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漠然。
    就像是他少年时期曾无心地喂养过街边一只流浪的小猫,等到后来,柏泽清再次偶然地经过那条街,心底也会产生一丝淡淡的牵挂。
    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耳边是林颂音的叽叽喳喳,“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其实我还没出国,虽然是跟你出,但是法国是不是很美啊,你怎么会这么好心愿意带我去?”
    林颂音再望向窗外,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置身法兰西。
    柏泽清回忆起昨晚易竞的“避一避”,顿了顿后,无所谓地回道:“你不是说我骨子里坏得很,当然是因为不想放过你。”
    林颂音闻言仔细端详着他的脸,一脸怀疑地凑近柏泽清,试图分析出他此时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挡住我看倒车镜了。”柏泽清左手谨慎地握着方向盘,目光依旧直视前方,伸出右手,食指推向林颂音越靠越近的脸。
    林颂音识趣地靠向座椅,手撑住下巴就这样看着柏泽清,故作欣赏地说:“哇,你这是在单手开车吗?”
    她不知道自己心情好的时候其实很明显,就比如现在。
    柏泽清听出她语气里的逗弄,若无其事地又将右手放回了方向盘。
    林颂音遗憾地说:“你真无趣。”
    “我想关于这一点,我们都不是第一天知道。”
    第9章 柏拉图
    11月29日早上九点,柏泽清时隔几日再次来到了御林别墅。
    这还是第一次,他来到这里,楼下只有刘妈一个人。
    他视线往餐桌那里望了一眼,没有人。
    “她还没起床?”柏泽清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有几秒钟的犹豫。通常情况下,他不会这样用人称代词来指代一个人,这个字实在过于暧昧。
    只是他张开口才意识到,再寻常不过的“林小姐”,他竟然叫不出口,“林颂音”,似乎又不是那么礼貌,而“小林”抑或是“颂音”,他们实在没有亲密到这个程度。
    刘妈正要给他倒茶,听到了他的问题,顿时就反应过来。
    “小林吗?她很早就起来了,听她说她也要去法国,昨晚回来高兴坏了,一直在问我法国冷不冷,要不要带厚衣服呢,不过她好像一直在找身份证。柏先生,你一会儿是要带她去办理护照?”
    柏泽清示意刘妈不用为他准备茶,“嗯,她还没有找到?”
    “你不然上去看看吧。”
    柏泽清没有说话,他只是又在楼下静待了一阵,腕表上的指针已经停在了九点半的位置,他依然没有见到林颂音。
    “我上去看看。”他沉声说道。
    来到二楼以后,柏泽清停在林颂音的卧室门口。
    卧室门半掩着,柏泽清没有进去的打算。
    “刘妈,那个谁,哈哈柏拉图来了吗?他是不是在那里催我了?”
    林颂音听到脚步声,只以为是刘妈上来找她了,她说出“柏拉图”三个字的时候,带着调笑的意味,就好像这是她和刘妈私下的小默契。
    柏泽清清了清嗓子,“让你失望了,那个谁没有催你。”
    林颂音闻言只是愣了一秒,并没有感觉到尴尬。
    还好她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当然了,她也不可能说什么过分的话,毕竟刘妈可是柏泽清的隐藏粉丝……
    “你在外面做什么?”林颂音还在费力地找着身份证,昨晚柏泽清把她送回家时,告诉她明天办理护照需要一些东西,最重要的就是身份证了。
    “我在想,你身份证能找到什么时候。”柏泽清背靠着墙壁,低垂着视线,平静地看向脚下地板的纹理。
    “我也不知道……我记得我有带它过来的,但就是找不到了。”
    “回忆一下上一次见到它是什么时候。”
    “我知道啊,但就是想不起来嘛。”她一边找,一边还要分神地回应柏泽清。
    她看了一眼屋外,柏泽清不知道站在哪里,她不解地问:
    “你非要站门口吗?我还要大声讲话你才能听见,你不能进来说吗?又不是没进来过……”
    林颂音这句话刚刚说完,瞬间就闭紧了嘴巴。
    柏泽清当然进过她的卧室,就是感恩节那一夜,她送给他一颗草莓和两排牙印的那一次啊。她怎么会嘴快到提起这件事……
    屋外也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林颂音轻咳了一声,只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大约过了一分钟,平缓的脚步声再度响起。
    本就没有被关紧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林颂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就看到柏泽清今天又穿着一身黑来了。
    黑色长款大衣,深灰色西装,里面还有一件黑色高领毛衣。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马上要带着她去参加什么葬礼,林颂音发觉她认识柏泽清到现在,就没见他穿过正装以外的衣服……他双手环抱着手臂,半倚在门框处,神色自若,看起来并没有被林颂音提到的那一夜影响。
    “给派出所打电话挂失一下,以免被别人盗用。”
    又是这种命令人做事的口气……
    林颂音轻飘飘地瞪了他一眼后,还是打了电话。
    她打电话的时候,柏泽清依然还是维持那样的姿势,在门口静静地听着,他发觉林颂音在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其实语气很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柔,但在和他对话的时候,他莫名地想到了一个词:牙尖嘴利。
    这本应该是一个贬义词的。
    柏泽清就这样不远不近地注视着坐在床边、好脾气地跟电话那端的人说话的林颂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电话挂断后,林颂音立刻转头面向柏泽清,柏泽清先是移开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很快,才又漫不经心地望向她。
    “怎么说?”
    林颂音露出了一个很孩子气的笑容,就好像小孩子赢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比赛。
    “告诉你哦,现在身份证丢了不用挂失,也没人可以用我的卡借贷什么的,因为有人脸识别,不知道了吧?”
    柏泽清看着她,点了点头。
    “看起来,丢掉身份证让你知道一个没什么用的知识,你感到很自得。”
    说完,他注意到林颂音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巴。
    “别撅嘴了,”柏泽清盯着她翘起的嘴唇,几秒后,收回了视线,“找到你的户口本,带你去补办身份证。”
    “你现在陪我去?真的?感动中国十大人物里没有你,我都不看。”
    柏泽清对于她的褒奖无动于衷。
    “但是,我的户口簿在我原来住的家里,并没有带过来。”
    “地址发给我,我跟着导航走。”
    柏泽清说完这句话以后,惊觉自己这个久违的休假,真是除了休息什么都做了。
    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等到林颂音坐上柏泽清的车,她还是有些不太能理解。
    “我其实感觉很奇怪。”林颂音歪着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奇怪什么。”
    “你真的要连我办身份证还要陪着我吗?这种事我自己就可以做的,而且你明明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柏泽清希望自己没有摆出一脸“愿闻其详”的样子。
    “虽然所有人都说你很绅士,实际上你可能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但是,我觉得你和所有人都很有距离。”
    “还有呢?”柏泽清知道如果自己足够理智的话,不应该再配合地回应下去,他想,只是教养让他无法不做出回应。“林心理医生。”
    “喂。”林颂音不满地瞟了他一眼。
    柏泽清还是那副不冷不淡的神情,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并不差。
    “你不是在对我进行诊断么?可以继续。”
    “我觉得你好像并不关心任何人,但是,你又……”林颂音说到这里,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柏泽清专注地看着不远处的红灯,有那么半分钟没说话。
    “但是,你觉得我又特别关注你?”
    “你不可以觉得我自作多情,”心底的想法就这样被说出来,林颂音有一瞬间的不好意思,“你确实很奇怪啊。”
    “所以,你觉得我对你很好?”柏泽清不知道这里的红灯怎么如此漫长,他开车时很少有脾气,只是这时难得有些没耐心了,“难道,没有别的人对你好。”
    “才不是!有很多人对我好!”
    “嗯,我相信。”
    林颂音说完这句话,头往边上一扭,做出一副不肯再理他的架势。
    车厢内再度变得寂静。
    绿灯亮了,柏泽清的心情随之趋于平和。
    林颂音在五楼停下,就看到门上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传单,她刚打开门,门缝处就掉落了许多小卡片……
    她猜测柏泽清大约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架势,越发地怀疑林自己怎么会一时头脑发热把他带回来看笑话……
    “你进来就好,不用换鞋。”
    “嗯。”
    林颂音找到水壶,仔仔细细地把里面的水垢冲洗掉后,烧了一壶水,随后,她又不知道从哪个拐旮旯找到一包速溶咖啡。
    柏泽清站在客厅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看到她就像土拨鼠一般,在并不大的空间里四处跑动。
    很快,林颂音踢过来一个被她擦干净的凳子,将手里的速溶咖啡递到柏泽清手里。
    “想喝的话你自己泡,其实我一直觉得咖啡好像都是一个味道,我去找户口本。”
    “去吧。”柏泽清接过来后,想了想又将这包速溶咖啡放进了大衣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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