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甚至很幸灾乐祸的对他阿弟说,恶人自有恶人磨,你现在知道你小时候有多烦人了吧?
    絮果自然是不忍心太后遭这个罪的,然后就稀里糊涂的搬去了长乐宫。
    等真的进了宫之后,絮果才反应过来,不对啊,皇后也没走啊,开阳公主还在襁褓,肯定是离不开母亲的,哪里就需要他们了?哪怕皇后不在,公主光奶娘就有八个,还都是内务府精心挑选,身体健康、人品极佳,连属相八字都与公主相合的好人家。
    但絮果想明白的时候,已经住在长乐宫了,落子无悔!
    絮果真的在和自己下棋,因为闻兰因正在一旁的书桌上奋笔疾书地批改奏折,主打的确实是一个陪伴没错。
    闻兰因刚开始接触朝事和奏折,能够分到的暂时还是很简单的请安折,他感觉他根本不是在批阅什么,他更像是一个无情的写字机器。心情好了,回三个字——“知道了”;心情不好,回两个字——“帝安”;心情狂暴了,就回一个字“哦”。
    当然,也有心情格外好的时候,那闻兰因就会在回复的字的左上角再加一朵小红花。这种往往代表着,在他某个看向絮果的不经意间,絮果也正好在看他,还回了一个眉眼弯弯的灿烂笑容。
    只一眼,就让闻兰因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闻兰因的错觉,他觉得应该没有自作多情,今天的絮果好像多看了他好多回。
    闻兰因为什么要情不自禁地频频看絮果,他自己心里是很清楚的。
    那絮果又为什么要看他呢?
    闻兰因忍不住幻想,是不是絮果终于意识到他不再只是两个眼睛一张嘴的竹马,同时也是一个面容不错的青年了呢?实事求是的说,闻兰因觉得自己的外貌肯定是不如絮果好看的,但结合了父王母妃多方面优点的他,多少也还算能看吧?闻兰因不自觉就挺了挺本就笔直的腰板,想把自己忙于朝事时的英姿再在絮果眼中加深几分。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男的也很需要啊。闻兰因如是想。早知道絮果今天“开窍”,那他早上的时候就不应该选这身深紫色的坐蟒服,感觉有点显黑。明天要不要换那身新送过来的宝蓝色缎袍?
    有一说一,絮哥儿穿蓝色可真好看啊。
    絮果……
    絮果都快急死了,一边假装乱七八糟的下棋,一边不着痕迹的不断朝外面张望,他们怎么还没把东西送过来?
    絮果根本不是在看闻兰因,而是在关注他的安排怎么还没跟上。
    真的快要紧张死了。
    直至整个殿内的灯火忽然一下就灭了,长乐宫陷入了一片漆黑。絮果还没有来得及惊喜开口,闻兰因已经连朱笔都没来得及扔下,就精准保护到了絮果的身边。哪怕他们看不见彼此,闻兰因也总能找到絮果,他说:“别怕。”
    顷刻间,闻兰因就已经脑补到“有人趁着皇帝不在,准备造反”了。他该怎么在杀敌的同时保护好絮果,又该如何在如果不敌对方时该怎么说服絮果扔下他独自离开。
    赶在闻兰因越脑补越奇怪之前,误会紧赶慢赶的被解开了。
    朱红色的宫殿外,一盏盏的亮起了亮黄色的宫灯,在一片宛如星河般璀璨的照耀中,闻兰因看到了就摆放在他眼前的北疆城。
    等比缩小的模型。
    星罗棋布的城池房屋,惟妙惟肖的街道人偶,还有让闻兰因心心念念不知道已经诉说过多少回童年时生活过的王府,都是他独属于北疆的记忆。
    长河落日,荡气回肠。
    说是缩小的木质结构的模型,但其实也差不多占了殿前大半的空地。
    这就是絮果之前想到的礼物灵感了,他对闻兰因说:“十八岁生辰快乐呀。”从小到大,全世界都知道闻兰因对北疆有多思念,他想念那里的风,想念那里的人,最想念的还是他父王母妃为之战至最后一刻的城。
    虽然闻兰因这次也没办法跟着一起回到北疆,但絮果可以把北疆带给他。
    这个礼物絮果真的准备了很久,光画下北疆城内布局的画师就请了五个,中间前前后后不断地联系沟通,再到后面开始画面转实际时,絮果亲自下场,配合着工匠开始了全程的模型拼接。他不仅要尽瞒着闻兰因,还要赶在闻兰因生辰之前完工,真是很不容易。
    幸好,他们最终还是做到了。
    闻兰因也是在这时才恍惚想起来,对哦,今天是他的生辰,十八岁的生辰。小时候闻兰因还因为自己比絮哥儿小一个月的事而大受打击,不愿意面对现实。因为他一直想当絮果的哥哥来着,他总觉得哥哥照顾弟弟天经地义,他真的一直、一直很想照顾絮果。
    如今的闻兰因只会觉得庆幸,幸好当初絮果坚定,没和他当成兄弟,不然现在就地狱难度了。
    夫夫照顾才是最香的!
    作者有话说:
    瞎扯淡小剧场:
    好猎手往往会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要没有闻兰因非要絮果入宫这一出,絮果这个惊喜都未必能送的这么意外。
    絮果:我可真是个过生辰的专家!
    *在批改奏折的字上加手绘小红花:康熙的爱好之一,我会把截图放在微博上,好奇的亲亲可以去看一下。
    第122章 认错爹的第一百二十二天:
    十八岁,对于别人的意义是什么,闻兰因不知道,也不关心。他只知道,十八岁对于他来说,就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和絮哥儿告白了!
    是的,告白。
    准确的说,早在上个月,絮果过了十八岁的生辰之后,闻兰因就已经在计划这件事了。光是计划稿,他就写了不下上百份。都是闻兰因从他最喜欢的所有甜饼话本里,“不辞辛苦”的总结出的最令让人心动的经典告白名场面,他不仅熟读全文甚至都快会背诵了。
    然后,他就逐一对这些计划试验了一下可行性,刨去不太现实、无法场景还原以及絮果的性格不会喜欢的,也就剩下了最后的三十强。
    他又拿着计划去征求了身边亲友们的意见。
    好吧,闻兰因并没有什么亲友团,这么多年了,一共也就仨人,帝后还有太后。
    杨太后无疑是其中最积极的,她是真的热衷这种事,没什么原因。虽然杨太后由于摊上先帝这么一个丈夫而没能拥有正常的感情生活,但那一点都不影响她喜欢看别人儿女情长。用絮果他娘的话来说就是嗑生嗑死——我可以不谈恋爱,但我磕的cp必须成!
    皇帝唯一能给出的、也是最有建树的意见就是:“等我们去了塞北你再开始。”不然大概闻兰因的计划还没开始就会被连大伴提前截获,中道崩阻。
    而冯皇后却很担忧:“你真的确定要告诉絮哥儿吗?”
    “为什么不?”闻兰因完全无法理解皇嫂的惆怅。
    “你就没有想过,万一告白了,你和絮哥儿有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从冯皇后的性格来说,她大概会选择默默忍耐,因为她真的承担不起失去。因为那不仅是少年的欢喜,更是他的两小无猜啊,是贯彻了彼此生命始终的重要存在。
    或者这么说吧,如果强制剜去闻兰因生命里所有与絮果有关的记忆,很可能闻兰因过去的十多年就什么都不剩下了。他需要从五六岁刚来到雍畿重新开始记忆。
    冯皇后甚至都不知道闻兰因是怎么敢做出这个决定的。
    “咱们阿弟一直这么勇的吗?”冯皇后事后忍不住问皇帝。
    皇帝能怎么回答呢?对不起,我弟就是个小傻逼?
    但在闻兰因看来,是从来都不存在什么默默忍耐的选项的。因为他从小到大就是这么一个人,受了委屈,他一定要说,爱上絮果,他也一定会让絮果知道。不然他怎么确定絮果对他是什么感情?万一,他是说啊,万一絮果也喜欢他呢?他不说,絮果也不说,那他俩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闻兰因拒绝干这么傻的事。
    只能说,北疆王是有那么一点侥幸在身上的。
    而他也不是完全的有勇无谋,至少他不会真的直接告白,在他一箩筐的计划里,总有一个前置条件,那就是要找个机会先试探一下絮果在知道他是个断袖后的态度。
    事实上,今天一整天,闻兰因就是在等着絮果发现。
    闻兰因在这边批奏折,絮果那边可是摆了一厚摞闻兰因平日里藏的宛如机密的话本。还生怕絮果不好奇似的,文名都没敢选《弁而钗》一类过于隐晦的,尽可能把最直白的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好比什么《将军与书生不得不说的故事》、《断袖山》、《与好友抵足而眠》……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絮果这天对好友的尊重就这么强,不要说看里面了,连封面他都是瞟都不瞟。
    当然,闻兰因后面也知道是为什么了,他有计划,絮果也有一个计划。
    絮果当时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如何给闻兰因制造生辰惊喜上,又怎么可能去注意其他?况且,虽然他当初没有真正看到闻兰因话本上的内容吧,但在絮果的潜意识里,他在那晚对比纸张的时候是已经翻开了的,那他肯定就不会去好奇自己已经看过的内容。
    但是没有关系,北疆王不会放弃。
    闻兰因一计不成便再生一计,他反思复盘了一下自己的行动,觉得还是太含蓄了。而既然“看”行不通了,那就用说的吧。
    择日不如撞日,他决定今天就说。
    因为今天风也很好,云也很好,最好的是有生辰这个大背景,他要深受感动,和絮果来一波推心置腹!
    结果……
    给闻兰因庆祝生辰自然不可能只有絮果一个人。
    闻兰因对絮果准备的惊喜的感动还没结束呢,以司徒淼为代表的朋友们就已经跳了出来。太后和皇后更是早早知会了贤安大长公主等人,共同在慈宁宫设宴,大摆宴席,为闻兰因庆生,保证让他收礼物收到手软。
    你要问闻兰因感动吗?
    那他肯定还是感动的,十八岁对于大启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多么重要的生辰,能被大家这样费心准备,闻兰因又不是不知道好歹,他当然开心啊。
    只是这样过于热闹的场景,和闻兰因的需求截然相反。
    他总不能和所有亲戚“推心置腹”吧?
    那未免也有点太超过了。
    而在正式的宫宴上,当闻兰因看到司徒淼喜欢的秦姑娘也出席了时,整个人都麻了。不可能了,什么都不可能了,气氛根本不存在了啊。他甚至开始对司徒淼无能狂怒,她是你未婚妻吗?你就这么大咧咧的带人一起出现在咱们这种比较私密的宴会上?
    一身黑皮腱子肉的司徒淼正好路过,听到这话后就是脸颊一红,羞涩扭捏的动作里是藏都藏不住的喜悦,恨不能借机大声的告诉全天下,他惊讶的对闻兰因道:“你怎么知道?”
    闻兰因:“哈?”
    其他几人:“啥???”
    闻兰因该知道什么?你和秦姑娘真的订婚了?要不要这么进展神速啊?不对,他俩是去年就开始了,到今年夏天也一年了吧?还是一年多了?以大启的风气来说,也确实该成婚了。只是……凭什么啊!还在读书的犬子就要成为有家室的人了,而已经当官的詹家兄弟还在翰林院修书?
    进去之前,詹家的双生子也没想到,翰林院能这么寡。真的不是雍畿第二个开源寺吗?连池塘里的青蛙都好像只有公的,一群单身蛙,只会呱呱呱。
    絮果这才想起来,司徒淼前两天低调请了个假,没来国子监:“你不会……”
    “我会。”絮果的话还没说完,司徒淼就已经含蓄的点了点头,他抽空去订了个亲。
    “太不够意思了!你为什么之前完全没和我们说啊?!”几人齐齐震惊,但接下来就是对好友发自真心的恭喜了,犹如潮水一般的喜悦,把所有人一起淹没。哪怕是闻兰因,他也是一边生气,也一边真挚的恭喜了司徒淼。
    “她不答应的话,我肯定不能和你们说的。”司徒淼挠挠头,还是有点憨憨的。这方面他完全是受到了叶之初的影响,怕万一秦姑娘不同意,他提前说了,会坏了对方的清誉。“她答应了,确定了婚期,我这不就赶紧来告诉你们了嘛,嘿嘿。”其实司徒淼本来也不打算在今天说的,今天是闻兰因的生辰,他不想抢了好友的风头。
    但……
    最后还是没控制住。
    “没事。”闻兰因的心在都在滴血。
    双生子上前,哐哐“砸”司徒淼宽厚的背脊:“你小子可以啊。”
    司徒淼没感受到朋友的咬牙切齿,只继续笑着接受了朋友们的恭喜,心里非常过意不去,让两位詹大人给他按摩。他们人还怪好的嘞。
    两位詹大人:“……”
    “来来来,为了祝贺犬子,让我们不醉不归!”闻兰因即便这样了,还是没有放弃他伟大的计划,只不过他给随机应变的改成了酒后吐真言,打算找借口把自己“灌醉”,好透露一个深藏多年的秘密给絮果听。
    结果,司徒淼宽厚的巴掌直接把酒壶挡了下去,一脸正气的表示:“不能喝酒,喝酒误事。”
    闻兰因:“???”
    再一看,遥遥相望的女眷席上,秦姑娘正给了司徒淼一个夸奖的大拇指。秦姑娘出身武将家庭,是家中唯一的小姑娘,她真的是受够了父兄酗酒成风的风气。
    她曾发誓绝对不会找一个喜欢喝酒的丈夫。
    司徒淼正襟危坐,看酒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杀父仇人,你说巧不巧,他就一点都不爱喝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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