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所不过三年,才刚达到晋升合伙人的年限标准,只打赢过两个大官司,每天就负责审核各家公司的合同,也不曾得到什么突出奖项,不过就是在非诉讼业务上精通些。
    这么破格擢升她为合伙人,换了谁都难免不服,尤其律所里比她早进来的。
    所以一散了会,律所里的人就三五成群的交头接耳起来。
    茶水间永远是瓜田的中心,行政处的一姐lily正在给老大冲咖啡,就已经有不少人围了上去。
    卢律师进律所已经五年,又是国内一流政法大学毕业,现在也没能混上合伙人。
    她自然是有话说,“老大也太偏心眼了,就这么提了于祗!”
    lily笑着说,“那没办法啊,除非你哪天也像她一样,一开口就能签下大客户。”
    前阵子他们律所为了拿下闻家旗下连锁五星酒店的法律咨询业务,没少在闻总面前献勤儿,但都没能得到准确答复,后来还是在一次饭局上于祗乖巧地叫了闻元安她爸一声闻伯伯好,这份合同才顺利签下来,就只用了四个字的时间。
    他们老大恨不得把于祗这个财神娘供起来。
    卢律师瘪了瘪嘴。
    “红圈所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呀,谁手里资源多,谁就受倚重的,”旁边资历更老一些的谷律师劝她说,“这不是在读书,还看谁更用功,都是各自拿实力和本事说话。”
    lily也赞同,“人家是千金小姐,本来就是来律所体验生活的,没准哪天就要回去当少奶奶,她又不缺这点钱。”
    高律敲了敲玻璃门,“差不多得了,聊个没完了你们还。”
    卢律师小声说,“又一个护着于祗的来了,我们可快走吧。”
    于祗倒没被任命影响多少,照旧埋头在裹脚布一样长的全英文合同里,逐字逐条的翻译审阅着,唯恐在这些信息里漏掉那么一两条关键的。
    jh律所向来都侧重非诉领域,虽然他们所诉讼标的可以用庞大一词来形容,但非诉业务永远在缺人手。
    她的助理吴逍按照她的吩咐搬进来一堆,近十年来lt集团的诉讼材料,顺便把游走在工作间听到的消息告诉她。
    吴逍半趴在桌上,“姐,他们可都在说啊,你就是律政界的资源咖,要什么都不费力。”
    于祗边圈下她认为有疑议的,边深以为然地点了jsg点头,脸上连半点愠容都没有流露。
    吴逍还继续叭叭着,“不是姐,您好歹生个小气吧也,他们都说这么难听了。”
    于祗这才停下,“要生什么气?人家又没说错。”
    她那天碰见了闻元安,自己都玩笑说她事业有成是踩在了各位叔伯的肩膀头子上,是于家把她抬起来的。
    “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努力,才能达到某一种高度的。你得接受,有些人生下来就注定要走捷径,这是现实,”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又拍了拍吴逍的肩膀劝慰他,“但是你不能一边抄着近路,一边又逢人就喊,你们都来看我有多拼命呀,这就又当又立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姓于占了多大便宜,只是她占她的,挡不住别人议论别人的。
    这是彼此的自由和权利。
    吴逍受教地点头,“姐你可真是豁达。”
    “这不能叫作豁达,”于祗被烫了一嘴,“是最基本的道理。”
    吴逍赶紧去调饮水机,“我又忘记改成55度了。”
    于祗放下茶杯说,“去nudake给每个人订一份蛋糕吧,午点时间送过来。”
    但闻元安那头比她更早得到了消息。
    她打电话过来,“怎么着于大律师,您都是八大所之一的合伙人了,还不请咱们一顿?”
    于祗手里转着笔说,“得请啊,晚上你们挑地儿,我都行。”
    她们最后约在了华而不实的refer,主厨的创作理念很大胆,但味道还有很大的进步的空间,不过也没有谁真会去细品。
    于祗她们这帮人都是吃个过场,她举酒杯的次数远比拿起刀叉要多,几轮推盏下来已有了几分薄醉。
    闻元安问起陈晼的事怎么样了。
    陈晼耷丧着眉眼,“我爸都回来了我还能怎么样?和老蚯蚓耗着呗。”
    旁边人都起哄,“你也不说敬人家于祗一个,好歹接你官司。”
    “别烦,都自己喝自己的,”陈晼挥了挥手,“人用不着我来敬,对吧?”
    于祗又喝了一大口红酒,“知道什么叫当事人了吧?”
    她们这帮姐们儿当中,出身音乐世家的就上国外进修几年西洋乐,回国来弄个钢琴家的名头,再加上有家里的人脉资源给铺路造势,混得都不算差;要不就是学些高大上的珠宝或服装设计,成立一个自己的品牌,反正有亲爹亲妈往里头疯狂砸钱凹人设,营销到位了也能卖出去。
    像于祗这样下真功夫去读法律的,属实是凤毛麟角,所以她们提起于小姐大都很钦佩。
    闻元安又问,“这怎么说的?”
    于祗嫣红既醉的唇瓣抵着玻璃杯,笑得在场的每一位女士心神俱晃,“就是当她有事儿的时候,她拿你当个人,等她的事情彻底解决了,你里外不是人。”
    陈晼:“......”
    你长得最美,说什么都对。
    闻元安都看愣了,“你说江总也真舍得把你这么个气质脱俗的大美人,扔在北京三年整。”
    “哪来的什么气质啊?不都是包装出来的?”于祗在身上这么一比划,“脱了这身名牌衣服,谁又能比谁金贵呢?”
    陈晼指了指她,笃定道,“丫喝高了今天。”
    闻元安又起主意要出去疯,“咱蹦迪去吧?孟听在三里屯新开一酒吧,赏他一脸面?”
    “那就赏吧?”陈晼看一眼于祗,“你能行吗?”
    于祗越是喝到了位置,就越怕人说她酒量差,“你他妈才不行了呢。”
    第8章 纸婚
    ◎一切所谓的命数,才刚刚拉开序幕◎
    于祗其实很少来酒吧。
    一则是工作忙,加夜班的时候不算少,有这空闲不如补补觉;二则,家里管得太严,明大小姐不许她来,说这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和于家二十多年来苦心孤诣为她打造的端淑名声不大相符。
    其实这属实是杞人忧天了。她身边的就没一个正经人,包括于祗自己,还怕来什么不正经的地方?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擅长蹦迪。
    好歹也是从小在高雅的芭蕾舞调子中熏陶起来的。
    于祗让孟听换了首舒缓一些的曲子,就开始在舞池中间扭了起来,一张小脸在酒精的作用下益发清艳。
    妖媚是生来就长在骨子里的。
    江听白坐在卡座中央,看着他这位号称京城贤惠标杆的太太,脸上红云未褪地作乐,有些片面地在脑子里下了这么个结论。
    于祗就是这一类的翘楚。
    面上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可略一失神,把控不住了,那股子凄绝就再难藏得住。
    就像他们的新婚夜,叫他一梦便两三年。
    他今天上午才刚到北京,一众哥们儿给他大摆排场接风扫尘,从下午一直喝到了现在。
    江听白本来想提前结束早点回去,去看看那个三年来对他不闻不问的好太太,他不在时都过上了什么神仙日子。
    每月一次的电话,一定是江听白先打,于祗找理由先挂;给她发的微信,别人都是秒回,只有她是轮回。
    他想听她多说两句话,还得掐着于祗在江家小坐的机会,当着他亲父母的面儿,她才能软着声调把这通电话讲完。
    没想到在这儿就碰上了,还是这么个别致的场面。
    他刚准备起身,就看见于祗对着个,看起来毛就还没长齐的小男孩,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于祗半靠在吧台上,语调轻浮地,“哟,弟弟挺会扭啊。”
    江听白:“......”
    今天是孟听的场子开张,能拿到首张邀请函的都是有些来头的人,连这个小弟弟也不例外。
    他看着于祗,就像撞见个惹不起的大麻烦一样,畏缩着退了两步,“我、我在微博上,看过姐姐和江家独子的照片,他是你什么人?”
    于祲这时走了过来,他也准备听听他妹妹的答案,“我赌她会说不认识。”
    江听白哂笑了声,“八成会说是仇人。”
    “......不至于。”
    但于祗朝那个小男生,香靥凝羞地笑了一下,“别怕,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夫妻关系,别怕。”
    这把浑如莺啭的嗓音溢出来。
    那男生倒真不怕了,他也想看看能嫁给江公子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他壮起胆子要挨她,“姐姐看起来像是喝多了,要不我......”
    “要不你走开?”
    伴随着一道清冽的男声响起。
    小男生也跌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他抬眼看清了江听白后,连声道完歉走了。
    于祗到这会儿才肯承认她今天喝得有点多了。
    因为她眼前人影幢幢,骤然出现了好几个江听白,但无一例外地冷清着眉眼,就跟从前教训她时一样。
    她已经走不了直线,扶着吧台歪歪扭扭地朝她亲哥的方向慢慢挪过去,跟国际超模走台步似的,于祲眼看着她越过自己,搓粉团朱、又有些不怀好意地挽上了江听白的胳膊。
    于祲:“?”
    过了三年她终于想通了?
    江听白:“?”
    我太太要对我上手段了?
    于祲直起眼睛地盯着他妹妹,看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很快,于祗就在众目睽睽下,冲江听白勾了勾手,示意他把头低下来些。
    江听白很配合地躬了躬身,于祗附在他耳边神秘地说,“哥,真大白天活见鬼,我看见江听白了。”
    江听白:“......”
    首先,现在是晚上。
    于祲:“……”
    其次,你哥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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