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来了,这么大场雪都没能打消他的积极性吗?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算完?
    昨天夜里,江市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预告着冬天的到来。
    今天的室外温度本月最低,已达到零下,而柏泽清身上依然只穿着一件深灰色长款大衣,走在银白的花园里显得更加冷峻。
    刘妈年近六十,但爱美是天性,她每一次见到柏先生只觉得赏心悦目。
    林颂音就不一同了,她斜眼望过去,看到他这么冷的天,竟然还敞怀穿大衣,这位天神大概在当自己秀场走秀呢,真是哪里都是他的舞台啊……
    柏泽清一进门,就看见林颂音低头坐在餐厅里,而她的脸和昨天见到的不同,红得就像是被一整个蜂群蛰过。
    不过他们还没有熟到可以交流这些事的程度,于是他什么也没有问。
    他将伞放置在玄关的收纳里,与刘妈打了个招呼后,就面向林颂音。
    “今天不讲饭桌礼仪,跟我上二楼。”
    说完,他潇洒地转身,往楼梯走去。
    他绝对是故意的,林颂音瞪着他的背影,啪一下推开椅子,几步走到刘妈身边,接过她手里还冒着热气的姜茶,一口气喝完。
    刘妈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吓一跳,身后传来低沉严肃的声音。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喝水不该这么牛饮。”
    林颂音直接将空杯子放在茶水台上,一脸挑衅地看着他,她就牛饮怎么了?
    柏泽清那双幽深的眼睛就这样盯着林颂音,半晌才说:“幼稚。”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林颂音盯着那个高傲到做作的背影,真想给他两脚。
    在见到这位柏先生之前,林颂音确定自己是想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的。
    两天前,她记得自己对他笑得格外甜美,这对林颂音来说并不算难事,生存的经验而已。只是可惜,对方不吃这一套,他眼底毫无温度的笑意让林颂音觉得自己好像一个马戏团的猴子。
    她不禁想:她这种私生女在他眼里,大概就像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吧。
    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磁场真是奇妙,林颂音见到刘妈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喜欢她。
    而柏泽清……
    林颂音只要想起接连两天,他是怎么借改造这件事来折腾她的,气都快气饱了。
    第2章 柏拉图
    “好啦,怎么这么不开心?柏先生虽然看着冷淡,但是并不难相处的人,我还从没见过谁认识他之后不喜欢他呢。”
    刘妈看着眼前这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庞,很难不想到自己在英国留学的孙女,于是心也变得柔软,试图安慰林颂音。不过刘妈也得承认,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很有睁眼说瞎话的意思……
    柏先生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他待人虽然可以称得上温和,但那双没什么笑意的双眼总是会让人觉得有距离感,不敢接近他的人大概不在少数……
    林颂音自然接受不了刘妈做他的拥趸,通常情况下,她不会轻易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暴露真实的自己,但刘妈总让她想起自己已经过世的外婆,妈妈因为交通事故意外去世后,一直都是外婆在带她。
    她知道柏泽清大概已经到了楼上,并不会听到她的声音,忍不住凑过来和刘妈说话。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我现在看到他就好烦,他接连两天教我喝水,喝水有什么好教的?结果他还说我仰头的角度不对,握杯子的力度不对,留下的指纹不好看……刘妈你说,指纹是我可以控制的吗?他还让我喝了十几杯……你不要再被他那张脸给骗了。”
    林颂音压根不能回忆,只要想起那个男人,她整个人都上火。
    刘妈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多喝水也不是坏事啊。”
    林颂音昨天傍晚去做了医美激光,现在还不能化妆,整张脸红扑扑的,落在刘妈眼里,看起来更加纯真。
    她才二十岁出头,还年轻呢。
    得到了刘妈的安抚后,林颂音心不甘情不愿地上楼,柏先生停在三楼等她。
    据刘妈说,这栋别墅是易竞发迹那年买下的,两年前,易家的人又换了新的住处,这里就一直空着。
    不用和易家其他人一起住,林颂音乐得轻松。
    走到门口,这一次,柏泽清倒没忘记要做一个绅士。
    他推开门,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示意她先进去。
    林颂音进了房间后,环顾四周,好大的书房,整整两面墙的书架上都摆满了书。
    她一看到书就头疼,于是拉开身边的一张椅子坐下。
    坐下的瞬间,她就猜到身后的男人又有话要说了。
    “我拉开椅子已经很小声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
    柏泽清神色淡淡地注视着她,半晌才说:“你应该等待同行的男士替你推开座椅。”
    万一这个男士是断臂杨过呢?林颂音她忍住没有回嘴,从椅子上起身,把凳子直接给推了回去。
    偌大的书房,只有这张会议桌下没有铺毛毯,凳脚与地面的摩擦声刺耳,柏泽清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什么也没说,两步走向前,静静拖开一张椅子,“坐。”
    随后,他径直走向林颂音对面的位子。
    林颂音内心对富人矫揉造作的厌恶更是升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看着我,”柏泽清十指交叉,摆放在桌上,平静地开口:“我想,不管是你的老师,还是我,都没有教过你用鼻子看人。”
    他今天戴着无边框眼镜,镜片和金属镜架折射出锐利的视线。
    林颂音感受到他视线的压迫,只是,她才不要平白无故被他杠,反正他也不喜欢自己,那她也懒得装了。
    “别冤枉我,你才是鼻子长在头顶上。”她梗着脖子说。
    柏泽清面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我今年25岁,一直到今天,你是第一个告知我原来还有面部畸形问题的人。”
    林颂音瞪他,就这样一句话也不让着女生,还好意思说自己绅士。难怪25岁了,不陪着女朋友,每天跑来做这种无聊讨人嫌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钱收。
    柏泽清像是被她炸毛的样子逗笑,过了一阵放软了目光,随口说道:“眼睛瞪这么大,不会觉得累么。”
    林颂音知道这是他偃旗息鼓的信号,也懒得再和他犟。
    “我眼睛本来就大。”她才没有瞪。
    “嗯,我知道。”柏泽清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随意,但是林颂音感觉得到,他的目光正审视着她的眼睛。
    林颂音小他几岁,就算从前因为打工赚钱和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但被这样盯着看还是感到不自在。
    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因为每一个见过林颂音的人都说她有一双很美的眼睛。
    林颂音的眼睛遗传她妈妈,从出生就很大,茶色的瞳孔就像是琥珀落在清澈见底的泉水里。她的眼尾微微上挑,下眼睑线条圆润柔和,灵动得像狐狸。
    但是自我感觉再良好的人,也耐不住被人这样盯着看。
    半晌,林颂音的身体不自在地动了动:“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柏泽清收回视线,开始进入正题,他沉声问:“假如有男士邀请你参加一场酒会,你会怎样回应他?”
    突如其来的问题,林颂音下意识地给出反应。
    “长得帅吗?个子多高?家里有钱吗?不过我和他去的话,我需要喝酒吗?其实说实话,我酒量很一般。”
    她态度诚恳地回答完,发现柏先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是你问我,我才这样回答的!”
    柏泽清深吸一口气,再看向她时眼里透着无奈。
    “那就请你回答前动一动你脖子上那颗漂亮的脑袋,那里是留来思考的,不是让你每天想着怎么惹我生气的。”柏泽清想不通他宝贵的时间为什么会花在做这种事情上。
    林颂音本来想发作,只是想到他说自己的脑袋漂亮,虚荣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她瞬间熄火。
    算了,他夸我漂亮诶。
    “那你也太容易生气了一点。”她说。
    “同样的问题,我已经问了你三次。”
    柏泽清将背靠回椅背,冷冷地看着她。
    林颂音小声反驳,“你上一次问我的是舞会,上上一次是音乐会吧,哪里就同样了。”
    柏泽清认输,他头也不抬地说,“出去,半个小时后,再到这里来找我。”
    “小学的老师都不体罚学生了。”林颂音对他无理取闹的行为难以置信。
    柏泽清低下头,半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不是没吃早餐,去吃早餐。”他努力保持风度。
    林颂音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别扭,他说话难道不能说清楚?非要把别人变成傻瓜。
    “我不饿。”
    柏泽清站起身,将目光投向窗外,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你确定?我不确定今天有没有时间吃午餐。”
    他话还没有讲完,身后的人已经动作极快地站起身,虽然起身的动静大了些,不过这次她倒是没有忘记将座椅推回原地。
    柏泽清望着窗外的雪花,轻薄而脆弱,一片一片争相覆在窗户上,转瞬融化。
    一个星期前,他想,不会有人相信,他的假期会是这样度过:被迫在这里,和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小女孩玩改造淑女的游戏。
    柏泽清是普济医药集团的coo--首席运营官兼任副总裁,他没有假期地为公司工作了480天。
    他没有用劳动法将公司告到劳动仲裁去,因为ceo是他的父亲。
    在完成几个进军西北的扶贫项目之后,父亲好心地给他在年前放了两个月的假。
    不过柏泽清的闲暇生活很简单,几年前他考取了私人飞机驾照,不忙的时候会在境内玩一玩,比起和人聚会,他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就在他正为旅行做准备时,易竞的一个电话打断了他的出行计划。
    易叔叔和柏泽清的爸爸是几十年的好友,二十年前,在柏家遭遇严重的经济危机时,是易叔叔助他们家度过了难关。
    即使柏泽清从出生就在港城上学,在家里的时间远不如他的两位哥哥多,也知道易叔叔是爸爸最重要的朋友。
    在接到易叔叔打来的电话,得知他找到了他的亲生女儿,柏泽清有一瞬间的沉默。
    易竞有一个女儿,叫易舒语,小柏泽清几岁,和他一样在港城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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