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作揖拜了几拜,这才开始寻摸藏尸之地。
    埋哪呢?
    我心里其实是很犯嘀咕的,这庙里已经不安全,有人来过,除了爷爷,也有可能是那穿着绣花鞋的诡异男。
    而且,万一这两位是凶神恶煞之流,就更不保险了。
    不过,赵美芝既然遗言让我寻庙埋尸,自有她的道理。
    不知道为啥,我总感觉浑身不自在,像是黑暗中有一双阴森的眼睛在注视着我。
    这庙怪的很,指不定里边真有神灵。
    想了想,我背着尸体出了庙,在靠庙一棵老古松旁边,刨了个不大不小的坑,把赵美芝的尸体埋了进去,填好土又撒了些枯枝落叶做了遮挡。
    做完这一切,我拖着乏累的身躯,提着人皮灯笼下了山。
    回到家,已经是接近凌晨四点了。
    现在是夏季,要是往日,天早已现了鱼肚白。
    然而,整个小河村上空,却是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就连空气都是凉飕飕的,四处透着深秋的寒意与死寂。
    一路上,我见到了不少猫狗、老鼠、飞鸟的尸体。
    要不是偶尔有几声犬吠,我都怀疑昨晚,整个村子是不是人死绝了。
    我知道这是厉鬼作祟的阴瘴。
    以前在爷爷那部传家的《阴阳手札》上,曾看过先人记载的西川旱魃屠村案,说是有一具老僵,有飞天杀龙之能,造成连年干旱不说,专吸人血,据说还是出动了官方力量,才予以剿杀。
    还有豫南,有一山间老村出了厉鬼,一夜之间上百人横死。
    又或者某大厦,逢七必出人命案等诸多恐怖典故。
    那会儿纯粹当鬼故事读,心想着朗朗乾坤,区区一只鬼,一具尸体,在如今的社会能掀的起什么风浪,无非是先人夸大其词,以讹传讹罢了。
    然而如今,一个杜春娥现世,已是搅得人心惶惶,天象大变。
    想来不是鬼怪无能,而是人类失去了敬畏之心。
    比如我,上了几年大学,在外面有了些自以为是的见识,便对陈家的祖传之法不怎么上心了。
    试想若是往日多下些功夫,昨夜又怎会被福生险些所害。
    进了祠堂,周小鱼正趴在桌子上打盹,我一进来,她就惊醒了过来:“长生哥,咋样,找到出路了没?”
    我冷眼看着她:“你还是先说说,上次屋内穿着绣花鞋的人是谁吧?”
    她扒拉头发遮住脸面,摇了摇头,沉默以对。
    我知道这娘们不张嘴,拿钳子也撬不开,也懒的再废口舌,便问她老爷子去哪了?
    小鱼说,爷爷歇息去了。
    “哥,我二娘呢?”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问道。
    折腾了一晚上,我也累了,这会儿眼皮子直打架,冷哼了一声径直回屋睡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十二点了。
    我妈和小鱼做了一桌子的菜,全都是大鱼大肉。
    吃饭的时候,大家尽量不去想村里的事,但依旧沉闷的紧,酒肉吃在嘴里全然没有半点滋味。
    “长生,你昨晚把尸体埋哪了?”吃完饭,三叔把我叫到一边问道。
    我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他问的是我埋在哪?难不成,他知道我去了后山?
    烧了!
    我没有半点犹豫的回答。
    现在除了爷爷,我谁也不信,包括这位亲叔叔。
    “烧了?”三叔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起身走了。
    他拍的很重,差点没拍散我,好一会儿我才缓过劲来,搓着膀子呲牙咧嘴的去了爷爷房间。
    他老人家正在画符,桌子上还摆了铜钱剑、罗盘、八卦镜一类的驱邪之物。
    “爷爷,你这是……”我好奇问道。
    “我打算出村一趟,去镇上找吴瞎子,他道行比我高,或许能镇住杜春娥。”爷爷说道。
    我苦笑说,路都还没找着呢。
    然后,我把遇到福生和埋尸的事情,跟爷爷说了。
    “你进那座庙了!也好,不是啥坏事,他没显法就是默许了。”爷爷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
    爷爷说的他,固然是指庙里的那尊神,从老爷子的表情来看,应该不是邪神一类了,我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
    “你二叔的本事,就是从他那学的,那天晚上让你点烟去问的,也是他。”爷爷见我一脸困惑,想了想还是告诉我了。
    “爷爷,既然他和二叔有师徒渊源,为啥不助咱一臂之力?”我惊喜问道。
    “神鬼莫测,他不添乱就不错了。”爷爷摇了摇头,似乎对那东西也不是很熟悉。
    “赵美芝的尸体……”我还是觉的有些不大放心。
    “她自己让埋,那就埋吧,你二叔有安排,又有庙里的东西在,应该差不离的。”爷爷捋着须子,琢磨了片刻道。
    我又迟疑了一下,指了指东边院子,暗示三叔。
    爷爷显然也看不透三叔,没有言语。
    正说着话,村里传来一阵嘈杂。
    “外面有亲戚、朋友,想出去躲躲的,麻溜儿赶紧上车了啊。”
    老村长陈金宝举着高音喇叭,正在挨家挨户的喊话。
    “满伢子,你去问问你妈,走吗?”爷爷问道。
    我心想那不正好,往门口走了两步,我顿住脚步,猛然想了起来,昨晚福生说过,二狗拉了一车人出村,车出事了,人全都给塌方没了。
    我正琢磨着,老村长从门外伸进了脑袋喊道: “麻子,你们家不走吗?”
    “走,让秀梅先走。”爷爷道。
    我长了个心眼,问老村长:“七爷爷,今儿是二狗发车吗?”
    陈金宝叼着旱烟,点头嗯了一声:“二狗的小六轮,有七八个了,你妈要走,挤一挤能坐下来。”
    我笑了笑,又问:“福生去吗?”
    我问这话,爷爷也琢磨过劲来了,脸色微微凝重了几分。
    “福生当然去,他二舅不在镇上么,正好出去避避风头。”陈金宝笑道。
    他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孙子早已经魂飞魄散了。
    “满伢子,你过去看看,要还有位置,再去叫你妈。”爷爷给我使了个眼神,悄悄把一个黑色的龟壳塞在了我的口袋里。
    第17章 车上有鬼
    我摸了摸龟壳,心里有底了。
    来到了村口,陈二狗正叼着烟招呼大伙儿上车,有几个人已经上车占好了位置,大包小包的,把空间堵的满满当当。
    “还能挤得下人不?”老村长陈金宝问道。
    “上不得嘞,下脚的地都莫有了。”
    “二狗,麻溜儿走啦,趁着日头起来了,赶紧的吧。”
    车上的人催促了起来。
    陈二狗蹲在地上呼哧抽了一气,弹飞烟屁股站起身吆喝了一嗓子:“大伙儿坐稳,发车喽。”
    我连忙一把拉住他:“二狗,捎我一个。”
    “一边去,别瞎几把捣乱。”陈二狗板着脸,喝骂道。
    “有坐也没你老陈家的份,二狗别搭理他。”
    “长生,你还要不要点脸了,自家闯的祸心里没数吗?要走,你们老陈家也得是最后一个。”
    村里人都认为是我睡了赵美芝引来的灾祸,对我自然没个好声气,风言冷语各种碎叨。
    我只当没听见,探头往车里瞅了一眼。
    玛德,福生果然在。
    这货跟没事人一样缩在最里边的角落,不吭不哈的闭着眼打瞌睡。
    麻烦了!
    福生昨儿上半宿就被人害死了,我又灭了他的鬼魂,现在坐在车里的又是谁?
    行尸?
    还是有别的鬼怪控制了他的身体?
    “七爷,你帮说个话,我爷爷让帮忙去镇上找吴瞎子,正好我和福生搭个伴。”我对老村长道。
    陈金宝上前头去跟二狗打招呼。
    哪晓得车上又有人鬼喊鬼叫:“莫听他的,这小子就是个灾星,他要跟车指不定引来什么厉害的东西呢。”
    “二狗,让他滚,他要去,大伙儿都下车。”
    说话的人缩在车里边,身上裹着厚厚的绿色军棉服,一头油腻腻的齐肩背头乱发,说话尖声尖气,刺耳的紧。
    这是周家的老二,周武生,外号周疤子。
    以前据说在外边砖厂上班,掉人家窑里,整张脸齐脖子全给烧了,皮肉白的红的黑的皱巴在一块,鼻子剩半边,瓢嘴,右边眼睛全烧糊了,左眼剩绿豆大点的孔,透着漆黑的光点,勉强能视物。
    这货与村里的陈赖子号称二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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