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漫起床后谨慎地先测了测体温,等到测温枪上显示绿色后才长舒一口气,心不在焉地把早饭吃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嗓子有点干涩,她心里突突地跳。
    今天不是去医院看望戴莹的日子,但她怕自己出什么事情,横生了枝节,吃完饭后干脆戴上了口罩,直接打车过去。
    远远看到医院门口排了一长队的人头,一点也看不出是平日里人流稀少的私人医院,不管有钱没钱,都得灰头土脸地跟着队伍移动,一张张口罩下的双眼紧绷又庆幸,紧绷是因为实在开心不起来,却庆幸还进得去医院。
    刘漫老老实实地缀在最后面,跟着麻木地扫码,展示,然后被护士带到了最顶层的高端病房——戴莹是上市公司的前老总,这点待遇还是能安排的。
    服务匹配得上价格,护士们将戴莹看得密不透风,一夜能偷偷进去观察个十几次,就算她严厉拒绝,从一开始的悲伤,到后来的盛怒,再到无为的麻木,医护也毫不让步。
    不是她们过于有原则,而是作为戴莹总过了王母娘娘认可的干女儿刘漫,坚决要求的。
    一来戴莹被气进了ICU,现在还在休养,二来现在外头情况特殊,研究员接二连三地发生感染,如今只剩一个保安苦苦支撑了,就算她执拗去了实验室,也没人能操作机器。
    戴莹刚吃完早饭,正在客厅里跟着电视打太极,见到她来了,不咸不淡地招呼了声,显然是还在生气。
    刘漫笑嘻嘻地迎上去,想说点吉祥话讨她开心,嘴一张暖风灌进去,喉咙里那种像羽毛拨弄一样的痒被催动,猝不及防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等到咳嗽好不容易停下,周围静悄悄的,刘漫后知后觉太极的音乐停下来了。
    戴莹那张古板的脸出现在面前,一向不会放松的眉头比平时皱得更紧,不由分说地钳制住她,小老太的手像猴爪一样抓得死紧,将她按坐在沙发上,从茶几下掏出一个箱子,是前几天刘漫送进来的试剂和口罩,当然还有退烧药。
    刘漫早上才测过,不过为了让她安心,又测了一遍,笑着举了举手上的东西:“放心吧,有事我哪敢来看您。”
    话是这么说,可戴莹的眉头一点没见松,还是牢牢抓住她的手:“你这次不准走,和我一起住一阵子。”
    刘漫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调侃:“我要是真的有事,现在赶紧走,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才对吧?”
    “胡说!”戴莹狠狠瞪了她一眼,胸口剧烈起伏,用手抚了好几下,默念平心静气。
    “我管不住遥遥,还管不住你?你别想像她那样抛下亲人一走了之,我也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再发生了!”
    上了年纪的妇人,哪怕保养得再用心,眼尾都会有掩不住的皱纹,戴莹不爱笑,但也少不了衰老的痕迹,现在她眼眶通红,眼泪润湿了下睫毛,皱纹看上去是又多了几条。
    刘漫愣了愣,嘴角微微地勾起来。
    她小声说:“我以为你认下我,只是因为老板的遗……嘱托,其实心里面,也许可恨我了,是我和她一起进去的,结果只有我临阵脱逃回来了……如果我是母亲,那我一定会恨死这个刘漫。”
    被人认可,被圈在羽翼里保护的感觉,还是从未有过,毕竟她一直都是单打独斗,时间久了,还以为自己不需要感情了。
    戴莹说:“我拜过王母,她说你是好孩子,我相信。”
    她幽幽叹了口气:“我唯一对遥遥认识的朋友里有偏见的,只有一个。”
    “开在泥土里的花很多,摘下来洗一洗,大多也能干净,但是有的花里子就塞满了泥,越洗,水越浑浊,花越脏。”
    “我不喜欢这样的花,尤其恨它将我精心养护的孩子一同拉下泥潭,只有我的孩子不在身边时,我才能流露出那一点恨,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再恨,这也不是我和花之间的事情。”
    她说的到底是花,还是别的,刘漫一下就听明白了,尴尬地笑了一下,手机忽然响了。
    是留守在实验室的独苗保安的来电,刘漫最后一次去的时候,在那和她谈了谈心,感叹了句时局不易,拍着大腿悔恨彼此没在一开始抓住机会一飞冲天,也许现在就靠生产试剂和口罩直上青云了。
    电话是那时交换的,如果有什么事就给刘漫打电话,不要去打扰戴莹了,这个实验室迟早是要关的,会吃人的花,还是远离些吧。
    她怕真出了什么事,害戴莹多操心,特意跑到了卫生间去接电话。
    保安在那头惊慌失措,显然快要碎了:“漫姐,你快来一趟吧,出事了!”
    “实验室里凭空出现了一个人,浑身是血,有出气没进气,整个地面都是血啊!”
    “不过我没报警,我知道你们这个研究很邪门,不能对外公布,你得快来一趟,我刚发现的时候被吓得叫了好几声,没准瞒不住门口那个检测亭里的人,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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