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一箱假钱的周赦灵回头看向那副岛,心情是惆怅而惶恐的,知道这一走,也只是知海阁遵守承诺放过了他、放过了五鼎山而已,那三十亿是他本人和宗门交给知海阁的买命钱,并不意味着宗门会放过他。
    一百颗广灵丹,可不是小损失,哪怕对五鼎山来说,也同样是损失惨重,就算他父亲是掌门,不给宗门一个满意的交代也是不行的,这次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身边的护送人员,全部是宗门派来的执法人员,其实就是武力押送。
    两名跟踪人员从栈桥跑回时,已不见了那辆运送周赦灵的车,也没对那车有什么多想,两人火速跑回了靖远船行,将情况做了紧急禀报。
    “什么?跑了?知不知道跑哪去了?”霍浪有些急了。
    一名跟踪人员道:“陪同人员的穿着都是五鼎山的服饰,看样子是回五鼎山了。”
    霍浪难以置信,“你们看到他拎着钱箱子走了?”
    “是,出了这里后,没去任何地方,直接拎着钱箱子去了副岛走人。”
    霍浪傻眼在原地,不知道周赦灵玩的是哪一出。
    红姬挥手示意跟踪人员退下后,方对霍浪道:“五鼎山的人这是摆明了在那等着周赦灵来拿钱,钱一到手立马就走人,这像是五鼎山针对我们设的套啊!”
    霍浪咬牙道:“看来五鼎山已经知道了这事,咽不下那个损失,设套从我们身上找补来了。”
    红姬:“还好你有先见之明,留了一手,让他写了欠条。”
    霍浪满脸阴霾,欠条在事情没外泄的情况下对周赦灵的威胁才是最大的,现在五鼎山知情了,还把钱拿走了,搞不回钱,抵押的船行到期后怎么办?现在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现在也意识到自己干了件蠢事。
    其实从周赦灵找上门威胁他开始,他就已经没了选择,除了筹钱别无他法。
    知海阁内,提着钱箱子的大汉将箱子放在了相海花面前,“阁主,刚好三十亿整,不过事情出了点意外,周赦灵说霍浪逼他写下了欠条掣肘他,以防他食言走漏风声。”
    一旁的白皙富态妇人迟疑道:“如此一来,五鼎山怕是会有点麻烦了。”
    相海花波澜不惊道:“五鼎山的麻烦是五鼎山的,和我们有关吗?”
    言下之意是,钱是她的,麻烦是五鼎山的。
    白皙而又富态的妇人噗嗤一笑,“也是,不关我们的事,是五鼎山自己对门徒管教不严自找的,我们这样放过,已经算是高抬贵手放五鼎山一马,何况霍浪也未必敢用那欠条撕破脸。”
    边说话边打开钱箱子当场验证,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而是办事应有的流程,能给上下双方都省去后患。
    确认数目无误后,她让那汉子退下了。
    没了外人在旁,将银票装了一半回箱子后,她又问道:“要拿一半给探花郎吗?”
    相海花反问:“我有答应给他一半吗?”
    富态妇人想了想,“是没答应,不过办法是他出的,他提出了获利后一人一半,您当时也没反对的。”
    相海花:“就算探花郎不出这主意,五鼎山搞出这种事,你以为五鼎山不破财上面能放过他?上面一旦开口,只怕三十个亿未必够。探花郎是那样说了没错,可我没答应,当然,我也没有不答应,不过这可是十五个亿,他若有本事,自然有办法拿走,没本事拿走如何能白给?这种钱,又涉及到这么大数目的现金,我也不好轻易做主的。”
    她很清楚,上面支撑着那么大的势力,要花钱的地方很多,某种程度上也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的,李澄虎手下修士大军所需物资,那可不是朝廷从苦哈哈凡人身上征点税能养得起的,不广纳修行界的财源是撑不住的。
    他们相氏父女能被放在这里,既是给了一块巨大的利益给他们,同样也承担着上面的一条财路,他们可以发财,但不能独吞,也不敢独吞,否则就是找死。
    “钱的事好商量,人的事难办,不行,我得躲一下,你去跟公主和探花郎那边说,就说我爹临时有事招了我去办,今晚的宴请取消。”
    相海花唉声叹气,探花郎那边好打发,关键是公主那边有点任性,她也得罪不起,不敢反悔,只能是躲了。
    富态妇人点了点头,又提醒道:“阁主,问题是公主那边怕是会主动去找探花郎。”
    “只能是能糊弄一时算一时了,你通知公主身边的护卫,就说可能有人会对公主不利,让他们看住公主,暂时不要让公主乱跑。”
    “好,也只能是这样了。”
    接到宴请取消的庾庆虽有些意外,但也没太当回事,不过还是过问了一下霍浪那笔钱的事,他手下也有一堆人,也有人盯着霍浪那钱箱子的,他自己出的主意,自然知道这边钱已经到手了。
    富态妇人就一句话,等阁主回来了再说。
    既然是人家有事,庾庆也没强势的资格,只能是耐心等着。
    华灯渐暗,整个殷国京城的喧嚣也渐渐落幕。
    王府总管老沈步履匆匆地来到书房门口时,刚好遇见了端着羹汤的孙瓶,遂放慢了步调,耐着性子陪同着入内。
    屋内,案后的李澄虎正在处理一堆公务。
    孙瓶走到案前,恭敬道:“王爷,这是王妃亲手为您熬制的羹汤,趁热喝吧。”
    陪同的老沈面带微笑,他很清楚王府内的大小事务,知道王妃身边的这位伺候王爷比王妃还上心,只要王爷在王府,每晚必有打着王妃名义熬煮的羹汤奉上,为了维护王爷和王妃之间的感情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李澄虎抬眼看了眼托盘里的东西,他也心知肚明,不过还是微笑道:“放这吧。”
    托盘放下后,孙瓶又恭敬道:“王爷,不要操劳太晚了,王妃让您早点休息。”
    “好,本王知道了。”李澄虎笑着点头。
    待孙瓶告退后,他又看向了自家总管,多年在一起的人,有时一个脸色或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有没有事。
    老沈拿出了检查过的密件奉上,“王爷,相罗策那边来信了,琥珀村那边,您的心血没有白费,您等候多年的人终于出现了,人找到了。”
    山崩地裂亦能面不改色的端亲王,此时却是乱了方寸般,一把抢过了密件,快速打开了查看其中内容。
    信中内容令其神色变幻不定,呼吸紊乱了,越看越不淡定,胸脯急促起伏着,最后又皱了眉头,“桃花居的小伙计,林龙,怎么会是他?王妃应该也是认识熟悉的,能确定吗?”
    老沈:“桃花居相应人员的大致情况,我们这里都是有底细的,接到这密信后,我立刻翻看了这个林龙的存档,他原本是没有名字的,只有一个类似‘狗子’的叫名,叫做‘虫儿’,是一个叫做许沸的书童,与阿士衡是在赶考途中结缘相识的。
    根据存档上的记载,虫儿入许家做书童时的年纪,和琥珀族公主走失时的年纪是吻合上了的,加之样貌长相,还会‘牝牡功’,王爷,琥珀族中在押的会‘牝牡功’的幸存者,您当时下令全部斩杀了。
    种种情况来看,应该是她回来了,王爷的布局奏效了,应该是不会有错的。
    她流浪在外多年,也是受了苦的,据许家的印象说法,她当年投靠许家时是瘦成了皮包骨的,不成人样的。”
    李澄虎一双虎目中已是噙着泪光,“我记得阿士衡赶考途中还出了场大事吧?”
    之所以清楚记得这事,是因为铁妙青所言,铁妙青当年之所以认识探花郎,也是那次落难的因缘际会。
    老沈略加思索后颔首道:“没错,差点丢了性命,真可谓福大命大死里逃生,说来还是被探花郎救了。”
    仰天缓缓闭目的李澄虎口中喃喃,“伺候人的书童……从来都是别人伺候她,她哪里会伺候人呐,这得是遭了多大的罪……”
    两道泪光突然滚落面庞,他又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严查有无虐待,若有,灭许家三族!”
    话里透着杀伐决断的血腥气。
    “是。”老沈欠身领命。
    李澄虎又睁开了眼,“准备一下,即刻摆驾琥珀海!”
    老沈抬头,没有答应,反而劝阻道:“王爷三思,这大晚上的不方便是一回事,您突然离京,带来的动静不会小,恐会惹来方方面面的惊疑,一旦被有心人察觉,这对她未必是好事。要去,还是要先安排好手头上的事再去才可,这么多年都等了,不急于一时的。还有,目前最要紧的恐怕是这个,相罗策难以决断,在等王爷的回复。”
    他手指向了李澄虎手上密件的最后一段内容,上面写着庾庆和虫儿搂搂抱抱关系亲密的事,然后相罗策暂停了朝阳公主的事,问这边是否要继续。
    李澄虎低头重新一看,才意识到自己是关心则乱,相罗策那隐晦的意思实则表达得很清楚了。
    正因为看懂了,盯着庾庆和虫儿搂搂抱抱的内容,他眼珠子要跳出来一般,脑门上的青筋在扑棱,腮帮子蠕动,牙都龇出来了,要咬人似的,怒不可遏的气色似乎快要炸开。
    第1002章 家天下
    男女授受不亲,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亲密的搂搂抱抱在一起,是什么关系还用说么?相罗策暂停了朝阳公主的事,自然也是因为看出了其中的名堂。
    这事不清楚还好,真反应过来了,李澄虎只感觉脑瓜子嗡嗡的要炸,这个探花郎还真成名副其实的“探花郎”了,一边跟自己王妃有着绯闻,一边又在跟自己侄女制造姻缘,现在又……
    他都不敢往下想了,再想下去怕自己会脑出血。
    其实什么王妃,什么侄女的事都可以往边上放,真正不能接受的还是刚知道虫儿的身份,却发现正被一头猪给拱着,他不能接受,绝对无法接受。
    现在不管是哪个男人跟虫儿有亲密关系,只要未婚,在他眼里都是头不能接受的猪!
    刚站起来的他,又跌坐了回去,胸脯急促起伏,脸色难看。
    见他一副快要被气死的样子,老沈干咳一声,提醒道:“王爷,相罗策的疑虑尚为其次,真正麻烦的是林龙女性身份暴露的后果,一旦探花郎跟一个女人在一起的事坐实了,地母那边的面子未必挂的住。
    探花郎出现在琥珀海,陛下,锦国那边,还有千流山那边应该都盯上了,应该都在坐视探花郎和朝阳公主交往,司南府迟迟没反应,这背后肯定有人在出力,肯定有人干扰了司南府的视线。
    这个时候出现个女人跟探花郎混在一起,别说地母不同意,陛下第一个无法容忍,锦国那边和千流山那边也不会同意,他们一旦出手,林龙的处境会很危险。”
    闻听此言,李澄虎迅速从那种愤怒的失控情绪中冷静了下来,陷入了某种骇人的深沉状态,吞吐的目光闪烁着,如半隐在黑暗中的猛虎一般,良久后木讷出一句话,“那个探花郎有什么好的,不知道跟着他会有危险么?”
    老沈想了想,道:“危险确实是有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在男人当中论起来,那个探花郎还算是干净的,没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论才华那也是没得说的,论武功才多大点年纪,居然已经跨入了上玄境界,换了其他男人有这身造诣,不说万花丛中转,一个风流倜傥、美女如云只怕也是免不了的。
    真要论良配的话,挑遍天下的同辈男子,探花郎恐怕真的是首屈一指的那一个,不说林龙有眼光,他们也确实是因缘际会在一起的,缘分到了没办法,只是陛下那边确实不好交代。”
    话毕,他心中也在苦笑,男女之间都已经是搂搂抱抱的关系了,还能有后悔药吃的吗?他还能说什么,再说那些有的没的只能是恶心王爷。
    闻言,李澄虎正面一想,发现还真是,那狗探花是个文武全才,而且是文武都顶尖的那种,对比天下同辈男子,似乎无人能及呀,而且远超的那种。
    自己真要再帮忙挑选的话,哪怕自己权势滔天,找遍天下似乎也找不到比这个更好的了,真正的天下第一呀!
    念及此,他真的是有点纳闷了,沉默了那么一阵后,沉声道:“交代?需要交代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下第一才子又如何,莫非陛下觉得本王的女儿配不上那探花郎?”
    老沈暗暗苦笑,心想,你爱怎么说都行,但还是提醒道:“事关李氏皇权的根基稳定,王爷身为李氏一员,又深得陛下信赖,有些事情义不容辞啊。”
    李澄虎又陷入了沉默中。
    稍等了那么一阵后,见他还是没有做出决定,老沈又道:“娘娘对陛下的许多做法虽然不能苟同,但两人之间毕竟有共同的儿女。娘娘虽然也不认可王爷的许多做法,对王爷背地里做的一些手脚也能忍着,且能给予王爷应有的尊重和敬畏,是因为娘娘怕了您吗?
    不是的,是因为娘娘知道这殷国天下迟早是她儿子的,知道那个位置也迟早是她儿子去坐。娘娘很清楚,王爷呕心沥血保的是她儿子的将来,她又如何能对王爷不敬?可若是王爷的行为有了偏离,陛下能不能容得下王爷不说,娘娘眼睛里可是容不得沙子的。”
    闻言,李澄虎紧绷着脸颊道:“你的意思是说,本王女儿想要的,本王给不了?”
    老沈:“里外都不是人,王爷要与天下人为敌吗?敌得过吗?林龙,王爷是疼她,还是想害她?”
    李澄虎又沉默了。
    老沈又轻声道:“陛下为了家天下,尚且要委屈自己牺牲公主。”
    李澄虎斜睨他,“朝阳上赶着抢的男人,委屈个屁!”
    老沈顿一脸尴尬,知道这位是为自己女儿感到憋屈,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感觉。
    不过李澄虎很快又是一声幽叹,“相罗策放在琥珀海还是称职的,朝阳的事,让他继续执行吧。”
    “是。”老沈欠了欠身,又试探着问道:“林龙怎么办?”
    李澄虎深吸了一口气,憋了好一阵才慢慢吁出,“也许不暴露她的身份才是对她最大的保护吧。那个靖远船行暗杀探花郎,背后的名堂查的怎么样?”
    老沈:“正要向王爷禀报此事,靖远船行和那个神秘杀手组织‘烟’应该是伴生关系。”
    李澄虎:“探花郎不能出事,把这事抹去吧。”
    老沈:“这事还真不好抹,查了一下,靖远船行的东家是多地多人联合的,而这背后又与千流山的梁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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