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内,眾人环环围绕着重伤昏迷的芑姬,引颈期盼着她能够尽早甦醒。
    「芑姬、芑姬、芑姬殿下!」
    在眾人的呼唤中,芑姬悠悠甦醒,她虚弱的欲起身,随即被身上的创伤给刺痛,「呜,我……我嘶!痛……」
    「芑姬殿下,请勿妄动,你现在伤重在身呢,请躺下好好静养吧。」丹努许赶紧将芑姬搀扶躺平,愁容满面的叮嘱着。
    芑姬欣慰的看着床边的丹努许,「丹努许…你还在这,太好了,那个可恶的因陀罗没能将你抢走。」
    正当丹努许打算向芑姬解释之际,因陀罗冷漠的声音却赫然打岔道。
    「我当然有能耐把丹努许给抢走,只是那并非丹努许所乐见的,所以我尊重他并留在此地。」
    「因陀罗。」丹努许回头喝斥着,却也让芑姬瞥见了房间另一头令人厌恶的身影。
    芑姬看着因陀罗沉静如石雕像姿势豪迈的跨坐在凉蓆上,一手还覆在负伤的麒麟背上,以为因陀罗欲对阿卡尔不利,愤恨咆啸道,「因陀罗你这傢伙,把你的脏手给我离阿卡尔远一点!」
    「哼,你确定?一旦我离手,阿卡尔恐就此一命呜呼喔。」因陀罗冷漠的挑眉,出言不逊并作势要收手。
    「你什么意思!?」闻言,芑姬不禁面露惶恐。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因陀罗虽口吐威胁,手却没有轻易的撒退。
    「芑姬殿下请冷静。」丹努许忧心着芑姬的伤势,苦心劝说令她躺下,「方才一战,阿卡尔大人在最后全力护你周全,自己却反而命悬一线。
    现在因陀罗正在用自己的力量为阿卡尔大人延命,阿卡尔大人现在的生命已是岌岌可危了,神堕的证明正在反噬祂的生命,但阿卡尔大人却是说什么都不肯让因陀罗替祂拔除晶刺,坚持要等你清醒,说你才是祂认定的唯一主子。」
    「阿卡尔……」芑姬闻言,愴然泪下。
    在听见了芑姬的呼唤后,阿卡尔精疲力竭的轻应着,「芑姬…你总算醒了。我的性命已至尽头了,能在最后这一刻护住你,我也算不辱……」
    「闭嘴!」芑姬愤然大喝,堵住了阿卡尔的诀别,「谁允你说出这种话了。」
    「阿卡尔,你若还认我这个主子,就乖乖听令,我命令你活下去,我不许你就这么死去了。」
    「活下去,阿卡尔!」芑姬向着濒死的麒麟奋力嘶吼着,「求求你,让他活下去吧,因陀罗,我求你。」
    芑姬说着,挣开眾人的搀扶,毅然跪下,「拜託你了,因陀罗。」
    因陀罗瞥了一眼屈膝叩首的芑姬,「哼。」遂而运起体内无匹雷劲,歛目一沉,将体内汹涌奔腾的雷劲匯予麒麟。
    「啊───」阿卡尔随即深受剧烈的衝击,发出了凄烈的嚎叫。
    「阿卡尔!」
    丹努许伸臂阻挡着,「没事的,芑姬殿下,因陀罗正在替阿卡尔大人身上的黑晶进行净化,虽然过程会痛苦难当,但阿卡尔大人一定能熬过来的,要相信祂啊,芑姬殿下。」
    「阿卡尔,给我活下去,拼命活下去啊!」芑姬向着正逢身心磨难的阿卡尔大吼道。
    晶刺被成功拔除,焕然一新的麒麟褪去一身靛色,化为云端上无比纯洁的存在,然而,即便成功拔除了神堕的证明,麒麟仍倨傲的不愿臣服于因陀罗。
    「即使你替我拔除了晶刺,我仍不承认你。因陀罗,你尚不够格成为吾效忠的对象,吾心顺服者,唯有芑姬。」浑身白净的麒麟对因陀罗道。
    「无所谓,我早晚会让你甘心臣服于我,在此前,儘管和你的芑姬享受最后的时光吧。」因陀罗除了口头逞能之外,态度上倒显得不甚在乎。
    「阿卡尔,太好了。」芑姬看见着浑身雪白的麒麟顿时落下了欣喜的眼泪。
    「吾已非“阿卡尔”,吾乃司掌竞争与公正之神,吾名尼阿伊。」
    「忽然要改口叫你尼阿伊,还真不习惯。」芑姬擦擦脸上的泪渍。
    「你会习惯的。嘖嘖,你何时变得那么爱哭了,芑姬。」麒麟凑近哭得梨花带泪的芑姬,宠溺的蹭了蹭。
    「呜呜,还不都是你的错。」芑姬抽泣着,佯怒的揍了麒麟一拳。
    麒麟重新回归芑姬的身上,化为她额前的靛色额饰。
    「那么,芑姬殿下请好好静养身子,丹努许在此向你郑重请辞。」
    「丹努许你要去哪?」芑姬愕然捉住了丹努许的衣袖。
    「芑姬殿下还请你见谅,在你昏迷期间我和因陀罗讲好了,随他回到俱利磨,但这不正好符合我们欲向俱利磨王进言一事,你赋予丹努许的使命,丹努许绝不敢怠慢,还请芑姬殿下在此静候佳音。」丹努许不疾不徐的解释着。
    芑姬看了一眼丹努许胸前的银质如意锁,眉头深锁,语调沉重的嘱託道,「万事拜託了,丹努许。」
    「定不辱使命。」丹努许抱拳作揖,恭谨道,「暂别了,芑姬殿下。」
    告别了芑姬,丹努许同因陀罗一道离开了公主府。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呢?」丹努许开口问道,不过心底大约能猜到是谁那么大嘴巴了。
    「俱利魔王之子,穆蒂。」因陀罗说着,迈步剎那,华光夺目,转眼已是人鸟之姿。
    「啊啊,我想也是。」丹努许揉揉眉头,那个小肚鸡肠的王子,他才不信他会那么好心,显然是挟怨报復啊。
    「走吧。」因陀罗向单弩许伸出了邀请的手。
    丹努许伸手交託出了自己,「何必那么郑重呢,你不是用要揹的啊──因陀罗!?」
    因陀罗不给丹努许反驳的机会,随即将他托抱在胸前,振翼冲天。
    丹努许为避免自己摔落,整个人必须尽力往因陀罗缩着,双臂圈着因陀罗的颈,「因陀罗你这样很过分喔。」
    「从黄飞向俱利磨的航程遥远,我担心用揹的,你肯定耐不住睏意,一旦你松手了,岂不更危险。」因陀罗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我才不会那样呢。」丹努许瘪嘴。
    「才怪。」因陀罗笑着反驳。
    飞行了好一段时间后,丹努许不禁觉得有点乏了,「因陀罗,俱利磨怎么那么远啊,还是你故意放慢速度啊。」
    「来时只有自己所以飞行比较没有负担,怕你受不住风压,所以确实放慢了一点速度。」因陀罗据实以告。
    「你飞快点没关係,我还受得住,哈──」丹努许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因陀罗看着怀中之人强抑着睏意打盹的模样,不禁噗哧一笑,「你累了就闭目小憩一下吧,我绝不会松手的,到达俱利磨时会叫醒你的。」
    「你可别飞到一半然后也累了结果害我俩双双坠落了,我的生命安全就拜託你了啊。」丹努许偏头靠在因陀罗的颈窝,一股安心感袭捲他的意识,令他不得不拜倒在睏意之下,嘴里仍不断嘟囔着。
    「因陀罗,半年了,其实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聊啊,但是现在却先败给了瞌睡虫,我真没用。」
    「你有什么想聊的,说说看,我洗耳恭听。」因陀罗将环住丹努许背部的手收紧了些,让丹努许更贴近着自己,令他能更安稳舒适的假寐。
    「像是你这半年都过得怎模样啊?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会沉迷酒色那种恶习呢?有没有好好保养眼睛?想问你究竟跟俱利磨王达成什么协议?或是你有什么苦衷,之类的……」丹努许的眼皮闔上,渐弱的呢喃没了声。
    「丹努许……」因陀罗轻声呼唤着。
    「其实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你的心上人谁个怎么样的人呢?和你怎么相处的,你喜欢对方什么呢?吶,因陀罗能和我说说吗?」丹努许彷彿梦囈般的嘀咕着。
    因陀罗睨了怀中睡顏安详的丹努许一眼,悠悠道来。
    「我的心上人啊,是个怀有高远抱负的人,并且有着可容纳天地的宽阔胸襟,最大的愿望便是世界和平,听似孩子气的想法,却是每每谈及此话题时,总是那样慷慨激昂的侃侃而谈,那样的耀眼夺目……」
    「嗯……」丹努许轻应着,似睡似醒。
    「对方非常兇悍且坚韧,为了理想可以奋不顾身地去实行,甚至不达目的绝不停下脚步,是个顽固到有些偏执的傢伙……」
    「嗯…嗯…」酣睡于梦境的丹努许,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他对我付出了全部的心思与陪伴,如同老师也像个伙伴,我对他也从最初的景仰与崇拜逐渐產生变化,在与他分开的一段时间里,我时常怀念他、惦记他,并不时的重温我们共同经歷的总总,不知不觉的,我对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我也曾茫然、困惑,觉得羞愧,所以一度酖迷于酒色之中,打算藉着这些来麻痺自己,后来我才釐清了自己对于他的感情,我珍视着这份心情,并将对他的爱慕深埋在心底。」
    「嗯呼……」丹努许熟睡的轻鼾仍回响着。
    「对于那傢伙,我感到非常徬徨与无措,这样心系眾生、博爱着天下人的傢伙,真得能看到见近在他眼前的我吗?」
    「嗯呼……」
    因陀罗语调哀戚,惆悵的说着,「我明明就站在离他最近的面前,他却总是透过我遥望着天边,他心系着生活于世间的眾生,我怀疑他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或许有吧,因为我亦是他所钟爱的眾生之一啊,呵呵呵……」
    最后,禁不住寂寞的滑下了苦涩的眼泪,一滴两滴的落在丹努许的脸颊上。
    「这样伟大而残酷的傢伙,我明知如此却仍然爱上了他,这难不成是命运的捉弄……」因陀罗望着熟睡中的丹努许痛苦的呢喃着,「真是残酷啊。」
    风中迎面来的夹着海气的呼啸声,扑鼻满盈的无不是海水的湿咸气息,头顶的烈阳依旧高悬着,漠视着天下眾生的苦难,因陀罗没有再说话,全神贯注着前方认真的疾飞着。
    呼啸而过的风拂过了的脸颊,带走了眼泪,此刻静謐安详,再不闻任何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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