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禹绚荷和我并肩走在街上,我们没有交谈,不过看得出来她很紧张,说真的我不明白所以。
    搭上公车,周围的景色由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渐变为大片田野、弯曲小路,原来乡村和都市只在一线之隔,又经过几个转弯处,我们终于抵达目的地。
    「这里是?」看着人烟稀少如荒野般的四面八方,我忍不住问。
    「你没来过吧?」她轻快的迈开脚步向前,我反应不太过来的蹣跚跟上,差点跌个狗吃屎,「这里其实也属于台北的一部份,很难想像吧?」
    「我从来没来过台北偏乡下的地方。」从家乡北上住姑姑家经过六年,儘管假日有出去玩也都往南部跑,就连淡水、台北一零一这种比较具代表性的景点我只跟同学一起去过,更别说寒暑假期间了。
    「那么你一定要多看看这个地方,很舒畅的。」她对我一笑,然后我们又回到了沉默。
    放眼望去,一片插满秧苗的稻田随着和风轻轻摇曳,即使没有晨光的照耀依旧活力四射;彷彿连接地平线的暮色在天空染开来,一点一滴、分分秒秒微微填空,细緻此刻格外烂然至我心底。
    走在桥上,一条清浅而见底的溪流登时抓住我的目光,我专注的凝视,也没特别的意图,单纯想看而看,忽然间溪流盪起一个个涟漪,我一点都不讶异,因为视线清楚的捕捉到从天而降的小水滴。
    「下雨了。」她仰望天空,掌心朝上淋着雨水。
    还没紧紧握住,不过我确定只是暂时,思及此果不起然她凝在空中的手握起拳头。
    「你为什么总是接住它?」
    至少每一次与我同在的雨天皆是如此。
    「没有为什么。纯粹想这么做罢了。」
    她没有犹豫理所当然道,望着天空的脸让我看不着表情。
    雨势没有起伏,维持起初的频率下着,就跟她跟我告白那天是一样的。
    左转后我们来到一座公园前。
    就跟一般的公园一样没什么特别,相较之下都市公园当然大了许多,不过──樱花树出现了。
    这一次不是幻象,而是活生生的一棵樱花树耸立在公园一处角落,粗壮的树干与枝条、盛开的灿烂、以及落英繽纷的烂然,跟当年的那棵樱花树简直是同个模子刻出来!
    「很熟悉吧?」禹绚荷转头的瞬间我彷彿看见了樱芙。
    「小时候我跟初恋的男孩常在公园里玩,那个公园周围种满了樱花树,其中一棵是整个公园里最大的。就跟你眼前所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不可能──早就怀疑,此刻我却极力否认来自真实的思想。
    不可能──明明眷恋,此刻我却没来由的想逃避当年的她。
    禹绚荷不可能是宋芙樱。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绝对不可能,对吧?
    挣扎一番后我铁了心。
    「是喔。」
    「??????」她为我的冷漠愣住,很快的恢復坚定道:「我都叫他阿雨。」
    『阿雨,我很想你。』
    「嗯,难怪你说他像雨。」
    「他给了我一个书籤。」她眼眶泛红,不放弃的翻找着包包。
    书籤被保藏的很好,丝毫没有半点污渍,上面除了花纹外还清晰刻上了「我绝对不会忘记你」。
    我的心抽痛了一下。
    「他手艺真好。」
    「我觉得,你就是阿雨。」再一次的,她对我告白了,只是眼泪还没流下。
    「我不是。」我斩钉切铁道,「我不是什么阿雨,别把我跟他重叠。」
    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也许这样的举动看起来像是觉得被耍了而不爽。
    但我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而逃。
    *
    「池湛雨,上来做这题。」
    我原本放空望着窗外,可能是被台上讲解着题目、眼尖的数学老师发现,所以她二话不说点了我的名字。
    真衰。
    嘛,在教室老师就是皇帝,不听令可是会被抓去斩头的。
    我不怕,但是秉持着资优生的信念我乖乖上台了。
    大略看完题目我直接套进公式,写了颇长的计算过程让我荒废约莫十分鐘的手有点酸,更可恨的是老师还故意挑这种有一堆分数的题目给我算!
    她肯定是故意的,不然在我作答的过程怎么能憋笑的这么明显。
    放下粉笔我不禁瞥了眼面善心恶的老师。
    「算你运气好,下次敢在给我放空试试看。」老师看了过程后打个勾,不忘在眾人面前「提醒」我。
    「是的老师。」我尷尬的接受台下的哄堂大笑才回到座位上,假装有在认真听课的撑到下课鐘声响起。
    「哥,你陪我们去打羽球好不好?」沚洵手拿羽球拍问道,当然跟在她后面的依然是不变的两人。
    「羽球?哪来的用具?」跟学校借的话几乎不可能,毕竟现在已经改成体育股长用学生证才能借用器材了。
    「是可芮带来的,我刚才也有跟别班的多借几支球拍,应该够用。」她说。
    「你们要打羽球啊?那我也要加入!」原本是篮球派的陈少泽莫名插了进来。
    「你不打篮球了?」我狐疑的看着他。
    「怎么可能不打,只是之前每天都跟它培养感情,偶尔也要换个对象吧?」他不正经道。
    「人多更热闹,那我们下去中庭打吧!」应该是叫可芮的女生兴奋道。
    于是我们一行人就这么来到中庭。
    因为有六个人﹝后来又找了个班上的同学﹞,我们便两两对打进行,我跟陈少泽一组。
    无论是国小、国中、高一上学期,我都是接触篮球、排球比较多,上一回打羽球应该是八百年前的事了,但热身对打几次后我很快便上手。
    「哥,你跟绚荷打几场吧,我看你们羽球都蛮强的。」我在休息时沚洵手拉着禹绚荷过来,后者明显非自愿,紧握球拍的手可能都冒汗了。
    「不过快上课了吧,下次再说吧。」我对沚洵微微笑,打算抓这个藉口让她死心。
    我隐约有察觉到沚洵有想将我跟禹绚荷撮合的心意,只不过都因为我对禹绚荷的依赖而被疏忽掉了,更正确的说法是──逃避。
    有所谓的选择性失忆,那「选择性逃避」这种说法也很合理吧?
    是啊,一直以来我都在逃避。
    包括对沚洵的感情。
    「好吧??????」沚洵的笑容僵住了,肯定也感觉到我跟禹绚荷之间的不对劲。
    我开了个话夹子给沚洵,在回教室的路上我们聊得很愉快,不过她似乎很在乎我跟禹绚荷之间的事,有意无意的观察我的情绪。
    无论如何,多么想让时间维持在我们都不知道彼此对喜欢的人的感情时。
    看着身旁她的笑容,我知道向日葵一直都没离开。
    一直都没离开我的心。
    只是被春天的樱花瓣沉淀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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