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捡骨头也是没办法,他也不想做这种丢脸的事,偏偏庾庆非要他帮忙。
    虫儿吃饭的地方没这伙食待遇,也进不了考生吃饭的地点,庾庆又整天蒙个脸不合群,一直让带饭,收集骨头的事便只能是他干了。
    他没有养狗,庾庆倒是养了只狂啃骨头的“小疯狗”,那叫一个能吃,吃再多都没问题,放个屁就烟消云散消化掉了,他也真是大开了眼界,世上竟还有这种奇葩东西。
    用庾庆的话说,“小疯狗”地上能蹦,天上能飞,火里能钻,水里能游,简直是四栖神虫。
    那位士衡兄把那虫子夸的天花乱坠,然后老是鼓捣他高价把火蟋蟀给买去,还说什么友情价一万两银子就行。
    一万两是小钱吗?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问题是自己花一万两买这么一只破虫子能干嘛?脾气大,速度快,自己不是修士难以控制,还容易把房子给烧了。什么用都没有,搞不好还会给自己惹麻烦,买来做甚?那位还真是觉得他有钱把他给当冤大头了。
    好在那位士衡兄还算有点良心,现在知道每天烧水泡茶给他喝,也算是没白帮忙捡骨头……
    日出日落,一路的风吹雨打,历时三个多月的长途跋涉,一行终于抵达了锦国都城。
    一辆辆马车的车帘子都掀开了,还有两边车窗,都冒出了考生的脑袋,眺望那巍巍浩大的都城,仅凭路边贩夫走卒人来人往的气象就不是其它地方能比。
    终于到了,众考生叽叽喳喳,兴奋不已。
    都在憧憬未来,若是能金榜题名,若是未来能成为这浩大都城内执掌权柄的人员之一,那该是何等的风光!
    车队还未接近城门,便有一支京城驻军人马赶来拦住了他们,当场将列州兵马调离,暂不准他们进城。
    这是规矩,除京城守军外,各地甲士一旦过百,未得允许不得着甲持械进城,会将他们带往别的地方安置。
    列州军士没有任何意见,反而很高兴的样子,一路的辛苦奔波即将迎来回报。
    去了临时驻地,解除了他们的甲械后,他们就可以进城游玩了,他们就放假了,要一直等到大考结束后,他们的假期才算结束,因为要将返回列州的考生护送回列州。
    山高路远的,一般的军士一辈子也难来京城见识一趟,这有吃有住还给军饷的,对他们来说自然是苦尽甘来。
    调走了列州军士,京城驻军分了一小队人马护送随行。
    各地考生要安置在各州驻京城的会馆,已有列州会馆的主官亲自来迎接,与解送使傅左宣傅大人相谈甚欢,一行就这么进了城。
    京城繁华不提,车队一路抵达列州会馆后,会馆外面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来了,列州的举子来了。”
    继而立马响起了一阵欢呼,附近的商铺、茶楼、酒肆里立刻跑出了不少人,纷纷涌了过来。
    “统统退下,冲撞者严惩不贷!”
    随队京城人马大声呵斥,勒令不许靠近。
    列州会馆内也立刻跑出了小吏,对挤上来的人拱手道:“诸位诸位,且容交割,待走完了规程,再领人走也不迟,这个时候惹出了事,取消了参考资格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
    一番话吓到了围上来的人,都老老实实退开让路了。
    马车内的庾庆有点懵,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满头雾水,完全不懂。
    待到大家伙下了马车,一个个核对身份进入会馆时,看到不少考生在和外面等候的人挥手打招呼,庾庆才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应该都是赴京考生的亲友,算准了大概的赴京日子提前在此等候。
    所有考生交割完毕后,解送使傅左宣可谓如释重负,与此地主官去了会馆里面。
    庾庆打量着会馆内部的环境,等着安排入住,谁知会馆并未急着先安排入住,而是让外面等候的人先排好了队,准许有公文的人一个个进来办理什么手续,办好了的就让带一个考生走。
    庾庆完全不懂,他是假冒的,心里没底,必须弄清楚才行,左右看来看去,目光找到了许沸,许沸在和身边人聊天,幸好虫儿刚好也在看着这边,他对虫儿使了个眼色。虫儿会意,立刻扯了扯许沸的衣袖,稍候便与许沸一起走了过来。
    “怎么了?”许沸近前低声问道。
    庾庆抬了抬下巴,示意办手续的地方,“那是什么意思,怎么还拿出公文来领人了?”
    许沸哦了声,慢慢做了解释。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京城有亲朋的考生,亲朋过来接人了。
    考生按理说,为了各方面的便利,也是为了安全,统一住在会馆是最合适的,吃住也都免费。然而这里毕竟是公家的地方,还是那句话,赴京赶考虽是大事,可官方没办法区别照顾每个人的生活习惯,毕竟这么多人。
    所以为了大家能考出更好的成绩,允许家里在京城有条件的把考生给接走照顾。但也不可能随便来个人就把考生给带走,否则大事就变成了儿戏,出了事的话这个责任可不好扛。
    首先各方面都要做出完备的证明,证明和考生之间的关系,要找人作保,还要有详细住址之类,能便于有什么消息时可以随时找到人通知,这一切最后都要化作京都官府核查后开出的证明。
    第63章 有钱就是这么简单
    大家手上拿的公文就是这东西。
    这一纸证明自然是在考生抵京前,就由考生在京的亲朋办好了的。
    只有拿着都府开出的证明,又由考生当面确认了,才能把考生给带走。
    对家里没条件的考生来说,这样也有利,京城寸土寸金哪怕是列州会馆这样的地方要做到一人一间房也有点紧张,少了人自然就能住单间,就能得了清净安心备考。
    没地方去的考生在这里所有费用全免,吃的东西也许未必合胃口,但却是一天三顿都有保障的。
    听完这些,庾庆微微点头,终于懂了,和他无关。
    看他连这个都不知道,许沸试着问道:“士衡兄家里在京城没亲戚吗?”
    庾庆呵呵摇头,真相不好说,站在阿士衡立场的话,京城是有去处的,就是阿士衡未来老丈人家,奈何那个未来老丈人家并不知道阿士衡今年要来赴京赶考。
    这京城中,阿士衡给他的只有一个地址,剩下的都要靠他自己。
    许沸眼神异样地看着他,现在不是刚开始初相逢的时候,还会认为这位穷,会同情他,见识过庾庆的身手后他就知道自己走了眼,年纪轻轻修为能到上武境界的人,没有一定的修炼资源做支撑怎么可能,修炼资源是要拿钱堆的,人家家里肯定比他家有钱。
    虫儿倒是满眼的同情。
    “许沸!”文案后办事的吏员喊了声,边上还有一名家仆打扮的老人家在朝这边点头致意。
    听到叫喊,许沸立刻过去了。
    走完手续后,许沸又和虫儿过来了,是来和庾庆告别的,那位老仆也跟来了。
    庾庆注意到是个穿戴用料比较讲究的老仆,看来背后的东家确实有点钱,当即笑问:“你舅舅家来人接了?”
    许沸点头,对面一提他舅舅,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欠条已经写了他也没打算不还,大考在即,若是被人拿欠钱不还的事告到官府去,是会惹来大麻烦的,朝廷不会录取信用缺失之人,搞不好会因此革除参考资格。
    尽管估计对方不至于如此,但念及此,他还是对老仆道:“魏伯,途中因一些事使了笔钱,我借了士衡兄四千两银子,你身上有没有钱先垫一下,我回头就给你。”
    “四千两?”老仆明显有些吃惊,想不通路上干了什么能花这么多钱,当即摇头道:“许公子说笑了,这可不是小钱,我身上哪能有那么多银子。不如这样,先回去和舅老爷知一声,让这位公子改天登门来取,或我们改天送上门也行。”
    许沸有些犹豫地看向庾庆,不知这位能不能答应。
    庾庆很大度的样子,摆手道:“没事没事,有空再给我也行。”
    “那就……”许沸说着又打量了一下会馆,“改天再见?”
    庾庆拱手,“不送。”
    许沸拱了拱手,之后转身而去。
    他其实有点不太愿意再和庾庆来往了,有把柄在人家的手上,加之庾庆的心狠手辣令他有些害怕。
    他还记得许诺了把虫儿送给对方的事,当时是形势所迫,不过对方似乎也不愿接受,他乐得不提,就当忘记了。
    老仆对庾庆略欠身致意,后退两步便转身去了。
    “士衡公子,您保重!”虫儿是正儿八经鞠了躬,才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他们一走,庾庆手中一块布帘子做的手帕又掩在了脸前,偶尔还干咳一下,一副咳嗽捂住口鼻的样子……
    一直拖到快到傍晚,该离开的考生才走光了,剩下的考生只有二十来个。
    两百多个考生,只剩下了不到十分之一,很显然这二十来个考生都是穷人家的子弟。庾庆终于切身体会到了那个说法,这世道有条件好好读书的人大多家境都还可以。
    直到此时,列州会馆的人员才对这等了差不多半天的二十来个考生进行安排。
    安排入住,房间供应宽裕,任由挑选。
    三餐有供应,不过要提前报备,不报的则当做出去吃了,免得做多了浪费。
    还每个人发了张能证明考生身份的盖了官府印章的文书,免得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上什么麻烦,遇事出示了这份文书,在这期间的京城应该没人敢对他们肆无忌惮乱来。
    到自己房间转了转,记好了房间位置,庾庆扔下途中置办的包裹就走人。
    晚餐未报备,吃了一路的大锅饭已经吃腻了,如今有的是钱,准备出去吃好的,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的那种。
    会馆门口亮出文书做了登记才准许了出门。
    走出会馆,站在大门外,看着京城的华灯初上,冲着那迎面而来的繁华气息搓了搓双手,随后便大步闯了进去。
    人生地不熟没关系,他站在街头稍一琢磨就有了主意,遇人便打听,随后直奔最近的车马行。
    租了辆马车,要了个熟悉京城的车夫,连问路都省了,在这京城内想往哪去就往哪去,连脚都不用动。
    一个银裸子赏给车夫,到了哪条街,左拐是哪条街,右拐是哪条街,即将到哪条街,这条街上什么好吃,哪家青楼的姑娘漂亮,那边桥下昨天淹死了人,车夫统统提点的一清二楚,不存在什么人生地不熟,有钱就是这么简单。
    为了便于观赏车外的情形,途中还买了把椅子搬进车内,门帘子和窗帘子都彻底掀开了,可直观前看,可左看右看。
    看到想吃的,往车窗外伸手一指,“买,两份!”
    车夫停车,拿了钱就跑腿,买来两份,你一份,我一份。
    两人一路吃,一路说。
    有的吃,有的拿,车夫自然是高兴,心里却对庾庆暴发户似的德行颇为不屑,一看就知道是刚有钱没多久的人……
    一条稍显僻静的巷子外,算是个十字路口,拐角的路边有一处卖羊肉面的摊子。
    灯笼两只,客人坐的桌子两张,灶台旁忙碌的摊主是爷孙俩。
    马车停在了面摊旁,庾庆从车窗内伸头说道:“面要老字号的才好吃,是老字号吗?”
    热气腾腾锅边搅面的老头大声道:“小老儿这摊位摆了五六年了,客官说是老字号就是,说不是也行。您是外地口音,本地风味未必合您胃口,好不好吃小老儿说了不算,要您吃过了砸话才算数。”
    庾庆笑道:“五六年也不短了,摊位一直摆在这吗?”
    老头道:“没挪过窝。”
    一听这话,庾庆对车夫道:“尝尝。”
    于是马车靠边停,车夫陪着他一起坐在了面摊闲聊……
    慢条斯理地干完一碗面,再次登上马车前,庾庆朝巷子深处灯火辉煌的那家豪门大宅院深深凝望了一眼。
    那里便是阿士衡给他的赴京地址,阿士衡未来的岳父家,钟府!
    马车摇晃前行,庾庆这次放下了门帘和窗帘,陷入了沉思。
    一碗面的工夫,他已从面摊老头的嘴里将钟府的情况摸了个大概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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