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是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这件事情当初闹得满大的。」回忆起从前往事,周苑杰的语气有些感慨,「我们班有一个女生,个性很安静,在班上是容易被忽视的普通类型,她跟其他很多女生一样,喜欢上了班上一个很受欢迎的男生。」
    情竇初开的女孩会喜欢的样子不外乎是长得帅、爱笑、成绩好,擅长运动更是加分,而这些因素那个男生身上都有。
    「因为真的没有勇气直接开口,所以她也是写了一封情书连同小礼物拜託她的朋友转交给那个男生……听说是在放学路上叫住对方,把东西塞到他手中就转身离开,帅气的动作让那个男生身边的兄弟都讚叹不如。」
    试图想像那个画面,何彭越忍不住笑了。
    眼底同样含着勾勒画面时的微微笑意,周苑杰整理好情绪后才说起后续,「但是你知道结果怎么样吗?」
    「怎么了?」见他的表情,何彭越直觉不是好事。
    「那个男生收到后,隔天一早,在早自习下课的时候,当着他朋友的面把已经看过的信像朗读那样大声地唸出来,并在念完之后让旁边几个男生把纸抢过去详看内容,这些画面恰好被刚从导师办公室回来的女生看到。」
    回想起这件事情,周苑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年幼时以为的好玩、有趣,对别人来说也许是一种极大的伤害。虽然已经事隔多年,但当事情重新被提起的今天,他还是没能忘记匆匆一瞥时,那女生苍白的脸色和受伤的眼神。
    围绕在旁边起鬨的朋友在看到女生的出现时,嘲笑声更大了。似乎是不满被这样普通的一个人告白,将情书从朋友手中拿回来后,男生当着她的面将信纸慢慢撕碎,散落的纸张一片一片地掉在地上,就像一颗完整的心被慢动作践踏。
    鲜血淋漓。
    「被他们这样一闹,原先就是边缘人的女生更是直接被全班排挤、霸凌,幸好那时候距离毕业只剩下一个多礼拜,毕业考已经结束。几天后那个女生终于忍不住请了长假避风头,直到毕业典礼当天才出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看着底下白热化的攻防,周苑杰扯出一抹苦笑,「那时候带头霸凌她的是班上一个成绩好又漂亮的女生,就像被告白的那个男生一样,这个女生旁边也有很多朋友围着,久了就成了班上的大姊头,她说什么,没有人敢拒绝,班上也不断谣传大姐头和那个男生是一对。虽然两人都没有正面回应但平常互动已经超过朋友的界线,所以当这个女生告白时,大姊头非常不开心,欺负起来更是不手软。」
    「老师没有阻止吗?」听到这里,何彭越不得不提出自己的疑问。
    照常理来说,班上出了这种明显的集体霸凌行为,身为班导师应该不会没有注意到才对。
    「她怎么可能阻止?」像是听到有趣的事情,周苑杰笑了一声,「我们这个班导很噁心,直到现在我依然这样觉得。」
    「哪个学生成绩好她就喜欢谁,不喜欢的就跟垃圾一样看都不看一眼、处处找碴刁难。如果是成绩不好的学生家长想讨她欢心送礼给她,她也是收下后的当天对那个学生好一些,过两天还是一样。」
    「……你看过?」
    「看过。」过了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这些黑幕,「就我看到的,那个家长至少送了五次礼物,每次都是项鍊,黄金的。」
    「要死啊……这就跟直接送钱没有两样啊。」饶是何彭越都不小心爆粗口了。
    「是啊,所以我才觉得噁心。」
    谈到这个老师,周苑杰简直有太多黑幕可以说。
    不管是收礼却不待人家小孩好、班上重要干部全部内定为她喜欢的学生,或是有好处时直接塞给那些特定学生,从种种方面来说,她都不是一个能令人尊敬的老师。
    那时候周苑杰成绩虽好,却不像那些人一样会讨她欢心,就稍显不得宠,因而被安排的职务也只是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图书股长。由于介于灰色地带,他便可将两边的生活看得十分清楚,正因如此,所以更加瞧不起这个老师。
    「毕业当天,那个女生穿了粉色裙子来,刚好和大姊头撞色,又被狠狠羞辱一番,不只衣着发型,最后就连她喜欢那个男生的心情也被狠狠踩碎。」
    因为要接受领奖,必须提前去会场集合,所以后续这些事情都是从其他同学那边听到的,周苑杰并不在场。
    但就算只是间接听到,他也觉得十分难受。
    只是单纯喜欢一个人,有必要让全世界欺负吗?
    「之后,就很少听到她的消息了。」国小国中基本上都是看户籍选择学校,除非特意搬迁,否则多数学生都是一起就读中学。按智力测验分班时,一班出现一、二个国小同学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只知道升上国中后,她一个人被分到前段班,直接摆脱所有曾经霸凌过她的人。虽然不知道后来有没有再遇到相同的事情,但在新环境重新出发、和班上其他人都不再有任何交集,这些对她来说应该是好事吧。」
    只是心里的伤口要花一段时间才能慢慢癒合,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
    「希望她之后一切顺心。」最后,何彭越只能这样说。
    故事说完,两人之间略显沉重的气氛也因为台下的激烈斗争稍微缓和。
    看着方景焕身手矫健地穿梭在球场、时不时一个帅气的传球动作,周苑杰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会吸引到那么多女生的目光。
    「不过唐霏怎么会叫你帮忙转交?」同样关注台下比赛,何彭越眉头微微皱起,「照理来说,这段时间她碰到方景焕的时间应该比你来的多,也比你更有机会和他私下碰面。」
    「她说如果是自己给,景焕哥一定不会收。」搬出对方曾经说过的话,周苑杰耸耸肩。
    「你信?」何彭越很震惊。
    「怎么可能信?」冷静地反问,周苑杰笑了一声,「我还看过他收情书的现场版呢,在我高三那年。」
    能语气轻松地说出这样的话,大抵只有周苑杰能做到了吧。
    心情复杂地转过头,何彭越想着周苑杰单恋方景焕的时间轴,突然发现一个不对的地方,「所以你因为看到他收情书离开他的吗?」
    「怎么可能这么幼稚。」对于这个学长的智商,周苑杰已经开始疑惑了,「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导火点,只是让我更加肯定自己对他的感情。」
    「所以就是了啊……」哼哼两声,何彭越感叹对方的不坦率。
    没有理会对方的喃喃自语,周苑杰目光依旧停留在台下的人身上。
    「那这个怎么办?」从背包底下抽出被压住的信封,何彭越问。
    「当然是帮忙转交啊。」现在完全没有第二个方案可以让他们做选择,「相信景焕哥不会这么无聊当着朋友的面唸出来。」
    「他不会的。」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何彭越笑了,「不过这项任务还是交给我吧。」
    「为什么?」
    「和你相比,我比较有机会遇到方景焕。」提出铁錚錚的事实,何彭越不容反驳地将信封收进自己背包,「绝对会安全交到他手中的,别担心。」
    「谁担心了。」哼了一声,周苑杰语调平淡。
    一来一往的对话中,时间很快就过去,没有多久,比赛结束的哨音响起。
    最终由方景焕这队取得胜利。
    练习赛结束,看台上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台下的啦啦队则忙着递水递毛巾,慰问球员。不久后带队老师出现,替这场练习赛下评语做一个完整的结尾。
    看着台下热闹非凡的样子,周苑杰和何彭越决定先行离开,完全将某人要求结束后一同离开的话刻意遗忘。
    等方景焕意识到自己被放鸽子时,二楼看台上已经没有半个人。
    结束练习后,队友都已经离开体育馆,诺大的空间只有他一个人。走到场边放背包的地方,方景焕拿出手机准备打给何彭越,就听见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
    转过头去,就看到唐霏拿着水瓶,笑盈盈地看着他,「请喝水。」
    「我有了,谢谢。」晃了晃手上方才队友给的宝特瓶,方景焕冷着脸拒绝。
    「刚才在看台上的是学长的朋友吗?」丝毫不在意方景焕越发难看的脸色,唐霏比划先前周苑杰所在的位子,「和何彭越学长一起来的那个。」
    「他是我弟弟。」毫不犹豫直接否决的朋友的说法,方景焕用了另一种比较亲暱的关係来形容他们两人。
    「可是学长不是独子吗?」在喜欢方景焕的同时,唐霏就已经蒐集许多关于对方的资料,是否有手足这种基本资讯她更是不会错过,「应该是邻居弟弟吧。」
    「他是我亲弟还是邻居弟弟和你没有半点关係吧。」
    在过去,方景焕就知道唐霏会调查他,因为对对方丝毫不感兴趣也没有影响到他的生活,方景焕也就睁一眼闭一隻眼,可他没想到她居然会查到周苑杰身上。
    先不论她到底查到些什么,光是调查到周苑杰这件事就已经触及他的底线。
    从来都是被人捧在掌心,没有听过这么冷漠的说话语气,唐霏眼眶瞬间泛红,看起来楚楚可怜,「我就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我不管你好不好奇,如果你的行为打扰到他,就不要怪我翻脸。」烙下话后,方景焕大步从她身边走过,连个眼神都不留下。
    「方景焕!」身后是唐霏带着鼻音的大喊。
    看着方景焕远去的背影,唐霏扯了扯嘴角,试图勾起一个笑容却怎么做都失败。
    第一次看到方景焕,是入学时经过篮球场无意间的一瞥,灿烂的笑容、张扬的自信,无一不是深深吸引她的。那时候身边还有许多朋友同样喜欢方景焕,所以她很容易就知道对方的课表,并製造多次的巧遇。
    大家都说方景焕很好相处,但是在经过了解后她才知道,除了真正重要的人,方景焕只会表现客气的一面,而她不管努力多久都还是被他屏除世界之外。
    这个人啊,其实很冷漠的。
    转眼间,空旷的球场只剩下她一人,抱着双臂蹲下身,唐霏难受地吸了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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