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凌:“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
    【呜———】小白云发出一声悲鸣,【我不要!你肯定在骗我!】
    祝凌残忍且无情地戳破了它的拒绝:“乐姓源于姬姓,是周王朝的国姓,它本身还有避难改姓的含义。羌———炎帝名羌炎,又可称姜炎,《国语》记载‘黄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成而异德,故黄帝为姬,炎帝为姜。’这两位合称炎黄。”
    小白云开始变成小乌云。
    祝凌又问:“说到玄鸟, 第一反应是什么?”
    小乌云眼里含泪:【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对啊。”祝凌怜爱地揉了揉它,“至于尚黑,最有名的……大概就是秦朝了吧。”
    姬姓、玄鸟、尚黑———对应商周秦三个统一国家,加上“炎黄”,最后加上乐那微妙的“避难改姓”,真的很难让人不多想。
    祝凌进入游戏时就有所怀疑,当她拿到刻着玄鸟的明光令,又得到了一部分小公主的记忆后,她就更怀疑隐藏剧情线应在羌国上了。所以,她不想回羌国,一是怕被小公主的哥哥认出来,二是下意识地想避开隐藏剧情线可能带来的巨大麻烦。
    《逐鹿》的背景,是统一的王朝由盛转衰,衰弱到极致后产生分裂。分裂出的国与国之间战火频生,相互吞并,终于在数百年前形成了萧、卫、楚、燕、韩、羌、夏七个国家。
    那个统一王朝的名字目前出现过的资料中并无记载,但那个王朝,玩家们知道的是,最后一任末帝,姓风。
    风姓中有华胥氏,为伏羲女娲之母,炎帝黄帝直系远祖……可以说是七弯八拐地产生了联系。
    如果羌国真的与几百年那个统一王朝有联系,最大的可能就是羌国皇族就是那个王朝逃过亡国之祸后剩下来的一脉,正隐姓埋名以待复国良机。
    玩家就算一时之间想不到这么隐秘的暗示,那前面的姓氏、图腾和颜色的明示,就差直接喊“看我,我有问题”了。
    小乌云作为收录了大量资料的系统,将这些相关资料提取出来后,越发电闪雷鸣:【就……有没有可能……是个巧合啊呜……】
    “小公主幼年时,羌王想为她取名为‘乐姜’,是因为王后不同意,才改名为乐凝,希望她长大后能稳重,能有定心。”祝凌道,“上古之时,人随母姓,占有统治地位的大多为女子……即使几百年过去,羌国的女子在七国之中,地位依旧是最高的。”
    羌国不限制女子外出,也不以女子抛头露面为耻,律法中也对男女都做到了尽可能的公平,虽然近百年受到其余六国的影响,变得保守了一些,但大体的风气还是开放的。
    比如在某个地方,如果男女约定好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不论哪方出轨,出轨方都要受五十杖刑,男女一视同仁。比如这个村庄里有守节的习惯,男方死了女方必须守节,那么女方死了男方也必须守节,谁不守就要遭到全村唾骂……
    就……奇怪的公平增加了趴……
    据一些常年蹲在羌国生活的玩家们的分享贴说,在羌国一些很偏远的地方,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也可以三夫四侍,前提是只要你能养得起,当然,羌国官方是不提倡的,在羌王在位期间,多次下旨建议羌国各地百姓守着一个人过日子就行,人太多容易出事,还把各种男海王女海王翻车翻出人命的惨烈血色事件总结了一下后下发各地,其故事之曲折,经历之离奇,令人目瞪口呆。整个羌国的行政机构,都格外地接地气。
    ———以上是玩家们帖子里的总结。
    也就是这些行为,才让玩家们注意到羌王自己本身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段时间的羌国,简直热闹非凡。也就是因为羌国这些和其他国家都不大相同的律令,在六国之间,也被悄悄称作“蛮夷”。
    祝凌本来有去羌国行商的打算,只是正好赶上了这场一千万奖金的比赛,这才耽搁了下来。
    “与其纠结那些未来,还不如着重于眼前。”祝凌眼瞅着小乌云都快变成小黑云了,笑着安慰道,“不如我们去找找『王氏嫡女』是谁吧?”
    【这还用找吗?】小乌云眨了眨自己的圈圈眼,【燕国只有一个王氏,找他们的嫡支就好了呀!】
    “统统,我看情报的时候,你是不是又偷懒了?”祝凌叹了一口气,“王氏嫡支,只有两个嫡子,没有嫡女。”
    小乌云:【!!!】
    【我记得她不是匿名的!!】
    “系统随机生成匿名代号会有气泡提示,但玩家自主选择匿名代号和实名都不会有提醒。我可以选择取名为『咸出奇迹』,她当然也可以取名为『王氏嫡女』。”
    ———又是一个没有明说的小坑。
    小乌云:【……】
    “要不———”祝凌从桌上拿起宋兰亭给她的,精美的带着淡淡香味的名笺,“明日就去拜访他吧!”
    那摊开的名笺上,是端庄持重的三字———王晏如。
    燕京王氏嫡长子。
    入夜。
    无定河上风平浪静,丝毫看不出曾经有两条小船在此处发生过撞击。
    离河岸数十里的树林中,萧煦一身狼狈地在林中奔走,他此次本就是秘密出行,身边只带了两个人,都已亡于楚国国师扶岚之手。
    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他和楚国国师无冤无仇,为何要大费周章地来杀他?
    心在胸腔中跳动地极快,萧煦下意识地按着心口,隔着布料摩挲到了那枚紫锦囊。他的身上多处有伤,血不断渗透出来,浸湿了衣料。
    燕国的这块位置双方都不熟悉,萧煦挑的又是崎岖难行的小路,还刻意掩盖了行踪,但不知为什么,扶岚总是能准确地找出他的位置。
    一天一夜,萧煦就像是陷在网中的猎物,而躲在暗处的猎手,正等待着他精疲力竭的那一刻。
    他在树林中穿梭着,周围的林木渐渐稀疏起来———他到了一片平地,平地不远处是连绵的山石,山石下是无定河的支流之一,正奔腾着流向远方。
    萧煦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已经逃到死路上了,因为长时间的奔亡,他现在眼前阵阵发黑,身体里的内里也像是耗尽了似的,再也榨不出一星半点。
    萧煦听到身后有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有人从稀疏的林木间持弓走出,身披星光,如同仙人降世。
    “为何要杀我?”萧煦面上不解地发出疑问,暗地里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去寻找扶岚的破绽。
    “因为天命。”扶岚的唇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灰翳蒙上了琥珀色的眼睛,他抬手,拉弓,腕骨伶仃,肤色似要比发色更白,“长乐王殿下,抱歉。”
    “铮———”
    断喉箭自扶岚手中射出,那箭来得又急又快,萧煦在舌尖上一咬,用疼痛换得半刻清明,他勉力侧身让开,箭划破了他肩膀。
    “铮———”
    “铮———”
    “铮!”
    又是连续的三箭,最后一箭穿过萧煦心口的紫锦囊,发丝随着锋利的箭钉入他的心脏,血从他心口涌出,漫开肆意蜿蜒的红,仿佛无穷无尽。
    穿心的箭将萧煦带倒在地,他仰躺在草地上,手抬了抬,却最终无力地垂下,那一箭太狠也太致命,他视线里的漫天星辰迅速模糊成光点,萧煦最后的意识里,只觉得今夜的北斗……格外的亮。
    萧国的朱颜楼里,秋微从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她刚刚做了一个噩梦,只是现在想不起来梦中的内容。困意已经在惊惧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披衣起身,推开了窗户,窗外繁星满天,北斗格外亮———
    那是指引人归家的星。
    扶岚垂眸,静静看着萧煦的呼吸停止,他蹲下身,替他合上了眼睛。手掌下的温度正在渐渐冷却,扶岚清楚地知道,他又杀了一个人。
    手掌上沾的血红得刺眼,扶岚满脸漠然地擦拭干净,他这样的人,注定是要不得好死的,但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依然会这样做。
    他曾经因为不信天命而付出了他至今都无法接受的惨痛代价,所以……他不会再让新的天命有一丝一毫应验的可能。
    他当年占卜出的预言———
    萧国长乐,羌国明珠,亡楚之祸。
    从占卜到这则天命后,他无时无刻不生活在煎熬之中。
    如今,萧煦已死……除了天命的缘故,也算是……父债子偿了。
    第139章 隐患
    ◎“离我远些。”◎
    扶岚久久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座凝固的玉雕。
    无定河支流的河水依旧奔腾着,水花拍打着岸边的泥土和石头,裹挟着泥沙流向远方,只是这一次的泥沙里混入了大量的殷红,但很快便被流水冲散,融入河中,再无痕迹。
    ———那是从萧煦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星光满天,流水淙淙,落木萧萧,本该是一幅晚秋时的闲适场景,但浓郁的血腥味和满地的狼藉,却硬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
    深秋的夜晚是很寒凉的,扶岚一直站在原地,似乎在这里生了根。夜风带走了他的体温,不知过了多久,他微微晃动一下,右手死死地捂住额头,握在弓箭上未放开的左手手背上,爆出了狰狞可怖的青筋,整柄弓都发出一种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咚———”
    伴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扶岚连人带弓摔倒在地,他的眼睫迟钝地眨了眨,眼前再次浮现出他所熟悉的、模糊而昏花的色块———他又进入了接近于半失明的状态。这种状态出现的同时,他头上的疼痛也明显加剧,仿佛是有人持着一柄锤子,正从他的太阳穴位置开凿,要将他整个人凿穿似的。因疼痛而泛起的冷汗顷刻间便湿透了他的衣衫,汗水划过他的眉骨、鼻梁、下颌,然后顺着修长的脖颈,隐入层叠的衣衫之中。
    疼痛促使着他将唇咬得鲜血淋漓,但他蒙着灰翳的琥珀色眼睛却一如既往的冷漠。待疼痛过去之后,他用弓支撑着自己,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拖着略带沉重的脚步,扶岚走到了岸边,他的一切感官都在疼痛之中变得迟钝,他在河边站了好几息,才缓慢地想起自己要做什么。
    “咔———”
    岸边足有膝盖高的石头在内力的吞吐之下一分为二,扶岚按着其中一半的石头,再次放出内力,石头裂出了将近一指宽的石片,靠近手掌的地方厚,越往前越薄。
    他拎着削好的简易石刀,找了一个地方,开始用石刀撅起地上的泥土来。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内力早就在削石头的时候消耗殆尽,他现在就是凭借着惊人的意志来驱使着孱弱不堪的身体行动。从繁星满天到晨光初现,扶岚终于挖好了他想要的坑,他松开手,任凭那枚沾满了他鲜血的石片坠到地上。
    萧煦的尸身早已僵硬冷却,俊秀的脸上有一种暗淡的、逝去之人特有的灰色。扶岚握住射入他胸口的那只断喉箭,将它从萧煦的心口带离———
    箭身上穿着一只沾了血的紫锦囊。
    紫锦囊被箭射穿,里面的东西漏了出来,是一缕黑色的发丝,因为扶岚的动作,那缕黑发有一部分留在了萧煦的心口,和那些血肉纠缠在一起,再不分开。
    他当初射出的那一箭力道极大,拔出也极其耗费气力,扶岚拔出箭后,他刚刚稳定了一点的情况又开始加剧,疼痛再次席卷而来。
    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半个小时,扶岚终于从那种痛到骨髓里的状况中解脱,他一贯稳定的手慢慢着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纸包,小纸包里包着一枚被压扁的褐色药丸,扶岚盯着那枚药丸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它吃了进去。
    伴随着更加汹涌的疼痛,他眼前的模糊感渐渐消退,事物只在他眼里蒙上了一层轻纱,内力在已经使用到干涸的经脉中出现,沿着往常的运行轨迹重新流转。
    扶岚搬起萧煦的尸身,放入了那个坑里。
    除羌国外,其余六国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人死后若是不能入土为安,便一辈子都不能再入轮回,只能在世间飘荡,最后消散于天地间。
    药力的作用发挥到极致的时候,发黑的血从扶岚唇边流下,可他却全然不在意,只是掩埋了萧煦的尸体。
    在处理那片染血的草地和散落的箭支时,扶岚目光落在了那只穿着紫锦囊的箭上。
    他将那只紫锦囊从箭上取下来,虽说破了一个洞,但仍然能看到那锦囊之上花纹精美,仿佛刺绣主人的情意,都寄托在了这只小小的锦囊里。
    他垂眸盯了一会儿,最终在掩埋萧煦尸身的地方挖了一个小坑,将这枚锦囊一同埋了进去。
    处理好一切后,他在河边蹲下身,将鲜血淋漓的双手浸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河水在他的指缝间流动,将血迹与污脏都一并带走。他的手生得好看,即使处处是被河水泡得发白的伤口。
    “……快了。”他的手从河水中抽出后,伤口又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血渐渐染红了他的双手,看着便有些可怖,但他面上漠然的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
    离无定河有些距离的山脚里,有个不大不小的村庄,村里人靠山吃山,因为山势险峻,只能勉强糊个温饱。在这个村庄里,天还没大亮,就有一个孩子背着小背篓悄悄进山了。
    那个孩子穿着一身便于在山林中穿梭的衣服,袖口用细麻绳紧紧绑着,脚下草鞋的鞋底也被加固了一遍。
    她爹在数月前采药时从山崖上摔了下去,她娘得知消息后整日恍恍惚惚,好不容易在同村的帮助下将她爹安葬,她娘却又在几日前一脚踩空摔破了头,从山外请了大夫来看,大夫只说想要恢复得好不留病根,就要用好药材好生调养,可这段时日她家一片混乱,银钱所剩无几,别说买药材的钱了,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们的米粮钱都捉襟见肘。
    前日她娘的最后一副药反复熬煮之后连药味都快没了,眼见着病情就开始恶化,她年纪小又没有来钱的法子,底下的弟弟妹妹们哭成一团,比她大一点的弟弟和妹妹甚至在和她商量,要不要将他们俩卖了去换药钱。
    她将他们俩狠狠地骂了一顿,严令他们打消了这个念头,但她昨日翻来覆去一整夜都没睡着,看着窗外的莽莽青山,脑海里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她爹每次采药回来后,都会教他们认识药材,哪些药材值钱,哪些药材不值钱,每种药草有什么习性,要怎么炮制……都有所讲解。
    她爹采回来的药材她基本都认识,只是她年纪小,她爹从来不带她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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