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入宫中搜寻的行动即日便展开。
    整座王宫外观呈卍字形,前后左右四面围绕的外宫高二十层,正中央是悬空而建的菱形议政宫,藉由空中十字走廊和四周宫宇相连,整体佔地达到好几平方公里。整个建筑全部都是由平滑完整的巨石精雕细琢而成,壮观华丽令人叹为观止,而且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战火洗礼的痕跡,可想见蓝林王接位后,必定是倾全国之力把重建王宫当作了第一要务。隐形喷射机载送队员们利用飞行器隐形空降在宫顶四面瞭望不到的死角,再用乌玛刀的钢丝爪攀缘而下,从雕樑画栋间的空隙或是通风孔送入绰号「蜂眼」的微型摄影机暗中监视。蜂眼如同其名只有一隻蜜蜂般大小,遥控操纵的飞行半径达到一百公尺,同步传送的画面更可以远及数公里。我在波拉斯安排的藏身处所架起了整面萤幕墙,利用分割画面同步观看,并即时指挥调整搜寻方向,不眠不休持续进行了三天却是一无所获。我又去到波拉斯那儿调出露儿的画面反覆检视,可是对搜寻行动仍旧是一点帮助也没有。天数一日一日逐渐增加,皮萨罗等人频频来电关切状况,我的心也开始日益烦躁起来。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再一次去到波拉斯的密室,我衝着他又急又烦地说道:「宫里头每个角落我们都看过,怎么样就是找不到关教官的那间房间,难道说她根本不是被关在王宫里吗?」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波拉斯道:「不过不管她和其他人是被关在哪里,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当初既然被我们截取到画面,这表示对方是有在做监控的,或许你可以试着往这方面着手。」
    「就跟你说每个角落都搜遍了,怎么可能漏掉这一环?」我丧气道:「管监控的地方看的只是宫里内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看那些我还不如看蜂眼摄影机传回来的画面。真搞不懂,你们当初截取的画面到底是谁在看?」
    「不管谁在看,总之是有人看。」波拉斯笑道:「何不试着从人下手?」
    「对呀!」这一语点醒了我。「我光顾着找地点,怎么就忽略了人呢?不管是监控还是送饭什么的,总归是会有些动作,甚至是言谈中都有可能会透露出什么蛛丝马跡。」
    回到处所,我立刻下令队员们从地毯式的搜寻改成对王宫内所有人员严密监视。可是那些随从侍卫们言语谨慎不露半点口风,除了例行勤务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常行为,至于宫里的王室贵族们则是照常吃喝玩乐,城里发生的事彷彿跟他们一点关係也没有。唯一比较奇怪的是,身为王室首脑的蓝林王竟然一直没露脸,宫内大小事务似乎都是由娜妲公主在作主,这一点深深引起了我的疑虑。
    于是我挑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亲自出马一探究竟。
    来到王宫上空时已接近午夜,可是宫里还有许多厅院仍旧是灯火通明夜宴正酣,对照外头全城戒严一片萧条的景象简直是莫大的讽刺。我选择降落在南面宫顶,利用钢丝爪再往下落,眼前一整面凹凹凸凸全是巨型浮雕,雕的是什么玩意儿由于距离太近也看不清楚。我将钢丝爪的手把扣在腰间,像隻壁虎在浮雕上攀爬着,找到气窗以及支撑点,先单手双脚稳住身体,再解开手把按出乌玛刀,将刀身加到最高温在金属窗框上凿开一个洞送入蜂眼,回到宫顶戴上连接遥控器的特殊眼镜,照着摄影镜头看到的画面开始操纵。
    蜂眼体积小速度快,要操纵它代替自己的双眼在屋内飞来飞去,并且还要躲开随时可能出现的对方眾人视线,说实在的并不容易,幸好我在游戏中有下功夫练过,真正碰上了,只稍稍花了点时间就渐渐开始驾轻就熟。镜头在偌大的空间中飞来绕去,看到的每一间厅院都呈现出一种风花雪月的贵气,因为这顶层正是专属于娜妲公主的宫闈。由于我始终认为这整件事跟她绝脱不了关係,所以选择了这里做为侦察的重点。?
    镜头前突然大批人影窜动,我急忙将蜂眼拉高到壁顶位置,利用色彩华丽的壁画做为视觉掩蔽往下监看,只见娜妲公主在大批随从的拥簇下婀娜走出,野艳的脸庞犹如罩着一层寒霜。
    「好久不见这个烂货,妈的还是一脸欠干样!」我暗骂,将蜂眼维持在现有的高度和距离紧跟在她后头,穿过花园大厅往右朝直通空中走廊的电扶梯而去,当来到走廊入口镜头的警示灯却突然亮起,已经是面临搜寻半径的极限,再过去遥控器的讯号就收不到了。
    此时火凤凑了过来:「总队长,三号位有动静,蓝林王出现了,现在人在菱形议政宫。」
    「看来是她们约好了要会面。」我暗道:「嘿嘿,让我去看看这对狗父女在玩什么把戏。」取下眼镜和遥控器一起递给火凤,「你替我把蜂眼收回来,飞燕你继续监视各路动静,红鹤你跟我过去看看。」
    这蜂眼送进去不容易,要收回来可是更难,因为不但是要记得原路回到送入位置,而且还要精准地操纵它从原本送入的小孔再鑽出来,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绣花一般的功夫上。
    我和红鹤啟动隐形功能,拉着钢丝爪犹如空中飞人般临空下落到空中走廊顶端,打开头盔上的红外线扫瞄装置,清楚见到娜妲公主大队人马正在我们下方缓缓走着。这时候已经没功夫再来送入蜂眼,只有轻手轻脚地跟着她们移动。到了议政宫入口娜妲公主将随行眾人留在外头一个人走入,我和红鹤射出钢丝爪攀壁而上,整座外墙并不是完整墙面,而是由一座座的巨型石雕串连组成,我们轻松从鏤空处潜入到内部,伏身在由屋顶伸下的巨大吊灯上,只见蓝林王一个人坐在镶满宝石的王座上,身旁竟然没有半个护卫,因为离得有点远看不出来脸上表情如何。
    娜妲公主轻步走上,说道:「父王那么晚找我来干嘛?」
    「那些将军还有眷属,你打算把他们关到什么时候?」蓝林王压抑着语气问道。
    娜妲公主优雅地在对面的扶手椅坐下。「看他们什么时候肯妥协,就关到什么时候囉。」
    听了这对话我心中一震,果然一切都是这烂货搞的鬼!只是不明白蓝林王身为一国之君,怎么会纵容她这样乱搞?
    「万一始终不肯妥协呢?难道要把他们关一辈子吗?」蓝林王又道。
    「如果真要这样,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娜妲公主道。
    「胡来胡来!」蓝林王用力拍着扶手,不过语气仍然是兇不起来。「你平常爱怎么玩,爱怎么到处乱搞我都没管你,你说要体验一下掌政是什么滋味,我也让你当摄政公主当了好几个月,可是你竟然背着我捅出那么大一件事来,叫我怎么对臣民交代?」
    「有什么好交代的?这王位本来就是我们家世袭的。」她懒洋洋地说道:「更何况我这么做也都是为了王国的前途着想。」
    「你这样搞得前线大军动弹不得,首都境内也是人心惶惶,我看不出有哪一点是对王国好的。」
    「这还不都怪那些死硬派军人迟迟不肯把兵权交出来?要是他们肯顺从,照我说的把部队全部移交给王室,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王室和军方本来就是不同体系,两边和平共存这么久也一直都相安无事,你何必无端生事,非要他们交出兵权不可?」
    「怎么能说是相安无事?你没看我叫他们把部队撤出大陆,不要再介入反抗军和帝国军之间的战争,一个个都跟我拍桌子瞪眼睛哪一个肯听话?要不藉你的名义召他们回来好好整治一下,什么时候被他们吃了都不知道。」
    「战场上的事你不懂就别管,参战是我和反抗军领袖们一致的决议,怎么能说撤就撤。」
    「怎么不能?打下的领土都是他们的,我们又没分到半点好处,为什么还要帮他们打?」
    「话不能这么讲啊,我们能收復拉古纳人家也是出了大力,现在只是帮还他们。更何况那些土地本来就是帝国从他们手中豪夺强佔的,归还他们也没什么不合理啊。」
    「那我再问你,人家已经有战天使帮忙了,还要我们多什么事?」
    「这怎么能叫多事?」蓝林王稍稍加重了语气,「帝国武力那么强大,多一分力量帮忙总是好的。战天使再怎么厉害,充其量终究不过是支特殊编制的私人部队,而且人数也有限,打打小规模的任务战是还可以,要担纲兵团级以上的大会战可就没办法,这一点和我们拉古纳的正统军队是没得比的。总归一句话,如果没有我们,其他的那些零碎武力再怎么加,也不可能赢得过帝国。」讲到最后竟然有点洋洋得意起来。
    「少在那里噗嚕噗嚕的放屁。」我心中暗骂,「你最好赶快叫你女儿把露儿的下落说出来,否则就等着看我们这支特殊编制的私人部队怎么把你这里变得比拉姆更像废墟!」不过他始终没提到露儿,似乎是并不知道她也在被关之列。
    下头娜妲公主细声细气地说道:「父王你当初不是还一心要和帝国谈和?怎么现在听你说的,好像已经把打倒帝国当成是毕生志业了。」
    「唉,还不都是因为你的关係?自从战天使把你救回来之后我就想通了,帝国就像在北方高原上出没的血狼,怎么样都吃不饱的,我们不趁着现在集合眾力一次将他击倒,等他喘过气来灭了其他势力,接下来绝对不会放过拉古纳这块肥肉的,你也不想再和父王一起回去金沙岛躲在洞窟宫殿里过日子吧。」
    「父王这你就错了。」娜妲公主摇头,「能不能击倒帝国还在未知数,万一不成功,他们一定会挟怨报復,反而是趁现在议和休兵,才是保全拉古纳的大计。」
    「你这可是小女孩见识了。」蓝林王挥手笑道:「要是议和有用,当初拉古纳和反抗军前身的那些王国共和国又怎么会丢?和野兽谈条件是没用的,唯一有用的就是一棒把牠打死。你现在马上把那些关着的人都放了,明天我在宫里隆重设宴,你当着所有王宫大臣的面亲自向他们赔罪,咱们以大敌当前为由尽量大事化小,或许可以就这么把整件事给淡化掉。」
    「没必要这么做。」娜妲公主道:「我已经想好了,不用等他们妥协,乾脆就把那些前线军官的家人也通通抓起来,再叫禁卫队的人直接过去接管部队,这样就没人敢不服从了。」
    「你别再胡闹了!前线大军可不比卫戍兵团,你这么做万一逼急了,他们联合起来举兵造反,我们手上可是没有任何筹码可以抵挡得了呀!到时候只怕连窝回去洞窟宫殿的机会都不会给我们,不死也要沦为阶下囚。」
    「父王你放心,这种事不可能会发生的。」
    「怎么不可能?」
    「我已经和帝国谈好条件了,只要我们不继续支援反抗军和他们作对,他们绝对会保障我们在拉古纳的政权屹立不摇,所以前线那些军头要是乖乖听话也就罢了,如果敢有一点动作,交给帝国军来替我们收拾就行了。」
    娜妲公主说得轻描淡写,蓝林王却是听得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什么?你竟然偷偷摸摸又跑去和帝国勾结!难道你忘了,当初在境外国度他们是怎么绑架你的吗?」
    「我没忘!」娜妲公主突然咬牙切齿起来,「只是我更记得,当初有个人是怎么在大庭广眾之下拒绝我,羞辱我,让我无地自容的。」
    我听得脑中有点微微发晕。
    她说的这个人,可不就是我吗?
    蓝林王可没听出她话中之意,继续道:「娜妲,你胡乱干政,擅自扣留将领做人质也就算了,可是私通帝国实在是做得太过份,父王可不能再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纵容你。禁卫队长!」人高马大的尤金尼奥应声从另一侧门走入。「公主病了,要去十七宫静养一段时间,你马上带她过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听起来这个十七宫似乎是专门用来幽闭王室成员的地方。
    娜妲公主笑吟吟使了个眼色,尤金尼奥掏出腰间配枪,一转身指住蓝林王。
    「尤金尼奥,你干什么?」蓝林王退后一步跌坐回椅中,往两人各看了一眼。「原来……你们两个早勾搭上了,我真是老糊涂了,怎么竟然没防到这一点!」
    「谁叫你把你的女儿生得那么有魅力呢?」娜妲公主呵呵娇笑,「尤金尼奥你听到了,父王自己也承认说他老糊涂了,所以应该去十七宫静养的是他才对,赶快把他带去,千万不要让他到处乱跑啊。」
    尤金尼奥走上一步,面无表情地说道:「陛下,请吧。」
    蓝林王不理却突然衝上,尤金尼奥一迟疑,手上枪已被抓住,两人原地扭做一团,枪口随着手臂纠缠晃过来划过去,娜妲公主花容失色也跟着东闪西躲。突然间「砰!」地一响,回音在偌大的空间中嗡嗡繚绕,接着弹壳「鏗啷鏗啷」掉落地面,在骤静中显得格外清脆响亮。蓝林王脑袋上破了个洞,瞪大着眼倒地不起,鲜血随即在云纹大理石地板上迅速扩散开来。
    这一下变故实在太令人震惊,我下意识地转头往红鹤伏身的位置瞄去,却忘了在隐形之下根本谁也看不见谁。
    守在外头的侍从连忙衝入,娜妲公主回头娇斥道:「谁叫你们进来的?通通给我滚出去,没我吩咐一个也不准进来!」眾人又赶紧退出,由于门口离得相当远加上又是进出匆匆,因此并未发现地上躺了个死掉的蓝林王。
    娜妲公主吁了口气,转身对尤金尼奥怒道:「你在搞什么?谁叫你开枪的?」
    「我没开枪啊,是他自己按到扳机走火的。」尤金尼奥怯怯地分辩。
    「什么叫自己按到扳机?你如果不让他碰到枪,他会有机会按到扳机吗?连我父王这把老骨头都制伏不了,你长这么大个到底有什么用?」
    「我是怕下手重了会伤到陛下,再怎么样毕竟他也还是一国之君……」
    「怕伤到他?你还真有爱心哪。」娜妲公主尖酸地笑道:「现在人都死了,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吧?」
    「那现在怎么办?」尤金尼奥低声问道。
    「怎么办你自己不会想吗?什么都要我来动脑筋,你身上只有长肉没有长脑吗?真是笨得跟猪一样。」一连串的话说得尤金尼奥头都抬不起来。
    「算了,再怎么骂,你那颗猪脑袋也不会变聪明,还是我自己想办法解决比较快。」娜妲公主平心静气下来,来回踱了几步,说道:「这样吧,就说他是被暗杀的,把一切都推给军方就对了,你现在就立刻发佈警报封锁宫中捉拿刺客,叫医生过来装模作样急救一下,总之要布置得像煞有其事那样,这样明不明白?还有,那些垃圾摆了那么久,也该是时候清一清了,你就顺便处理了吧。」说完便不理他,对地下的蓝林王也不瞧一眼,自顾自地走了。
    我脑中灵机一闪:「她说的垃圾,该不会指的就是那些被关的人吧?」立即对红鹤道:「公主这边交给我,你盯着尤金尼奥,叫其他队员尾随待命,一有发现不用问立刻行动。」此时警报已经发出,整个宫中立时整个骚动起来。我趁着声响飞簷走壁移动,再落到走廊顶时正好赶上娜妲公主的脚步。
    一行人匆匆穿过走廊,此时我面临到一个问题,不知道她们是直接搭电扶梯回去顶层寝宫,还是会中途前往他处?如果是后者,整栋宫廷建筑厅廊满布错综复杂,我躲在墙外光靠头盔上的红外线视镜可没办法每处都观察得到,而剩下的蜂眼又带在红鹤身上。却见娜妲公主突然停下,对着我所在方位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看得我心中一惊,心想她该不可能穿过墙壁看见我吧?
    「我累了,你们护送我回去寝宫休息吧。」她慵懒地对侍从说道,感觉却彷彿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这时候也无从分辨她说的是真是假了,我再度祭出钢丝爪缘墙一层层攀上,红外线视镜中的热源影像确定她们的确是搭上了直达顶层的电扶梯。到达顶层后我避开巡逻侍卫,从露天楼阁进入到寝宫,先一步在那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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