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叙柔声道:“什么时候诓过你?”
    也是,苏雅儿乖顺地安静下来,“那……今晚,”她眼波流转,“今晚想和哥哥父亲一起用饭!”
    苏言叙挑眉,“雅儿平日可从不主动找我们用膳。”
    苏雅儿噘了噘嘴,转着话题:“哥哥是去找父亲的吧?反正雅儿闲着也是无聊,许久没见父亲,正好见见面……”见苏言叙还要说什么,她急忙又道:“父亲院子里的厨子会做松鼠鳜鱼,我可许久没吃过了!”
    苏言叙看破不说破,道:“行吧。”
    亲兵看了苏言叙一眼,没说什么,让他带走了苏雅儿。
    苏雅儿顺利“脱逃”,喜不自胜,跟着哥哥到了父亲院子里,见一群将士鱼贯而出,知道他们刚刚谈完正事,自己是女眷不好露面,便去了花厅回避。
    苏言叙则去跟将士们打招呼。
    少顷,苏言叙亲自来寻苏雅儿,“走吧,我已吩咐了小厨房做我们的菜,还要了松鼠鳜鱼。”
    想到待会就能见到陆是臻,苏雅儿心情愉悦,亲热地挽了哥哥的胳膊一同到父亲内院去。
    苏言叙和苏雅儿进去,跟威远侯请了安,显然苏言叙有事要说,让小厮领了苏雅儿去摘池里的白荷,苏雅儿噘着嘴不挪步,酸道:“哥哥有什么事要单独和父亲说,连雅儿都听不得?”
    威远侯笑看爱女,想起今儿下午她为了跑出去不惜在大白天放了浏阳花炮,他可记得她十分喜欢那花炮,除夕夜都舍不得放完,非得留一些。
    威远侯给女儿面子,不拆穿她,道:“雅儿,来,让爹好好看看,在外面吃苦了吧?”
    苏雅儿自知犯错,父亲和哥哥却都没追究,已是对她天大的纵容,是以十分老实讨好地走到父亲身份,小拳头熟稔地敲着威远侯的肩膀,“没有父亲和哥哥护着,可是吃了好大的苦头!”
    她委屈地皱着脸,“雅儿还被山贼抓住了!”
    见威远侯和苏言叙含笑的脸一起冷了,立刻又笑道:“不过还好,女儿被人及时救出,毫无损伤!”
    威远侯目光落在刚刚同将士摆的沙盘上,状似无聊地伸手抹去轮廓,苏言叙吃着茶也没说话。
    你们怎么不问问那个人是谁!
    苏雅儿略去尴尬,继续自说自话,“还是在父亲身边好,以后雅儿再也不会做出这等蠢事。”说着屈腿靠在父亲身边,爱娇地望着父亲。
    威远侯摸摸她脑袋,点了点她头上一只毛茸茸的球花,“想说什么,直说吧。”
    苏雅儿狡黠地皱皱鼻子,撒娇道:“雅儿已经说完了呀……”
    威远侯忍着笑意点头,“好吧,爹就当雅儿真是来陪爹吃饭的。”
    小厮进来说已经备好晚膳,威远侯起身,苏言叙也放下茶盏,苏雅儿好奇道:“父亲,娘亲呢?”
    “她随你祖母礼佛,这几天住在庙里。”威远侯领着儿女到了外间,饭菜已经摆好,叁人坐下。
    威远侯问苏言叙道:“他怎么说?”
    这个他,苏言叙理解中应该是陆是臻。
    但是当着雅儿的面谈这个……
    苏言叙稍一踟蹰,威远侯抬眼看他一眼。
    苏言叙突然明白了父亲的心意。
    “他说他愿意离开,即刻就能启程。”苏言叙觑了眼苏雅儿,见她拾筷去夹松鼠鳜鱼,弄了几次都没夹下来,皱着一张小脸认真地怼那鱼肉。
    唔,妹妹果然好可爱。
    两双筷子伸过来,松鼠鳜鱼瞬间被瓦解,苏言叙先侯爷一步把鱼肉夹到苏雅儿碗里。
    苏雅儿喜笑颜开,大快朵颐。
    威远侯又问:“没说其他的什么?没要什么?”
    苏言叙见雅儿显然还不知道他们谈得是陆是臻,回道:“他什么都没要,不是那等宵小之辈,虽则出身不太好,但虚怀若谷心有沟壑,是个人物。”
    “那便让他走吧。”
    “我让他稍后启程,和雅儿好好道别。”
    苏雅儿冷不防被点名,懵了一瞬,顷刻间心思电转豁然明朗,但她揣着明白装糊涂,茫然道:“和谁道别?”
    苏言叙略一沉吟,“陆是臻。”
    嘴里的鳜鱼一下没了滋味,苏雅儿放下筷箸,轻声道:“哥哥,你让陆是臻走,他什么都没说吗?”
    她还没开始哭闹,这幅怅然若失的模样就让父兄齐齐不爽利了。
    “嗯,没说什么。”苏言叙垂眸夹菜。
    苏雅儿仪态好,身姿挺直,此刻也只是微微垂了头,不知想了什么,又拾起筷子慢慢吃饭。
    父子叁人静静吃饭,因平日里用膳也讲究食不言,氛围倒不至于凝固。
    “连道别也是哥哥提出的?”她突然道。
    苏言叙正闭嘴细嚼,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苏雅儿为了陆是臻私自出逃,害得哥哥亲自来追被睿王盯上,又让父亲劳心从军中调人来找,按理父兄该狠狠罚她,但她到底还是低估了父兄对自己的疼宠,不痛不痒地关她两天,她随便一哭,便又妥协了。
    而那个她孤注一掷追逐的男人,她傻傻地跟了他一路,他还千方百计地想甩掉她,她却硬要死皮赖脸地留下。
    这一路虽只得几天,但她大胆告白、自荐枕席,他却巍然不动。
    如今他要走,竟连道别也是哥哥提出的,是不是哥哥不说,他就能心安理得地离开,永远消失在她眼前?
    亏得她还一心担忧他,生怕他受到半点父兄责难!
    苏雅儿难过极了,想到父兄非但没趁机用陆是臻的薄情羞辱她,还想着让她好生道别,突然明白过来,这才是珍视她且值得她珍视一辈子的家人,为了他陆是臻放弃他们,他还不配!
    苏雅儿别过脸,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不想和他见面,让他走吧。”
    细微的哭腔出卖她,威远侯知道女儿心碎,不过现在这个闹剧这样收场,倒是极好。
    “吃吧,鱼凉了可不好吃。”威远侯又夹了一筷子鱼给苏雅儿,苏雅儿低头慢慢地吃。
    苏言叙不想雅儿带着心结结束初次萌动的感情,唯恐她多年后回想起来抱憾,“见一面,道个别,放下以后便各自安好。”
    苏雅儿垂眸,端起碗轻轻吹了口汤,淡淡道:“雅儿听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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