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反应?不能卖到天亮,很遗憾似的?卢栩不懂,只好说:“那你明天多准备点儿。”
    陆勇重重点头,又征求卢栩意见,“明天人会不会少?”
    卢栩:“没事,这么冷的天放着又不会坏掉,卖不掉就不煮,回头等食铺正式开门,咱们当甜品卖。”
    陆勇更踏实了。
    卢栩:“别光记着给别人煮,你们自己也吃。”
    他往座位那瞧瞧,见元蔓娘抱着卢锐喂汤,只给他舔点馅,咬一点点皮,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吃完的模样,提议道:“要不我替你煮一会儿,你们先吃?”
    陆勇笑起来,七上八下的心彻底回归原位,心跳得比这一个多月任何时刻都舒服、舒坦,“不用,我们都吃过了。”
    “那就好。”卢栩眉眼弯弯,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放到空桌上,“汤圆我就不给钱了,呐,一会儿你们去买花灯玩!”
    不待陆勇拒绝,卢栩放下钱扭头跑了。
    陆勇捡起那些钱,忍不住勾起嘴角。他们今天没空到街上赏灯了,等过一会儿就去买几盏花灯,一半挂在铺子里,一半拿回家,挂到院子里。
    吃完元宵,卢栩没耽误狗子他们挣钱,也没提让别人帮他们看孩子。
    他把卢锐架在脖子上,换元蔓娘牵着腊月和卢福,卢舟牵着小雨和小满,颜君齐抱着文贞走在最后,照看前面,以防有小萝卜头不小心掉队。
    卢栩在前,领着他们朝东西街交汇的路口走,东街店铺多,吃喝多,西街店铺大,花灯规模大,那些猜灯谜拿奖品的活动基本都集中在西街上,表演演出则都在南北大街和衙门外的空地上。
    人越来越多,许多县里的人家吃完饭也出门赏灯,平时安静的西街也因灯谜奖品诱惑,吸引到一大群人。
    卢栩带他们到西街挨铺子猜灯谜,卢舟和颜君齐两个读书郎成为主力,给弟弟妹妹们赢到好几十文零花钱,还赢到一盒子点心,卢锐坐在卢栩脖子上,掉了他一身点心渣。
    一直玩到后半夜,几个小萝卜头兴奋劲儿过了,一个个开始打瞌睡,卢栩领着他们去客栈。
    客栈还是从前他住过的那家,上次还欠着一晚房钱,来的时候卢栩还了钱,又定了两间。
    这会儿街上人散了不少,附近村子的提着灯回家了,住在县城里熬不住的也回家了,还在精神抖擞逛的,只剩下精力充沛的年轻人。
    经过一个小巷口,一直哄着小萝卜头们走的元蔓娘忽然停住了。
    卢栩走出好远,还是卢锐回头喊娘,他才发现元蔓娘牵着腊月他们停在了巷子口。
    卢栩返回来,朝巷子里望了望,十五的月光将巷子照得一片银白,巷子里没有人,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人家门前挂了灯笼。
    卢栩问:“怎么了?”
    他一回头,见元蔓娘脸上露出无比怀恋的神情,“我和你爹爹就是在这儿遇见的。”
    卢栩诧异:“这儿?!”
    元蔓娘望着巷子,害羞地笑了:“嗯!”
    不只是在这儿遇到,他们成婚头一年,卢吉还带她来看过花灯。
    她祖籍不在观阳,而是在很远很远的一个小县城。有一年家中遭灾,日子过不下去,她爹娘便带着他们兄弟姐妹好几个离家逃荒。
    她已经不记得走了多远,走了多少天,到花光盘缠,能卖的全卖光了,她弟弟饿病了,实在走不动路,天又冷,他们走投无路,她爹娘狠狠心便把她和姐姐卖了。
    人牙子说,把她们领进大户人家去做丫鬟,做丫鬟,换了银钱给她爹娘,这样一家人都能活下来,总比一家人齐齐饿死了好。
    她们还算幸运,遇到的人牙子总算讲良心,漂亮的卖去大户人家做丫鬟,做小妾,不好看的卖去村落给农户壮丁做老婆,总算没把人卖到什么脏地方去。
    她姐姐被卖到了一个田户家里,而她因为长相漂亮,却偏偏脸上长了胎记,想卖高价,又卖不上去。
    人牙子不甘心,领着她走了好几个县,走到观阳时总算接受了现实,于是,要把她卖到另一个人牙子手里。
    那天,两个人牙子在巷子里谈价,卢吉和几个同乡到县里卖柴,路过巷子听见他们谈价,还当那个人牙子是她爹,要卖儿卖女。
    卢吉瞧不过眼,过去训斥人牙子,“我瞧你穿着也不像日子过不下去,有什么坎不能一家人闯过去,好端端的怎么能卖孩子!你这样是要遭报应的!”
    在人堆里已经流浪麻木的元蔓娘听到这儿,不知为何忽得想起早已经模糊的记忆——她牵着姐姐的手跟着人牙子走,一步三回头,耳边是低低的哭声,回头望,爹娘却扭开了头。
    早已经干涸的眼睛忽得湿了。
    两个人牙子莫名挨了一顿训,当即和卢吉吵起来。
    吵清了始末,卢吉无比震惊,看他们大大小小一群,满眼都是怜悯。
    人牙子嘲笑他,“可怜谁有本事你买回去啊!你都买回去!让他们跟你回家过好日子去!”
    卢吉满面窘迫。
    他哪买得起呢。
    尴尬间,人群里忽然响起柔柔的女声:“大哥,你买我吧,我不贵,我能洗衣做饭,我还会做衣服绣花。”
    元蔓娘鼓起了全身的勇气,拼尽全力说出的声音却依旧细弱蚊哼。
    她满眼的泪水扑簌簌往下滚,瞪着眼睛可怜巴巴望着卢吉。
    她当时的状态自己是记不清的,只记得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是麻的,人慌得不行,说话语无伦次。
    那群人里,明明有比她更强壮能干的,有比她干净漂亮的,也有比她便宜实惠的,卢吉却真买了她。
    她做梦似的跟着卢吉回家,一路都是飘的。
    后来她问卢吉为什么花那么多钱买她,卢吉说,她哭得太可怜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求着他救命似的。他以为人牙子虐待她。
    他说得一本正经:“要不是真有了过不去的委屈,哪有人会哭成那样求别人买自己?”
    她那天做了一辈子最胆大的事,跟卢吉回家,怕得不成样子。
    卢吉把她买回去,却也不知道该对她如何是好。
    上了船卢吉没话找话:“你……我……咳,我家里有两个孩子,你帮我看好孩子就行了,别的不用管。”
    元蔓娘点头,她记得了。
    随后,一路无话。
    元蔓娘偷偷看了他许多回,只听见别人叫他“大吉”。
    卢吉买了个老婆震惊到全家,他领着她到爹娘兄弟院子里认人,把一家人悉数看傻。
    “买、买的?”
    “人还能买?”
    “那,那,那……那你打算这……嗯……要过门吗?”
    “要的吧?没名没分像什么样子?”
    一家人说着。
    卢吉也挺发愁,为难地问她,“你想嫁我吗?”
    元蔓娘怯生生点头。
    她们大多是卖去做女婢的,能嫁个本分人家已经是撞大运了,她哪里敢挑剔?
    卢吉却说:“你要是不愿意,就认我娘做个干娘,给我当个妹子,帮我带一段时间孩子,等我小儿子大点,我再给你找个好人家。”
    元蔓娘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我嫁你。”
    见卢吉不可置信地看她,元蔓娘又补充道:“我愿意。”
    彼时元蔓娘只想找个安稳的人家不再飘摇,卢吉愁着想找个人帮忙照料年幼的孩子,他们恰好遇到,一个可怜,一个心生了怜悯,就这样,她连件行李都没有,就一个人跟着卢吉回了家。
    相处不太久,她就暴露了,什么洗衣做饭,她完全是在骗他——她压根就不会做饭。
    元蔓娘攥着手指,心虚、惶恐、害怕,囧囧地盯着锅里糊到发黑的稀饭,和卢吉大眼瞪小眼。
    卢吉和她商量:“你看着孩子,我做饭?”
    元蔓娘点头,接过香香软软还不会说话的卢舟。
    卢吉拎着锅到溪边洗,出了厨房门又拐回来,宽慰道:“你缝衣服缝挺好的。”
    元蔓娘羞羞地笑了。
    那年元宵,卢吉问她想不想看花灯,他们又路过相遇的巷子,卢吉也很费解地问起她,“我那天一身的土,身上还打着补丁,你跟着我也是要受罪过苦日子,你那么漂亮怎么就愿意喊我呢?”
    元蔓娘解释不出来。
    大概是因为从小到大,头一次有人带她出门看花灯,给她买花灯吧。
    第108章 一拍即合
    过完元宵,卢栩也开始正经忙碌起来。
    虽说过完正月才是年,但观阳大小的店铺过完元宵也就开业了。像粮铺、杂货铺、肉铺等,更是初八就开业,而布铺一般会拖到二十甚至正月后,一来是因为他们这儿讲正月不动针,二来是因为谁家要做衣服,普遍也是在年前。
    元宵一过,河面冰虽没化完,客船、货船也陆陆续续开始运行,卢栩再去观阳不用自己划船。
    正月十八,他的卢记食铺重新开业。
    一大早,陆勇、狗子已经提前在炉子点上火,熬上粥和汤,推车到井边打好一天要用的水,把铺子里的水缸填满。
    待卢栩他们过来,开门前头一件事就是分钱。
    陆勇悉数将卖元宵的钱汇报给卢栩。
    卢栩诧异:“你们俩赚的钱给我干什么?”
    陆勇和狗子面面相觑。
    陆勇:“买料是花着店里的钱……”
    他负责采买,可是相当公私分明的。
    狗子也连连点头,“是在铺子里卖的!”
    元宵那天卖元宵的可多了,他们能有那么多客人,很大原因是因为卢栩长期积累的口碑,他们的熟客看见卢记食铺开门,根本就不往别处走,有些人排队也要在卢记吃。
    卢栩却不以为然:“那把材料钱补回去,剩下赚的你们俩分吧。”
    陆勇和狗子齐齐道:“那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卢栩把铺子打量一下,豆腐和菜到了,铺子里米面、柴火、调料、水都备齐了,地面干净,桌椅厨具更是擦得发亮,连墙纸都换了。
    这么能干的伙计,卢栩还有什么不满意!
    “那我收五十文场地费吧。”卢栩从陆勇递来的钱袋里数出五十文,“来,赶紧上香开张了!”
    店铺开门是要烧香拜神的,卢栩从前不知道,匆匆忙忙就开张了,这次卢奶奶特意让三婶带上供品香烛,要好好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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