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早年刚出山的时候不一样,那时的两位,凡事都想跟庾庆对着干,好显示自己。现在不会了,几番死里逃生后,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都已经默认了。
    换个通俗点的说法,就是相处的时间久了,一起经历的事情多了,庾庆一点点建立了属于他自己的威信。
    划行了差不多两刻之后,庾庆又出声了,手斜指左前方,“再往左前方走。”
    没二话,南、牧二人再次调整了方向,默默跟着指引划行,保持不打扰的态度。
    都能看出,庾庆似乎正在集中精神观察什么。
    片刻之后,庾庆又出声了,手再指左前方,“还是往左前方走。”
    南、牧二人照办,不过南竹还是回头与牧傲铁互相看了眼。
    之后,南竹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再次提醒道:“老十五,再这样左前方下去,我们怕是要兜回原来的礁石海域了。”
    庾庆还是不吭声,他心里其实也没底,在没有摸清底之前,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不想说出造成恐慌的话。
    南、牧二人只好保持沉默继续划船。
    庾庆再次出声时,还是同样的指向,“再往左前方走。”
    南、牧二人越发惊疑不定,但还能克制住自己,还能继续执行。
    后来,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人隐隐感觉到了庾庆的指点可能是对的。
    因为按照划行时间来估算,按照一直的偏航角度来估算,现在应该回到了那片礁石海域才对,然而并未见到。
    当庾庆再次开口指点航线时,语气突然显得有些着急,往右一指,“立刻直角转弯,向右拐。”
    对南、牧二人来说,这个不难,运功配合之下,直接便将船只调了个头。
    调头直行了差不多两刻之后,突然,南、牧二人的目光都亮了,看到了远方有两点相隔的亮光。
    南竹更是指着前方喊叫,“老九,老十五,快看,灯光,船尾的灯光,那里有两艘摆渡船,咱们只要跟上就行了。”
    庾庆也暗暗松了口气,看到灯光后,他大概可以确定是怎么回事了,大概可以肯定自己观字诀的判断没有错了。
    他紧接着又抬手指点方向道:“向右前方拐。”
    南竹惊呼,“老十五,你干什么?”
    庾庆顿时语气严厉道:“想脱困就快点转。”
    好吧,南、牧二人只能是相信他,再次按照他说的方向做了调整前行。
    调整完毕后,南竹还是要提醒,不可能放任他犯错而不说,看了看已经侧偏的那两点灯光,说道:“老十五,跟上前面的船才是最稳妥和最省事的办法。”
    庾庆回他,“那你信不信刚才若是不听我的,船再向前走上三十个数的路程,你立马就会什么灯光都看不到了。”
    牧傲铁面露惊疑。
    小黑有干苦力的潜质,依然在埋头苦干的划船。
    南竹自然是免不了惊呼,“为何?”
    庾庆:“这片海域应该存在许多的空间,就像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杯子摆放在了这片海域,杯子是无形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你们可以当做是进出金墟入口的那种意思,只是比那种虚波涟漪更加无形。
    正确的航道,其实就是大大小小杯子之间的间隙,间隙也有大有小,一旦走偏了,一旦闯入了杯子里面,就在你穿过杯壁的瞬间,可能就已经穿越到了冥海中的另一片海域,出现在了远处的某个杯子里面。
    当你好不容易从那个杯子里出来了,不知道正确航道的话,很快又会钻进另一只杯子,于是不知又穿越到了哪个杯子里。这里应该是早年冥海仙府的布置,目的就是阻止外人闯入冥海仙府,闯进这片冥海的人,如果不知道航线,确实会永远被困在里面。
    我在想,当年的修行界高手是怎么攻入冥海仙府的?碰上这种阵势,靠运气是不可能闯进去的,肯定是有人带路,我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内奸。”
    他脑袋里甚至闪过了一个念头,会不会和玲珑观的先辈有关?
    南、牧二人大概理解了他的说法,但两人很震惊,老十五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这也能看出来或判断出来?头回来此走一遭,还晃荡在半路上,就能把整个冥海的布局给推测出来?
    问题是四周空荡荡的环境,这是怎么看出来的?这也能看出来?若是真的,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南竹喉结耸动了一下,干咽了咽口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明摆嘛,肯定是冥海的海族背叛了冥海仙府,带了外人攻入仙府,不然怎能在此坐地发财。”
    “也许吧。”庾庆承认完全有这个可能,继而又抬手道:“向左前方拐。”
    船再次跟着指引调整了方向,大致方位又朝向了远处的两点亮光。
    这种环境诡异的地方,若是没有参照物的话,船上人是很难察觉到船有转向的。
    南竹:“老十五,咱们这是在追前面的船吗?”
    庾庆:“不追怎么办?这里分不清东南西北,早就被绕晕了,我们谁都不知道海市是在哪个方向,乱跑下去不知要转到什么时候,前面的两艘船不是去海市的,就是去‘星罗岛’的。”
    星罗岛就是指他们登船的地方,众多海岛的统称。
    既是如此的,南、牧二人当即加快了划船的速度。
    虽不是直线追击,但在庾庆的指点下,他们的船离前面的船只越来越近了。
    他们有了脱困的信心,海底下一直悄悄跟踪的鲛人船夫却是越发惊疑,跟了这么久,自然发现了,船上的人居然能在冥海找准航线!
    这怎么可能?若那些来往的修士自己就能找到航线,那这冥海还有它们这些摆渡的船夫什么事?
    它不信,一直跟,跟着跟着,不信也得信了,船上人确实能精准避开冥海那数不清的穿越陷阱,这不可能是碰运气。
    这让它感到了恐慌,本想以蜃蚁收拾这些人的企图失败了,如今想将这些人困死在冥海的企图也失败了,一旦让这些人去了海市,不管是把状告到了海市还是冥寺,等待它的后果都不是它能承受的。
    穷途末路之下,顿生铤而走险之心,潜伏在船下跟踪了一段距离后,它终于悄悄接近了船底,突兀一爪轰在了船底,同时一个扭身遁入海底。
    轰!船底爆出一个不小的窟窿,海水倒灌。
    早有戒备的师兄弟三人配合默契,南竹和牧傲铁先不管其它,先第一时间将萤石分别射入了左右的水中,拔剑而出的庾庆也已经钻入了水中四顾。
    射入水中的萤石光芒下,庾庆瞥到了水下隐约闪走的影子,手中剑顿如水刺般掷射而出,那水下挽臂挥舞的力道搅的水面都翻涌,船只跌宕起伏,庾庆人亦如游鱼般迅速追去……
    船舱快速进水,船只快速下沉,被攻破的位置恰好在小黑的坐位。
    别看小黑人不大,反应却是快的,一声喊,“大棒!”
    他人已蹿高跳起,大棒呼一下展翅飞去,凌空提住了他,他也抓住了大棒的腿,悬停在空中看着下面,喊道:“七叔,九叔。”
    船上二人已经分别站在了船头和船尾,提剑四顾。
    毕竟是木头船,沉虽然沉了,却没有完全沉没,浮力还是有的,只不过南竹较重,令牧傲铁所站那头翘的比较高。
    南竹朝空中回应了一声,“就呆在上面,别乱跑。”
    小黑哦了声,又大喊道:“贼人出来!”
    颇有决一死战的气概。
    南竹又嚷一声,“闭嘴,别吵!”
    话刚落,不远处水面哗啦一声,冒出一人,正是庾庆,跳出水面踏波而来,手里揪了个一人半长的东西,人身鱼尾,正是那船夫鲛人,被庾庆硬生生掐着脖子给拖了过来。
    回到这边的庾庆看了看船底的窟窿,干脆一剑刺入水中,将船底窟窿给搅大了点,然后退开喝道:“把船翻过来。”
    第439章 灯火辉煌
    南、牧二人不知什么意思,但还是双双跳开了伸脚一勾。
    半沉水中的船立刻在水面翻转,倒扣在了水中,船尾的灯笼提在了牧傲铁的手中。
    “嗯啊……”
    鲛人突然发出惨叫,两道剑光闪过,将它两只胳膊连根削除了。
    除了庾庆也没别人,没完,他又到船旁,倒转鲛人,直接将鲛人倒栽葱,插进了船底窟窿中,然后一剑斩飞了鲛人的尾鳍,又一把拽下了鲛人身上的囊鳔,才再次示意道:“翻过来。”
    空中吊着的小黑似乎看的很过瘾,两只脚丫子在上面拍着,沾染的点点水滴落下。
    他脱鞋已经成了习惯,上船后不久就已经把鞋子给脱了,此时他放在船上的鞋子已经不知去了哪。
    哗啦!船跳出水面,凌空翻转,又砸回了水面。
    船舱里的水已经倒干净了,只不过船舱中间的破洞内钻出了鲛人的半个身子,两眼不时翻白,明显已经被痛苦给折磨的晕晕乎乎。
    师兄弟三人陆续落在了船上,发现鲛人的身子并不能把船底的窟窿给严丝合缝的堵严实,还有水在一点点的汩汩冒出,鲛人身上的血又在往下淌,和船底的积水混在一起。
    庾庆对南竹道:“上面那小家伙好动,找个事给他做,给他个水碗,让他舀水。”
    这个好办,一本正经的南竹突然就乐了,立马从随身的包裹里摸出了一只途中方便喝水的水碗,朝空中喊道:“小黑,下来,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给你干。”
    一听是重要的事情,小黑立刻让大棒送了他下去。
    人一落在船上,大棒在他手上也立刻紧缩成了一根棒子,他二话不说,抡起棒子照鲛人脑袋上就是“砰”一砸。那叫一个嫉恶如仇,大有挥刀取敌人项上人头的气概。
    别看他小,比一般的成年人力气还大,这一棒子的力道可不轻,当场将鲛人给砸了个头破血流,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这一棒把师兄弟三人给吓不轻,还想撬开鲛人的嘴巴呢,被你一棒子给打死了算怎么回事?
    偏偏他砸了一棒子还不甘心,呜一声,又挥舞大棒再次砸去。
    之前没想到他会干这事,加之这家伙平常舞弄棒子让大家都习惯了,谁都没防备,现在把大家都给惊着了,哪还能让他再抡第二棒子,庾庆立马出手一把抓停了棒子,喝道:“住手!”手中剑也邦邦响的敲在了小黑脑袋上,“你脑子有病吧?”
    他发现这小家伙就是个什么都敢干的,难怪在幽角埠的时候就敢一个人扛根棒子闯幽崖。
    闯幽崖那次,真正是把大家都给吓出了一身冷汗,至今心有余悸。
    天下人都不敢擅闯的地方,唯独这混不吝敢闯,不知怎么就一个人扛根棒子玩过去了,那叫一个惊险。后来还是幽崖见是个破小孩,不与之计较,还给送回了妙青堂,不过倒是把大人给警告了,勒令不许再有下次,否则就找吴黑算账。
    那次,头回见吴黑把这小子给狠揍了一趟。
    然而狠揍的意义似乎也不大,身体恢复能力太强悍了,揍一顿的伤对这小子来说,算个屁!
    南竹赶紧过来将小黑拉开了,好言告诉他,“小黑,现在还不能打死了,要活口,还要审问的。给,碗拿着,交给你一个非常重要的活,看到船底冒出的水没有?把水往外舀,能不能保住我们乘坐的船,就靠你了。”
    “好!”小黑满口应下,一把夺了碗到手。
    只是这一手拿棒子,一手拿碗,还打着赤脚的样子,师兄弟三人感觉有点眼熟。
    哗啦,哗啦,小黑已经忙碌了起来,不停地往外舀水,快速降低了船舱内的水位。
    牧傲铁将手中拎的灯笼又挂回了船尾的钓竿上。
    庾庆检查了一下鲛人的情况,发现没死,只是晕过去了,遂一掌摁在了鲛人的脑袋上,运功刺激其大脑和身体。
    很快,鲛人身子颤抖了一下,又缓缓睁开双眼苏醒了过来。
    它一开眼,就看到了一枚戒指。
    庾庆手指上的戒指,晃在了它的眼前,问:“为什么想要得到它?”
    鲛人闭上了眼睛,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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