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萧冲她笑笑:“现在不服药了,都是我替他运功暖身。”
    花云影一听,立刻点头道:“这是个好办法,毕竟是药三分毒。那你快替他治吧,我先出去,不让人来打扰你们。”
    “庄主!”游萧叫住她,面露为难,“我不知道陆兄会这么冲动,但他当年父母因此而死……”
    此前给申屠浔写的信中已经大体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花云影也知道,她挥挥手:“我明白,不会真跟他一般见识的,放心。”
    等她出去,游萧立刻脱靴上床,把苗笙拽起来抱在怀里。
    “你可真机智。”苗笙后仰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笑眯眯地说,“跟我配合这么默契。”
    游萧还是了释放内力,暖融融地烘着他,抿唇笑道:“不如你机智,一下子就想出这么一个妙招。”
    “招数是老土了一些,但总归好用。”苗笙得意道,“而且只能我用。”
    游萧亲亲他的额角,心疼道:“这是什么好事?我倒希望你永远不再用这招。”
    “只是是权宜之计,这不不是没办法么。”苗笙闭上眼睛,感受着四面八方包裹而来的暖意。
    “你倒真为姓陆的着想。”楼主的腔调简直酸味四溢。
    之前在大门外他也这么说过,苗笙那会儿气得要命,现在又听类似的话,反而不气了,只觉得好笑。
    那么威风八面的一个楼主,现在就像只争宠的小奶狗,担心主人青睐别的狗,哼哼唧唧地不乐意。
    可爱又有趣。
    终于像个少年的模样。
    苗笙其实有些心疼他总是稳重大方、什么情绪都压抑在心里,少年老成的代价就是失去做少年人的恣意与快乐,跳过稚嫩的那段日子,让自己尽快长大,独当一面。
    可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却再也补不回来了。
    他希望游萧在自己面前能做一个率真可爱的少年,不必顾忌任何事,那他就不能在意对方脱口而出的真心话,免得让人忌惮之后再不会开口。
    “傻子,就算是朋友,他自己找事,我何必为他擦屁股?他都那么大人了,总得自己承担后果。”苗笙懒洋洋地躺在游萧怀里,“我是为了你啊,连这都要我说出来?”
    话音未落,他感觉到楼主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回归平静。
    但游萧一句话都没说。
    苗笙偏过头,眯着眼,目光所触之处是他的喉结,再往上是那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淡色双唇、高挺鼻梁,接着便与他注视着自己的眼神相撞。
    那眸色深沉,却又像是燃着火,直把人看得浑身冒汗,像是要化在他怀里。
    “看什么看?!”苗笙脸烫了起来,抬手捂住他的眼,“离这么近不怕看成斗鸡眼?”
    游萧握住他细瘦的手腕,把他的手拉下来,在掌心轻轻亲了一口,眼睛笑得弯弯:“这么护着我,是不是喜欢我?”
    “你想得美。”苗笙抿唇,把脸转回一边偷乐,“我只是主持公道罢了,谁叫你们剩下三个不是小孩,就是冲动无脑的中年人,只有我一个正常的,还不得负起责任来。”
    游萧捏过他的下巴,强迫他把脸转过来,依旧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谁是小孩?”
    “谁胡搅蛮缠谁是小孩。”苗笙垂着睫毛避开他那要吃人的眼神,心脏“扑通”直跳。
    “胡搅蛮缠的是小孩,那口是心非的是什么?”游萧低头凑近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嗯?”
    苗笙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浑身上下都出了汗,紧张得口干舌燥,搜肠刮肚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回答,好让这场拔河般的你来我往继续保持平衡。
    若是平衡被打破,他或许会永恒坠入眼前人为他编织的甜梦中,永不苏醒。
    他心里是向往的,可残存的理智却让他觉得紧张,甚至有一些恐惧。
    游萧给的爱太热烈太诱人,他无法抗拒沉沦,可他害怕沉沦。
    “师父,苗公子!”平小红叫门的声音传来,骤然打断了这边一触即燃的态势。
    苗笙推开游萧,下床套上靴子,努力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去开门。
    步子迈得很是急促,像是逃跑。
    游萧望着他的背影,勾唇淡淡笑了笑,总算要把这抹月光从天上摘下来,自己只需要多些耐心便好。
    门口站着的是平小红和陆东篱,俩人的房间在隔壁的院子里,方才见苗笙晕倒,他俩被人带去认了个门就跑过来了。
    “公子,你没事吧?”看到苗笙全须全尾地站在面前,脸色还泛着健康的红润,完全不像一个刚刚晕倒的人,女侠很疑惑。
    陆东篱也是满脸狐疑:“苗兄,你……”
    “我没事,请进。”苗笙后退几步请他们进来。
    平小红才刚踏过门槛,就看见她师父从卧房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看向自己的目光很不友善,顿时心里“咯噔”一声,再瞥了眼苗笙,发觉对方头发和衣衫都略有散乱,心跳差点停了。
    坏事!坏事坏事!
    真是关心则乱啊我!
    “没事就好,那你们聊,我去整理行李!”女侠扔下一句话,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突然逃跑肯定有问题,苗笙疑惑地回头看游萧,后者则睁圆了眼,做出个无辜的表情,表示自己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陆东篱倒是看出了端倪:“苗兄,你方才是装晕?”
    “权宜之计。”毕竟弄虚作假,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事,苗笙有些不好意思。
    游萧冷哼一声,拉着他坐在圆桌边,目光怨怼地扫了陆东篱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陆东篱也无话可说,拖过一只坐墩坐下,沉默半晌,梗着脖子说:“我不会跟申屠浔道歉。”
    “那你还想不想知道当初杀害你父母的人是谁?!”游萧鄙夷地看着他,“大丈夫能屈能伸,该坦诚坦诚,该认错认错,你吃了这么多年亏还不明白吗?就你的尊严值钱?”
    苗笙也道:“这样吧,一码归一码,你只对先前的贸然动手道个歉便好,过去的事,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孰是孰非,暂不追究,先弄明白最紧要的事再说。”
    尽管花云影方才已经说了不会追究,但求人办事总得有个态度,不然也太失礼了。
    一向话多烦人的陆东篱这会儿像个哑巴,手指尖快把桌布抠出个洞来,满脸写着不情愿。
    游萧也没再逼他,父母仇恨在身,他不能对杳溟宫释怀实属正常,是自己失策,被他那副浪荡模样给骗了,竟将他带来水荇庄——还不如自己和笙儿单独来呢,不至于闹得这么不高兴。
    稍后有下人来送热水和茶叶,还将他们马车上的行李也送了过来。眼看到了晚饭时间,花云影亲自过来邀请,游萧苗笙喊上平小红随她去饭厅,陆东篱自己一个人讪讪回了房。
    稍后也有人给他送来了饭食,看着也很丰盛,只是他满怀心事,根本吃不下去。
    饭厅这边,席间大家没提方才的事,两位长辈关心了一下小辈的事业和身体,多叮嘱了几句,然后聊了一些江湖琐事,提到的唐鹭、凌青壁、周靖、花雨深等人苗笙也都不陌生,在一旁听着也挺乐呵。
    为了让苗笙早点休息,晚饭没吃多久就散了,游萧先拉开饭厅的门,就看见在外头徘徊的陆东篱。
    不知什么时候天开始下起雪来,他的头发和衣服上落满了细碎的雪花,站在树叶落尽的冬日庭院里,被廊下灯笼散发的微弱灯光映得脸色发青,像一只刚从地府逃出来的鬼。
    这鬼见到有人出门,像是染上了活气,登时抬起头来,转着眼珠看着他们所有人,欲言又止。
    大家都不稀得理他,只能苗笙开口:“东篱兄,怎么了?”
    陆东篱重重叹了口气,下了狠心似地抱拳道:“申屠浔,花庄主,先前出手是我不对,请见谅,还请明确告知当年杀害我爹娘的那人到底是谁。”
    申屠浔和花云影面面相觑,两人都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
    游萧与苗笙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觉得陆东篱总算是肯让步,至少说明他不再把面子放在第一位,真正能顾全大局。
    一时间没人吭声,却只有陆东篱紧张不安,又有些憋屈,等待对方的回答。
    “天冷,别在这里站着了,免得苗公子身体吃不消。”半晌后,花云影打破了沉默,“进来坐吧。”
    下人们很快将桌上的残羹剩饭收拾干净,给他们端上了茶具和茶叶,又给苗笙单独上了一壶茶少花多的花茶。
    五个人围着圆桌而坐,仍是谁也没说话,直到下人们退出饭厅,把门带上。
    “陆东篱,先前的事我不和你计较。”申屠浔开诚布公道,“毕竟你父母之死是杳溟宫的人干的,我确实脱不了干系,你的仇我会帮忙,也顺便帮我那贤婿防患于未然。”
    见陆东篱木着脸说不出个“谢”字,他抢先道:“不必谢了。”
    苗笙在旁边听着心里直乐,觉得这位前任宫主脾气很有意思。
    “当年杳溟宫回归正道,有不少部众不愿归顺,各自离去,他们怨恨前辈和庄主,时时刻刻想着卷土重来,尽管这十年在凌盟主的看管下没能成气候,可确实也没少作恶。”游萧淡淡道,“他们在远离四府盟的地方成立了一些小帮派,比如之前隶属于杳溟宫的忻悦门就改成了忻悦教,在南疆搞一些蛊毒、秘药之类的邪术,还有以音律为杀招的钟簇门,门派名没改,但去了北方活动;其他还有血月谷、万冥阁、长生宗——”
    花云影突然打断道:“我和相公都怀疑,你们要找的人就是现任长生宗宗主厉涛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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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平小红:打断施法。
    苗笙:救我狗命。
    游萧:清理门户。
    第89章 八9仇家
    听闻花云影的话, 房间内静了一瞬,接着旁边传来座椅摩擦地面的“嗞拉”声,陆东篱双目赤红地站了起来。
    他情绪激动, 双手紧紧攥起了拳头,哑声道:“你确定?”
    “庄主, 这厉涛飞长什么模样?”苗笙连忙问道。
    游萧道:“这个我知道。”他向平小红伸手, “炭笔和本子带没带在身上?”
    “带着呢!”平小红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里边夹着一根用布带缠着的炭条。
    接过来之后,游萧迅速描绘了几笔,很快就勾勒出一个男人的模样:“唤笙楼收集过以前从杳溟宫离开的那些旧部的情况, 几个当头目的我印象比较深刻。”
    苗笙凑过去一看, 这人长得平平无奇,貌丑凶恶, 但脸上并没什么特别的标记, 确实还得画图辨认才行。
    “我将他画得年轻了二十岁, 你看看,是不是当时袭击你家的那个人?”游萧把本子摊开向其他人展示, 问陆东篱。
    花云影一瞅, 笑道:“萧儿果然厉害, 画得惟妙惟肖,这人以前一直在杳溟宫, 算是看着我长大,我对他很熟悉。”
    陆东篱脸涨得通红, 目光死死盯着本子上的画像, 像是恨不得把人抠出来吃了。
    当年他年纪小, 被父母护得紧,没能多看几眼, 又过了这么长时间,脑海中的印象早已模糊,本以为自己会认不出,谁知这寥寥数笔勾勒出的小像,登时就把他拉回了那个不见天日的夜晚。
    男人当时三四十岁,就是这么丑陋又阴鸷,仿佛是地狱来的勾魂使,带着一帮恶鬼般的手下闯入他家,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
    “是他!”陆东篱咬牙切齿,浑身战栗,“就是他!”
    苗笙连忙道:“东篱兄,稍安勿躁,既然我们知道了他的身份,接下来就好办了。”
    “我要去找他报仇!”陆东篱转身便往门口走去。
    游萧立刻起身,一阵风似地追到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事到如今,你还要这么冲动?此人二十年前便武功高强,现在又开宗立派,是一宗之主,你觉得你自己一个人能报得了仇?”
    平小红附和道:“就是,还不如仔细筹谋,一击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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