“你们需要保存体力,这种脏活累活就交给吃闲饭的我吧,现在是适合打架的时候,今天又是雨天,封印的活力被压制了,我正想活动一下筋骨呢。”

    丑脸利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雨水滴滴答答从金属面具的下颌流下,“好吧,就按你说的办,梳辫子的朋友,我认为檀那婆的战力不逊于我,一定要小心应付。”大剑士终于点了点头,用细剑分开草丛,迈步隐在茂密的植物之中,

    檀那婆带着点好奇地低头看着渺小的人类,像是屠夫在审视案板上的鲜肉,想选择最合适的下刀处,终于,魔神失去了耐心,喉管里传來雷鸣般的咕噜噜闷响,右手高高举起斩首大刀,

    东方人将湿漉漉的辫子一甩盘在脖颈上,冲敌人点头致意:“打到半死才用绝招不是我的习惯,咱们直接见真章吧,大肚子的仁兄。”他刷地抽出短剑“饕餮”,淡青色剑光一闪即逝,剑刃消失在黑色的泥土中,半跪于地的东方人将短剑深深插入大地,缓缓闭上眼睛,

    尖细如同儿童、又凄厉如同夜枭的号叫声响起,祖塔、利切和摘星者开始斩杀俱俄尖兵,“俱俄”两字在梵语里意味着“多足”,这些由普通教徒炼化而來的半魔怪物拥有两对长足、一对短足,六只多毛的脚掌让他们可以在各种地形中快速奔跑,除了头部以外,这些尖兵已经完全失去人类的形态,畸形的身体布满粉红色的褶皱,胸前、背部和尾稍分别长着一只眼睛,看起來诡异莫名,

    对于普通人來说,俱俄尖兵藏在爪垫里的利爪是可怕的武器,但面对身经百战的战士,这些面目可憎的怪物并无抵抗的能力,霎时间十数条身影消失了,檀那婆发出沉闷的怒吼,斩首大刀化为一道乌光扫过草丛,这与其说是大刀、不如说是镶上手柄的门板的庞大武器轻松撕裂大地,“呜”的破空声中掀起一大团混杂着草叶的泥土,祖塔腾空而起避开锋芒,几个纵跃消失在远处,泥团扑通落地,地面上出现了一个逐渐蓄满泥水的大坑,

    从约纳的角度只能看到东方人半跪于地的背影,他揉揉眼睛,奇怪地看到阿赛的身影正在逐渐变淡,像褪色的水墨画一样慢慢消融在空气中,黑色大地凭空生长出一层红色的地毯,那是无数朵花瓣繁复的血红色鲜花在纷纷盛开,“……曼珠沙华。”高乌遮尊者轻轻吐出一个梵语名词,在大陆通用语中,那意味着“彼岸花”,在佛教传说里,只生长于黄泉三途河边、忘川彼岸的彼岸花可以沟通人间与冥界,是照亮幽冥的接引之花,

    红色花毯中央,泥土开始像热水般沸腾,阿赛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唯有短剑“饕餮”深深嵌入大地,散发着冰冷又灼热的天青色光华,忽然一只手破土而出,一把抓住名剑的剑柄,随着缠满绷带、布满血污、骨节粗大的手掌出现,沸腾的泥土正将一名深埋于地下的战士托出地面,他的手臂、头颅与躯干依次出现,望着从长眠中醒來的男人,约纳感到不寒而栗的惊悚,这名战士披挂着残缺不全的生锈甲胄,铠甲未能覆盖的地方乱七八糟缠满绷带,就连脸孔也被滴血的绷带布满,只露出一对幽光灼灼的血红色眼睛,战士从潮湿的泥土中拔出双脚,缓缓挺直身躯,他松开手指,并未拔出名剑“饕餮”,约纳看到他的身侧挂着一柄锈蚀得看不出模样的长剑,

    “这……这是什么东西。”占星术士捂住嘴巴,这样奇诡的场景虽然令人惊惧,可又感觉分外熟悉,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龙姬,龙姬在召唤隔世的恋人时也是这般场景,尽管白骨帝皇不是由地下升起,而是破开紫雾的空间昂首而出,难道阿赛与她是同一个家族的人,可龙姬分明说过“冥婚”的能力是在龙家宗室孩童四十九天大的时候,与死去四十九年以上的隔代婴孩尸骨成婚,沒道理召唤出來的不是白骨,而是一具有血有肉的战士身躯啊,

    高乌遮尊者用昏黄的眼睛望着外面,“人。”他带着疑惑说出这个字眼,似乎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

    “您说什么。”约纳沒有听清,或者是挺清楚了,但理智无法接受这个解释,

    “曼珠沙华中从异界破土而來的,是人。”老僧喃喃地重复道,

    这时披甲的战士轻轻抖动躯体,泥土和铁锈簌簌落下,全身上下每个关节都发出喀喀的响声,他缓缓昂起头,破烂铁盔下火炭般的双瞳直视高大的檀那婆,魔神的注意力也被他吸引了,直勾勾地望着异界而來的对手,一股寒意掠过约纳的后背,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披甲战士身边的草叶开始向外倒伏,无形的风吹动曼珠沙华璎珞般的花瓣,战士慢慢抽出生锈的长剑,剑刃与剑鞘摩擦发出难听的响声,布满锈斑的黝黑长剑每抽出一分,四周的温度就下降一度,就算躲在大殿里,占星术士还是感觉到彻骨的冰寒,四周树丛中无数惊鸟哗啦啦飞起,在阴霾的天空中四散飞远,

    高乌遮尊者悄无声息地斜跨半步,遮挡在约纳身前,身体的颤抖立刻停止了,老僧身后成为一片无风、无味、无恐无悲的奇怪空间,

    “呜噜噜噜……”檀那婆挥起斩首大刀直劈而下,庞大的刀影将对手整个笼罩,“锵。”金铁交鸣声响彻天际,复苏的战士高举锈剑正面挡住了斩首大刀的下劈,他的双腿深深陷入泥土,锈剑的剑刃嵌入了斩首大刀的刀刃中,滴水的剑锋距离他铁盔只有半寸的距离,可战士的力量足以与魔神抗衡,斩首大刀正一分一毫被抬起,这时,包着绷带的战士忽然说话了:“哎呀哎呀,这下子才清醒过來呢,睡得太久了,脑子有点不好使了啦……”

    “阿赛。”约纳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尽管声音显得低沉沧桑许多,但这个说话的腔调分明就是自己熟悉的东方人,“阿赛,是你吗。”他禁不住开口喊道,

    “废话,不是我还能是谁,约纳兄。”浑身破破烂烂的男人一边说话,一边托着斩首大刀,奋力把双脚拔出泥潭,“等会儿再聊天啊,我先处理完这个大个头。”轻松愉快的话语与复生亡魂般的外貌毫不协调,战士灼热的双瞳猛然亮起,发动了暴风骤雨般的反击,

    “刷,刷刷。”沒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圆弧形的黑光三次闪现,精钢铸造的斩首大刀从中折断,檀那婆的右臂轻飘飘飞起,魔神的眉心多了一道狭窄而深邃的剑痕,

    “噗通,噗通。”断成两截的大刀坠入泥潭,比一个成年人更粗壮的手臂滚落树丛,檀那婆的额头喷出铺天盖地的污血,胸前一对小手徒劳地舞动着,肥硕的身躯沉重地跪倒在地,整个大地都随之震动,

    约纳被完全震慑了,这三剑完全颠覆了他对剑术的认知,如果说樱桃渡夜晚之王W先生的剑术代表了优雅,“丑脸”利切的剑术代表了精准,那么复生战士的剑术代表了凶暴和愤怒,生锈的黑剑根本不管前面存在什么样的阻碍,只会残暴地将一切阻路者斩成两半,唯有拥有绝大力量和冷酷心智的真正强者能够做出这样毫不留情的攻击,眼前扛着长剑转身回归的战士,是他今生见过最恐怖的男人,,,或许比风暴骑士以撒基欧斯更加恐怖,

    “唷,约纳兄,初次见面。”缠满绷带的披甲战士走到大殿门前,轻轻松松地抬起左手打了个招呼,约纳不敢直视他污秽滴血的脸孔,诺诺道:“阿赛,你、你为什么会成了这副模样。”

    “每个人都有点秘密,今天心情好,就不再隐瞒了。”战士平静地说,忽然拍一拍自己的右肩,碎裂肩甲的缝隙里掉出几只小虫,慌慌张张地钻进泥土,

    “战斗结束了,你、你还能变回來吗……”占星术士脑海中不禁浮现与这样恐怖的亡者伙伴共处一室的情形,

    东方人转过身,通红的瞳仁明亮起來,“谁说战斗结束了。”

    他的对面,如山的身影正在变得更加巨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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