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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到了论文答辩的时候,总要被拉出来瞻仰一番。更有那迷信的,还会冲着江听白的斯文败类样儿上柱香,求他保佑后辈。
    于祗猛地灌下一大杯酒。
    她找出个空纸箱子来,把柜子里的那几幅油画全塞了进去盖上,又转身出去交给庆姨,“帮我锁进仓库里,别再让我看见了。”
    “哎,二小姐。”
    于从声手里端了杯茶站在楼下看她。
    她认命地靠在栏杆上,“老于,明天我去江家赔罪。”
    说完她就回了房间。
    明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乖女儿,用不用妈妈......”
    “你女儿会处事得很,只要她有这心思,”于从声将她拦了回去,看着女儿消失的背影,“就一定能当得好,江家最合格的儿媳。”
    周日一大早,于祗从她爹藏着的补品里,挑了一株从小横在长白山北麓、快要成人形儿的老山参包了起来,疼得老于心都在往下滴血。
    于祗看他那样就说,“要不我就不去了?抠抠搜搜那个样儿。”
    哪像趁这么大身家的老板呐?越发连街口练摊儿的不如了。
    于从声眼不见为净地把她赶上车,“赶紧走!你麻溜儿的拿着它从我眼前消失。”
    江家的宅子建在山半腰上,是从他曾太爷爷手里传下来的一处祖产,这块地早不知价值几何了,但对金玉为堂的江家来说仍属九牛一毛。
    外头看着不过就普通的园林,殊不知园内种着无数珍稀的奇树异卉,还有一整套的金丝楠木陈设。
    大概就是到了富贵到了,像于祗这种漫天撒银子长大的人每次来这里,都还是会惊叹的程度。
    于祗在门口下车,正在院子里盯着花匠修剪树枝的尤妈,见一道清姿嫮容的身影远远朝这边来,忙命人进去通报:“快去告诉夫人,于二小姐来了。”
    陈雁西听后,闲呷了口茶,“请进来吧。”
    于祗笑吟吟地在门口唤了句伯母。
    陈雁西不妨抬头一望,于祗扶着门框站在门口,身后是大片被修成名贵形状的鲜活绿植,初春的日头才升起来,从她这里只看见于祗半边脸,但那小半幅已是极温婉秾姱的轮廓,倒比春池里刚涨起来的那一汪泉水还要柔些。
    到底是上海明家的外孙,举手投足间,是一脉相承的雨弱云娇。
    陈雁西每见了她,都觉得这个儿媳妇挑得甚是英明,她招了招手笑道,“织织,过来伯母身边坐,来呀。”
    于祗嗳了一声。
    她坐过去便捧着茶海倒了一小杯,规规矩矩的,“前天我去上海出差了,没能去迎伯母,这杯茶先给您赔不是。”
    江盛从楼上走下来,“咱们早晚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你有这份心就成了。”
    于祗深吸了口气,展颜道,“伯父说的正是呢。”
    她今天肯定走出这一步到江家来,就已经是抱了应承指婚的决心,这一句一家人怎么都是要答应下的。
    却不料后头传来道戏谑而散漫的男声。
    “这么着急嫁给我吗于二?”
    第3章 纸婚
    ◎大约就是喜欢她吧。◎
    从江听白去年回国在商界大杀四方起,于祗每天都要被迫听好几遍他的名字。
    第一遍来自他们高律,自打他在一次酒会上和江听白交谈过一次后,就把他夸得不似真人。
    其实高律只是对江听白说了两句没回应的话,一句是“你好,江总”,一句是“久仰您大名”,而这两句只换来江总一个点头,却在高律自己的着意渲染之下,说成就国内外经济形势亲切友好的交换了意见。
    搞得律所里一众对江听白心驰已久的迷妹,围着他问东问西,从他高深莫测的出身问到寕江的百年征程。
    有时候他没事儿到于祗办公室里小坐,都要感慨一番,“江家如此显赫的门户,竟有这样成器的儿子?”
    于祗听完都要在心里冷哼一句,成不成器的不好说,江听白比谁都会气人倒是真的。
    每次她只听听不作声。
    高律还要补问道:“论起来你外公还和江老爷子共过事,膀臂似的人物呐,早年间报纸上他俩可是左进右出的,怎么你不认得他?”
    化成灰都认得。
    江老炮儿从加拿大回国已有一年。
    但每一次,有可能会碰上他的局,都被于祗巧妙地躲过了。
    所以说起来,这怕还是她高中毕业以后,第一次见他。
    还是没叫她失望。
    一听见江听白的声音,于祗就忍不住想打人。可在入她眼时,还是一股得天独厚的少年意气感,如明月泛云河般徐徐扑面而来。
    分明也三十一岁了。
    她的目光越过江盛,迎着江听白要笑不笑的神情,强忍着恶心说了句,“全京城有谁不想嫁听白哥啊?”
    假死了。江听白在心里说。
    可就这么句虚伪的客套,却轻而易举的,让笑容蔓延在他的脸上,和小时候一样。
    他明知道于祗讨厌他,讨厌到了哪怕是十里春风扬州路都要避开不见的地步,但他偏要去逗一逗她。
    当年就连江听白自己也说不清楚,平时精神挺正常,怎么就那么嘴欠,非把一小丫头气得涨红脸才舒坦。
    后来于祗回上海读高一,江听白一天比一天更想这个惯会装模作样的于二,他才搞明白了点儿原委。
    大约就是喜欢她吧。
    “那这样就再好不过了,正好赶在听白出国前,”江盛忽然大笑一声,中气十足的,把于祗给吓得不轻,“我们两家把事儿办完,也免得日夜悬着心呐。”
    不是。动作这么快吗?
    江伯父这是结婚,不是签合同啊喂!
    于祗刚找了个借口要推辞。
    又被陈雁西给插话,“你这个人一点也不懂女儿家心思,哪有当人家面说的!”
    于祗临表涕零的,就差对着陈雁西摇大拇指,伯母好伯母妙伯母呱呱叫。
    但是她下一句就叫于祗泄了气。
    因为陈雁西说:“明天见着老于,再提也不迟嘛。”
    “....jsg..”
    要是跟她爹提,那还不如直接在卖身契上摁手印,效果是一样的。
    江听白就靠在倒数第二层台阶的栏杆边。他目光沉沉地将于祗瞬息万变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声,小丫头片子,这下把自己装进去了?
    陈雁西又让江听白过来坐,于祗瞧着他,似极不情愿,又不好拂他妈面子才坐下。
    可江听白分明是闻着于祗脖颈间散出的这股子微甜的香气不自在。多少年没和她坐得这么近了,这冷不丁的,还真不知道该把手往哪儿放。
    他战术性的端起一杯茶来喝。
    于祗小声提醒了他句,“不能喝的,那是才泡了杯子的水。”
    江听白语气淡淡的,“......知道,我这不是正要倒了?”
    ......你那是要往嘴里倒吧。
    陈雁西问起她读书的事儿。
    于祗把在美国yale大学读国际法学硕士的经过简单讲了讲,也不见多有意思,但她的声音很美,是既糅合了北京平翘舌分明又保留了上海腔调的那种柔美。
    江听白听得比市场部总监做调研报告还要认真,又有些气恼,听她哥于祲说她申学校的时候一律避开了欧洲。
    勾选的全是美利坚。
    倒不是说江听白自恃过高,虽然他这人也多少有一点,但很难讲于祗不是在躲他。
    于祗又陪着说了大半晌的闲话才起身告辞。
    陈雁西忙叫住儿子,“听白,你开车送一下织织。”
    于祗生理性地就要拒绝,“不用了伯母,我家司机就在门口等着。”
    江听白连脚步都没停的,就往楼上走,“我还有那闲功夫送她呢?”
    “这孩子,他就这样,你别见怪。”
    陈雁西拍了拍于祗的手背说。
    这不怪的,伯母,合情合理。是标标准准的江听白作风。
    但等于祗走到门口时,车早就已不见了踪影。
    她拿起手机打电话一问才知道,她的车在五分钟前,临时被她哥给叫去接一客人了。
    于祗给她哥发了一微信,【可以啊于总,还使唤我的司机去接人?】
    于祲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前后跳出来的两条,分别来自他哥们儿江听白和他妹妹于二的微信,觉得一个头比两个还大。
    十分钟前,江听白发给他的那条是:【立刻让你们家司机走人。】
    合着都跟人司机杠上了是吧?你们打小不对付是司机的错?
    于祲推开满桌子的财报,狠狠灌了口咖啡,这个家一天没他都得散。
    于祗试着叫了辆车,可这地儿实在太偏了,一般也没谁愿意来。
    她只好沿着马路先往山脚下走,没走上两步,后头就传来嚣张摁喇叭的声音。
    应该也不可能是别人,所以她连头都懒得回。
    江听白缓缓开过她身边,将车窗打下,“一个人在这儿练竞走呢?姿势不对吧。”
    于祗的手搭在眉骨上遮挡刺眼的阳光,也没有要停的意思,“要不听白哥下车亲自来给我示范一遍?”
    怎么听白哥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总像哪儿不对劲似的?没憋着什么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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