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刚才不说实话?」
    「为什么要拐弯抹角?」
    胖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面对我的坦然和反击错愕许多,肉感的手心拽上我衣角,要我跟他出去,办公室人太多不方便谈。
    要不是这时间我正打算回去,我大概还会赖在办公椅上吧,骨子里叛逆的性格辗转在这种年纪显现,似乎是托出了我的不成熟。
    胖子紧锁眉头,手放置窗沟眼瞅地面,我等待他的下文。窗边流出丝丝微光,在夏末秋初的季节,蝉鸣浅吟,鸟群盘旋天空的肆虐更胜,敛起眸子,肚子感到一阵空虚。
    实在很想开口问让我先觅食行吗?但胖子的脸已否决我内心的问句。
    「你对简意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我认真,伸手轻拍他肩膀,要他放松。可下秒胖子反倒更添慍怒,要我停止这些轻浮的举动,轻抿乾涩的唇瓣,达成了他所期望的沉默,我安份地配合。
    就在他受不了地揪上我衣领,拉近和他脸部的距离,才与他对望,臭着张脸严肃的胖子,此时却让我笑了出来。瞪视我的眼神,有如当年午休被广播到学务处面前,训育组长不悦的神情,和胖子根本同模子印出来的,脑内顿时浮上了不少年的时光。
    「我只是忽然有种变年轻的感觉。」加细说明我笑开的原因,胖子仍一语不发,我想他在思忖该如何与我开口这种事吧。
    还是第一次,胖子这么认真的待我讨论与学生的距离。
    揪紧了抓领子的力道,需要微弯的姿势令我有些不适,想来这估计是他对我最不客气的一次。
    「泽墨,你要知道你的身份!」
    缓和气氛的我轻笑,却似更火上加油,胖子恐怕误会我在嘲笑他了。
    「别生气,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我碰上他微肉的手腕低声应着。
    「你已经逾矩了,你明白吗?」
    我抬眼对上那双细长的凤眼,平稳的语调否定他,「我没有。」
    「有!」他压低音量,慍怒却间接出现在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光是对简意好,这就是逾矩。」
    胖子放开我,反之眉心打了个结,见他极力想灌输观念给我时,才察觉,他早已不把我当工作上的同事,而是朋友。忠告也许就是这人最拙笨的友善方式,老师这职业的确适合他不得了。
    「你越对她好,简意受的伤就越大。」他收回手,无意识栓成了拳头,「这点你不是最清楚吗?」
    我清楚。
    甚至这就像反作用力,对她越好的同时,我也会痛。
    「同样身为老师的你,应该明白自己掛着什么样的职责,我了解你许多,你懂我在说什么的。」
    我确实不该与学生有那样的互动,一律平等这种事,到底要如何实践?秉持古板性质度馀生,于我而言根本是荒诞愚蠢。
    平衡都有倾斜的时候,人的偏心又何尝不是?
    人与身俱来的情感这装置,连开关谁也找不着。
    「我不认为对简意的偏袒,有哪里不对。」倘若能控制,我依然会顺其自然。
    「但她不是你能选择的对象!」
    「胖子,你难道从来不会想对某个人多说点话,多得知她的事,多倾向某项事物吗?」,我眼神瞟向白色天空翱翔而过的麻雀,「我们这个年纪,肯定都有过吧,喜欢不喜欢,明白不明白,总之……」
    我轻叹,「我不是你最初认识的那个余泽墨了。」
    「现在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告诉你,」他声音坚定,「简意的路还长。」
    「……」
    「她未来还有更多的机会能去选择,而你不该箝制她。」
    旅程的起步便注定要止步,那么打从开始就不该让她往我走近,我更不该跨步,说到底就是我太高估自己了。
    深陷泥沼中,被啃噬的压根不是身躯,而是心,才会偏了无法平衡。
    胖子说的话,残忍,却真实。
    「老师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是吗简意?温柔的人是你吧。
    笑靨底下藏着你的心思,却不愿倾吐你的为难。
    我抬眼,撇开了那不放过我的眼珠子,「知道。」
    「……在还没开始以前,早点放手。」
    而我放开了钥匙圈,若有所思,任凭那串钥匙清脆地敲下地面,替我敲开心里的僵持。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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