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娥忙碌的提灯,换了宫里的各处明灯。
    入夜了,宫里的主子们,也遵守晨昏之时。
    可在这种大夜入眠的时刻,却有人悄悄的向熙荣宫递了一卷小信。
    宫娥雀儿慎重的向床帏内的庞蕙递信,声音小心的压低,"娘娘,主母那递信过来。"
    庞蕙听见是她母亲递进来的信,她即刻起身,谨慎的以长袖把信收入。
    她悄声的眼光四面,耳听八方,更是小心的让其他贴身宫娥到门边上守着。
    雀儿机敏的把小烛台递到床帏内,庞蕙平心静气了才见字,"兄旧疾凶险,望劝四子往凤翔一探。"
    庞蕙见信又忧,怕是今夜她也不着眠了,她瞬即思虑了一番才把小信递了出去,"把小信完封不动的递到四公子那,然后从库房挑支百年老参送到我母亲那。"
    见雀儿退下,庞蕙才揉揉头,只觉得自己真是忧烦更甚,这明明才正当年华,却心显疲累。
    柔妃那处的琥珀案才刚一过,这马上又不平静,也不知晓凤翔那是出了什么事,会让她母亲这爱面子的人,亲自出马让她劝四弟去凤翔帮大哥的忙。
    若不是因儿时她跟四弟尚有些姐弟情份,她哪里来的脸替母亲劝着庞郁。
    她这四弟同她其他的兄弟一样,从小就是在军营里长大的,只不过她四弟的性子向来孤癖沉默,脾性异于常人。
    庞郁十三岁才从军营归家,却又因抗拒双亲替他安排的亲事与前程,在他生母的忌日那天,一声不吭的暗自出走。
    除了一把横刀跟他生母的遗物,他分文未取的独身离开庞府。
    待她那四弟弱冠之年时,竟被泰州的宋国公大力的引荐给了陛下。
    尔后,更是以民间尊称的针砭圣手庞先生的身份回燕都,除了身边多了个武将卫矛,就是同携横刀入燕关,更是只字不提他是庞家四子的身份。
    庞蕙一想起她四弟异于常人的乖戾,她就算想歇下,却难以入眠,只得微微一叹。
    -
    微雨过,惊雷蛰,红花绿柳出新枝。
    趁着好天气,梁予馥在刘家吃完散伙饭后,便带着庞大人独留给她的披风跟传信独身离开。
    刘璋主动追出去送她,在临别前,欲言又止的想挽留她。他在桥上吞吐了半天,双手不自觉地微颤,这般手足无措的样子,还是鼓着勇气把情感给说出口。
    "小二,我知道自己现在只是个秀才,不能给你荣华富贵。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若你愿嫁入我刘家,我刘璋能发誓一辈子绝不纳妾。若是喜欢岐黄之术,你也可以跟着孙夫子学习,将来还能帮衬药铺..."
    刘璋殷勤盼盼的望着她,像是在等待她被承诺给打动了。
    梁予馥就站在桥上,先看看刘璋,尔后她看着桥下的浅浅流水,只是深深地叹了气。
    她不知晓,一辈子那么长,刘璋怎么能有自信的对她许诺一辈子,甚至许诺那些极其容易生变的事。
    她想学医是自己的事,为何要与帮衬药铺有关?
    刘璋似乎不明了,她在药铺务杂工是为了活下去。
    若非为了生活,谁会喜欢去当长工,去务杂工?
    在言语之间,她也已经知晓,刘璋多半也同她的父亲、兄长一样,认为女子就该当男子的背影。
    如此的话不投机,也没继续听下去的必要了。
    事已至此,梁予馥能只替刘璋留下一些尊严,"我命薄,没福气。大公子,你保重。"
    语毕,梁予馥就沿着桥上走了过去...
    她没见到刘璋别过头,紧握的拳头,装着满腹不甘心的样子。
    可就算见到了,又能怎样?
    她不同情也不怜悯,更无喜悦,只是觉得麻烦。
    她很清楚,这些情深义重,若不愿接受,便与她无关,也不该困着她。
    能困着她的,是那抹临入仙境的身影。
    -
    与刘璋告别了后,梁予馥凭着离开前,曾向刘掌柜打听过车马药商的记忆。
    她记得刘掌柜曾说过,这些供应燕都药铺的车马药商,只要一回到燕都便会停留十天半个月左右,若是碰到雨季或气候不佳便会耽搁更久。
    算算日子,梁予馥认为自己或许还能碰碰运气。
    她便按着刘掌柜的消息,寻到了燕都东西相交的街口巷弄中,那儿有处大院。
    她请守门的奴仆通报,她要找一位叫邓明的车马药商。
    邓明听见她的来意之后,本想拒绝的,但他听梁予馥自荐,说自己精擅炮制生药,制蜜丸剂也有若干经验,只是想讨口饭吃。
    邓明尔后又检查了她的传信,确认了没问题,又问她几个炮制的问题,她都能一一答上,甚至清晰不已,便留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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