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一下魏璋,“徒儿,你假装客人上门,做一场美梦后对我感激涕零三跪九叩大夸特夸,咱们场子就热起来了。”
    “......”魏璋说,“别把路人当傻子,我们一直在一起,明显就是一伙的。”
    “讶,还真是。”
    魏璋什么话都不想说。
    过了一会儿。
    一个少年走上前询问,脸上既期待又惊喜,“你真的能造梦吗?我想做一个富贵荣华、洞房花烛的梦。在梦中,我要穿金戴银、奴仆无数,娶天下第一美人做娘子。”
    他穿一双草鞋,脚背皮包着骨头,衣衫洗得发白,不显眼的地方藏了几个补丁。脸生得极好,眸子里有不合年纪的深沉。眼睛是漂亮的桃花眼,尾部藏着一丝潋滟。
    声音有意放大,周围人频频侧目。
    王唯一愣怔一瞬,这声音好熟......想起来了,是魏璋的师兄!
    ......好的吧,魏璋师兄这个姿色确实有资格叫她丑女。真是个令人悲伤的事实。
    驱寒公子有些拿不准对方来意,莫不是来砸场子的。薄唇微启,“可以。”
    “事先说好,你要是不行,我不会给钱的。我攒两个子儿不容易。”少年打开荷包,取出一锭银子给驱寒公子。
    一锭银子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足够一家三口吃一个月。
    周围人的胃口被钓了起来,目光比脚步更快一步集中过来,很快围得水泄不通。
    驱寒公子张开手,一盏素布灯笼躺在掌上。二指并拢,口念咒语,指尖冒出紫色火苗。火苗一放进灯笼,灯笼就无风自转。
    少年眼皮越来越重,沉沉地睡了过去,身子朝前跌。驱寒公子眼疾手快,上前两步揽住人,将他放到台阶上。
    周围人议论纷纷。
    “做梦这种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做没做,做成什么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的意思是他们联合起来骗人?”
    “我觉得不像骗人。表情可以作假,但是反应不会。”围观之人说,“大家看,他脸蛋泛粉,粉越来越重,转为潮红,显然是梦到洞房花烛男女情、事。”
    “哗,真的诶!”
    “要是能跟天下第一美人被浪翻滚,我宁可一辈子生活在梦境中长睡不起。”
    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中年男子看了很久,拿出一袋银子,对驱寒公子说,“摊主,方圆十里最大的酒楼是我所开,我有的是钱。”
    驱寒公子视线从少年身上移回来,可以确定对方心无恶意,甚至特地来当他的托儿。接过银子掂了两下,唇角似笑非笑,眼皮子微掀,“客人想要什么?”
    “我要试一试做皇帝的感觉。”
    “驱寒公子有‘三不梦’,无钱不梦,无亲不梦,无故不梦。客人的钱还差点儿意思。”
    中年男人唇角抽了一下,又拿出一袋银子,“驱寒公子,可别叫我失望。”
    “放心,驱寒公子绝对不会叫客人吃亏。”
    周围人倒抽一口凉气。骤然看到这么多钱,对驱寒公子的本事信了个十成十。
    驱寒公子为中年男人造了一个长梦。
    傍晚,中年男子醒来,回味无穷。成瘾一般追在驱寒公子身后乞求什么时候可以梦第二场。
    驱寒公子一时间风头无两,在病村名声大噪。同样传出去的,还有他的‘三不梦’和贪财。
    驱寒公子收拾摊子回家,“走了,徒儿。”
    魏璋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哦,找到了。
    那位从他们到集市就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的少年。
    少年从暗处走出来,脸上带着笑。
    “演得真像,你脸怎么做到渐渐变得潮红?”魏璋问道。
    “提前吞一把春、药就好。”
    驱寒公子扔给他一袋银子,“这是你那份儿,多谢你仗义助我师徒二人,否则我们今日别说挣钱,恐怕连张都开不了。”
    “我不要钱。驱寒公子,我想跟你学造梦之术。”少年手抓着裤子,紧了又松,眼里有着紧张和期待,归还银子,“你看。”
    二指并拢,结印,素白灯笼周身不稳,隐隐有要动的趋势。
    驱寒公子眸中闪过一分震惊。造梦之术本来就是高阶术法,少年毫无修仙底子,却能只看一眼便学到入门,这是何等的天赋!
    “你想拜我为师?”驱寒公子饶有兴致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不是,我想跟你学造梦之术。”
    “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王唯一跟着点点头。对呀,有什么区别么。
    “有,区别大了。”少年认真道,“你贪财贪婪,今日不过是在卖弄自己的伎俩。德高为师、身正为范,这才是师父。你当不了我师父,我也不会唤你师父。”
    驱寒公子哈哈大笑。
    这少年有本事,有野心,有手段,他上位是迟早的事儿。
    原本没有再收徒儿的打算,尤其还是一个机智、理智、果决的徒儿。可是他足够清醒,这份清醒让驱寒公子愿意为之一试。
    驱寒公子决定为魏璋找一个师弟,“可以,我会教你造梦之术。你叫什么名字?”
    “戚言枫。”
    “戚言枫,去扛白幡,我们回家。魏璋,拿着钱去村东头的药铺,给小丫头买两副咳嗽药。”驱寒公子想到什么,说,“再买一包绿豆糕。她爱吃。”
    戚言枫挽起袖子干活儿,“知道了。”
    魏璋点点头,“行的。”
    王唯一砸出一点儿不对。
    驱寒公子心胸开阔,谦冲有度,明事理,懂进退,不像是传闻中那般穷凶极恶的俗人;少年时的戚言枫从骨子里就透着股正直,到底是怎么样的经历才能使他长歪成那个德行。
    对了,按辈分说,魏璋才是师兄吧,他怎么混成师弟了?
    驱寒公子叹了一口气,“姑娘,女人都像你一样话这么多么。我实在很想当不知道你的存在,可我的耳朵要生茧子了。”
    嗯?他在说什么?
    ......卧槽不是吧,他能听见她的画外音。
    “是呀,一字不漏。”
    王唯一惊到了,酝酿好久才试着开口,“你怎么能听见?”
    “你在使用梦术,而这梦术,似乎与我的同宗同源。我会听见,并不稀奇。”驱寒公子声音有几分迟疑,“姑娘,你的声音从我心口出来,莫非你是我的心上人?”
    他一向好静,没想到心上人这么能说。她一天能用完他一年的说话份额。
    但是,莫名的,不讨厌。
    王唯一:......你非要这么说也没错,我是事实上的“心上人”。
    第103章 第 103 章
    ◎好心,坏事◎
    “委屈一下吧, 我也不想做你心上人,这都得怪你徒儿。”
    驱寒公子看着魏璋、戚言枫远去的背影,“你指的是......哪个呀?”
    王唯一“呵”了一声, “......两个都有份儿。”
    “哦。”驱寒公子说,“心上人,我还不知道你的芳名。”
    “王唯一。”
    驱寒公子将“唯一”含在嘴里饶了两圈,唇角带笑, “我叫姜驱寒。”
    多了一个人, 驱寒公子怎么好意思再麻烦铁匠。他从铁匠家搬了出来, 在隔壁买了一套小院子, 当天下午就收拾行礼搬了进去。
    他只需要动动嘴,魏璋和戚言枫指哪儿打哪儿, 被指使成团团转的小陀螺。
    王唯一闲着也是闲着,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絮絮叨叨。
    大门口放一张毯子, 灰尘会被留在外头。
    红梅插在白色的瓷瓶里会比较出彩, 陶罐子太俗气了。
    门帘上要挂一串风铃, 这样有人来他能第一时间听见。
    ......
    驱寒公子一开始还会说两句自己的想法, 被反驳了几次之后, 学会“女人说话时要做的事情只有安静听,否则连多喘两口气都是错的”。
    他开始配合王唯一,王唯一说什么他就转述什么。
    比如现在。
    驱寒公子说:“戚言枫, 给墙上钉两口钉子, 在扫帚顶部缠两圈线, 扫帚用完后挂到墙上。”
    戚言枫刚给椅子换好一套菱形图案坐垫, 转过头, “......驱寒公子, 我觉得我好像在给我娘做事。”
    “未来师娘也是娘, 差不多,差不多。”
    “?”戚言枫不理解。
    “我心上住了一个女子,她非要这么做,我也没办法。”
    “真的?你心上住了一个人?怎么办到的?”
    “她应该是中了梦术,恰巧流落到我所在的时间节点。”驱寒公子笑眯眯道,“戚言枫,难得见你对女子感兴趣?要聊一聊吗?”
    他大抵能感知到,王唯一对戚言枫的戒备和提防。也许,她和以后某个时间节点的戚言枫之间不怎么愉快。
    王唯一有“得道多助、此路守正”的命格,人也是一个纯良的女孩子。戚言枫杀伐果决,理智的外表下藏了一分偏执,这注定是个令人费心劳神的孩子。
    若戚言枫不与她背道而驰,也许能寿终正寝。
    排解一下未来的困难,算是师父送你一份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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