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呢,那边韩青禹的身影动了。
    “他到底行不行啊?”贺堂堂伸着脖子,也不知是真的担心,还是其实期待出点什么状况,说:“这种事,他也不会啊。”
    “嗯,他现在一定很尴尬。”沈宜秀也说。
    “错了,他会忘记尴尬,毕竟咱青子本质上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啊,一旦心里有目标,就会蒙头奔着目标去,所以他压根顾不上尴尬。至于能不能行?”温继飞顿了顿,“反正我都已经教他了,看发挥吧。”
    韩青禹的鞋底也有泥巴,身上也有草叶。
    刚回来的时候沈宜秀建议说要不你换一身衣服再去?温继飞当场就给阻止了,说就这样最好,这是生造都应该造出来的造型。
    所以现在,韩青禹站在那里,虽然动了动,但是没往前,“我鞋底有泥,过来的话,地上会脏一片。”
    这个不是温继飞教的,只是因为看见面前的地面十分光洁,所以他认真说。
    聂小真顿时笑起来,她突然觉得这个木木的战斗天才,不懂和女孩交流的样子,包括他现在一身泥巴草叶担心弄脏地面的样子,可爱极了,天知道她用可爱形容韩青禹是一件多么违和的事情,但是此刻,姑娘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在周边一片的笑声和小小的议论声中,聂小真笑着开口,逗趣说:“那换我们过来,但你得先说是什么事……是要把我们从这里也赶走吗?”
    韩青禹摇头,把满怀的野花捧起来一下。
    这捧花是刘世亨帮着粗略搭配过的,以白玉兰为主,夹着一小部分黄花蕊白花瓣的水仙,另有松梅枝、一品红和一些不认识的枝叶作为陪衬。
    整体看着还行。
    但是,宣讲队的女孩们工作期间频繁在各个防御区域奔波,从战士们手里收过的各种野花,其实多了去了,大多都比这好看。
    “粗糙是粗糙了点,可是架不住,她们还是想要啊,你看,都过去了。”远处,刘世亨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这会儿其实已经演偏了啊,韩青禹这段完全就没按温导的剧本来,他本该潇洒帅气一点才对,哪怕带点儿兵痞的轻佻样子都没事。
    可是没有,站在温继飞的角度,他看韩青禹哄女孩子的感觉,很郁闷,因为明明就整段都垮掉了,但是效果却都有。
    也就十几米的距离而已,聂小真现在已经站在那里了,哪怕在宣讲队这个实际兼着文工团的地方,她也是出挑的女孩,漂亮、开朗,此时穿着舞蹈服,身材毕现。
    心跳砰砰砰砰砰,哪怕从军8年,曾经收过无数一线战士送上的鲜花,聂小真此刻的激动和不安,依然都完全无法抑制。
    是我么?是我。
    原来我的故事发生在24岁的时候呀,原来是这样的剧情,聂姑娘看见韩青禹站在自己面前了。
    脑海里也已经开始想,接了花要说什么了。
    周围老大一片目光呢,要矜持,嗯,可是这是个木头啊,要是太矜持了,他以为是拒绝怎么办?
    “你……”姑娘开口同时手都抬起来了。
    然后,僵在那里。
    “上午的事,很抱歉。”韩青禹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他按计划一边说着,一边从大捧的花束里挑出一支白玉兰,欠身送给聂小真。
    “啊?!”聂小真木木地,接住了。
    然后韩青禹朝旁移动,找到下一个,“上午的事很抱歉。”
    再下一个……
    道歉很真诚,花也是辛苦摘来的,姑娘们接在手里,满意终究大过失落,多数心里都想着:
    虽然不是跟我示爱吧,可是这样,总比人和风光都被其中某一个独占的好啊。
    而且面前正道歉的这个人,他是蔚蓝年轻的英雄啊,现在拿刀的手捧了花,百人峡谷都不变色的脸上带着歉意……这面子和尊重,给得够大了。
    按说他本来完全没必要这样做的,上午本来我们自己跑去的……我们也不是什么大人物,除了私下抱怨几句,还能干嘛呀?
    可是他还是做了,而且这么真诚。
    这样想着,温暖和感动就都升腾起来了,姑娘们接花在手里,笑容语气都有些宠溺,口里说:
    “没关系呀。”
    “我们理解的。”
    “你安心啦。”
    她们不气了。
    除了聂小真,她可不知道韩青禹是一个死铁直人了,刚才那一会儿,她被“单点杀伤”了,所以此时内心的失落特别大。
    姑娘一赌气,就不管不顾了,想着上去,把玉兰花还给他去。
    “哎,你……你怎么了?!”气赌了一半,手里的花也还出去了一半,姑娘抬头,突然失声惊呼,声音里带着巨大的惊慌和担心。
    因为她看见,一线血水,正从韩青禹嘴角流下来。
    “没事,只是有点旧伤。”韩青禹笑一下,抬手抹了嘴角的血说。
    “在尼泊尔受的伤吗?还没好呀?”
    “嗯,还没好利索,所以早上赶大家走,其实……其实就好面子,逞强,不想被看到我虚弱无力的样子。”按照温继飞给的台词,韩青禹说。
    原来是这样,聂小真把花收回去了,她现在不赌气了,光剩心疼了,说:“那没事的呀,怎么还跑来道歉,真是的。”
    “是啊,是啊,不用道歉的。”其他姑娘,一个个也都说。
    “不光道歉。”韩青禹接着说:“我另外还想问一下,你们最近有节目要试演吗?我在部队认识一个老兵,后来受伤了,每天动不动就吐血,他说他在一线的时候看过你们的慰问演出,很精彩,所以,我也很想看一下。”
    “没有……有。”实际是没有的,但是开口的一瞬间,姑娘们说,有。
    完成,韩青禹松了一口气,心说瘟鸡这方面果然还是厉害。同时完全不知道,自己其实演垮了好几段,而且差点不小心造成麻烦。
    “不过你,你身体撑得住的吧?”聂小真从韩青禹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狡黠笑一下,说:“那你要先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这段没有准备啊,韩青禹茫然地点了点头。
    此时,温继飞几个都已经杀到现场旁观了。
    辛摇翘也终于还是没忍住,下来躲一旁看情况。
    “你没结婚吧?”聂小真笑着问。
    她这一问,姑娘们当场一起笑出来。
    “没有。”韩青禹答。
    “女朋友呢?”聂小真继续问。
    韩青禹摇头。
    “欸,你为什么戴着银镯子啊?!”突然旁边另一个姑娘插了一句,有些意外的语气。
    “这个……”韩青禹抬手,自己看了一眼。
    于是,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到了,蔚蓝年轻的战斗天才手上,竟然真的戴着一只银镯子……那镯子有些旧,样式也老,本身并不吸引人。
    “来部队的时候,妈妈让带来的。”韩青禹老实回答。
    “那有没有说让你遇见喜欢的姑娘,送给她呀?”又一个姑娘笑着问。
    这一问,韩青禹没回答,但是他的反应,本身就是答案。
    于是,一瞬间,他手上老旧的银镯子,就变得意味非凡了。
    第166章 偷偷行动
    只剩一个人了,沈宜秀在围墙上站起来看。
    作为他们这群人里唯一的女孩子,也是除吴恤外思想最简单的一个,从小成长环境相对单纯的锈妹现在其实稍微有点不安。
    她回忆着温继飞刚才过去之前,因为看出她在不安,特意对她说的话。
    “安心,无害的啦,是真的道歉,不是么?现在皆大欢喜。附加也只是看一场排练试演而已,又不是谋财害命。”
    “而且但凡被青子……我们坑过的人,好人,最后往往得到的其实都更多,不是么?你去想想。”
    “所以青子这人吧,死直归死直,其实重感情。”
    沈宜秀仔细想了一下,发现事情似乎确实如此。
    比如自己刚一开始就曾经被他“欺负”,还差点以为要被他赖掉一块源能块,现在却因他而重新找回了希望,站在这里。韩青禹把源能块看得再重,也没有对她小气过,更从没把她当过累赘。
    再比如尹菜心,认识是从她被骗走两百五十美金开始的,对了,还有一块不小心忘记还的源能块,韩青禹说那是她的保护费。后来他救了她,护着她,也做了可以性命相托的朋友。
    对了,还有吴恤,差点忘了,他也是从受伤被青子抢走病孤枪开始的,现在人生已经是另一个故事。青子这次一下拿了十块全满的源能块给他恢复,怕不是私下里其实心疼得要死?哈。
    阿杜仆?阿杜仆就算了,他被坑那是活该,他还想杀我们呢。
    这样想着,沈宜秀整个人就轻松下来了。
    而且第一次明确察觉了一件事,跟青子他们一起的这些日子,自己竟然从没有过哪怕一刻,把自己当成过他们的累赘和负担。
    “我似乎一直都觉得自己很重要,很被需要,也一直忘了去觉悟和体会,他的某一次拼命、冒险,或者是连我们都一起取笑的厚脸皮和小气算计,其实换来的只不过是我几个月,甚至只是一个月的消耗而已,他就那么一点,一点,攒啊,攒啊……”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呀?他从没对我们说过相关的话。”
    现在远处的那一幕,似乎是姑娘们在打听韩青禹的私人问题了?
    好事情呀,他就这一个毛病,但愿他能遇见合适的人。
    沈宜秀这么想着,突然好奇他会说出什么样的答案,猜想那一定很有趣,决定回头问一下贺堂堂。
    人群侧边的墙角,贺堂堂此时正在观察现场情况,拿手背敲了敲温继飞,然后刘世亨,贺堂堂说:“你们发现了吗?那些姑娘,现在看那个镯子的眼神,都已经变了。”
    温继飞和刘世亨沉痛地点头。
    这一刻他们并没有发现,其实在另一侧的人群外,有另一个人也在偷看,而且竖着耳朵,正超级紧张不安。
    镯子啊,偷走,不知道算不算?
    或者可以拿源能块去换么?
    “那你打算在蔚蓝娶老婆吗?”
    场地内,明确了银镯子的问题,兴致就更大了,有大咧咧的姑娘很直接地问……当然她们不一定都是打这个主意,其中单纯好奇的成分也不小。
    “别害羞,在蔚蓝的人不都要考虑这个问题吗?因为说不定,就要待上一辈子。”
    见韩青禹没回答,姑娘又劝导了一句。
    第一次被女孩子问这种问题,韩青禹想了想,老实说:
    “最好当然是可以不在蔚蓝娶,因为那就意味着我们会永远在准备那场战争,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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