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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怀巨粗金手指,带领全家大逃荒。
    第20章 20
    ◎回门(六)◎
    晌午时分,家家户户都升起炊烟。
    钱家今日闹了一通,甭管村里人家如何在私下说嘴,到了正午,路过钱家的人都闻到了一股霸道的肉香味儿。隔壁小娃子馋得慌,在家里打滚哭闹要吃肉,被家中大人拿着棍棒追着打。
    钱家那个外姓女儿桃花带着她男人回门,小夫妻来时拎着好大几只野鸡野兔,村里人都瞧见了,大家伙眼红得不行,钱家人今日怕是吃肉都要吃撑了!
    钱家人今日吃肉没吃撑,赵素芬吃肉倒是要吃撑了。
    她先前的打算是杀一只野鸡一只野兔,可从屋里出来骂了一通后,她干脆把剩下的全宰了。在灶房忙活半晌,把鸡炖一锅,兔炒一锅,从头到尾也没有一个人来灶房帮忙,更没人知道她这般豪放的做法,直到躲在各个屋里的人肚中饥饿,打架的,被打的,一个个躺在床上闻着四溢的肉香味儿,却迟迟没有听到喊吃饭的声儿。
    最后还是孙氏率先躺不住了,她和自家男人打了一场,脸上被扇了好几个耳巴子,当然钱大郎也没落着好,夫妻俩打完各自躺在床上歇息,任由钱大郎如何叫孙氏去灶房烧火,孙氏都不愿动弹一下。能吃现成的,她干啥要自己动手?二房的人不也在屋里躲着,都没见她去灶房帮忙呢,她凭啥去?
    眼下到了吃饭的时辰,只闻着肉香,却迟迟没有摆饭的动静,孙氏实在饿得遭不住了,便支使儿子去灶房:“去问问你奶啥时候吃饭,都忙活半天了也没个动静,别不是在偷吃吧。”
    钱串子早等不及了,他老早就想去灶房守着肉,可他娘逮着不让他去,说后奶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他去肯定要被收拾,他自己也怕就没有去。这会儿得了他娘的吩咐,钱串子立马从床上爬下来,一溜烟往灶房跑。
    灶房里支着一张小桌,赵素芬钱狗子桃花和卫大虎,四人各坐一个位置,桌上放着两大盆已经被吃完的鸡兔肉,钱狗子此时正拿着最后一个鸡腿啃得满脸是油。
    钱串子站在灶房门口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看着两个空空的盆底和一地的骨头,嘴角的口水和眼角的泪水同时掉了下来。
    “呜哇——”
    整个钱家都响起了他的哭声,所有待在屋里观望的人都吓得一哆嗦,孙氏更是像找着出门的借口般,大力推开屋门,叫喊着冲过来:“咋了咋了,串子你咋了,是不是你小……谁欺负你了。”
    话是收住了,脚却没收住,孙氏冲到灶房,然而她第一时间却没有看自己儿子,而是看着一桌的残羹剩饭,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们,失声尖叫:“你们偷偷把肉吃完了?!!”
    她这破了音的调子把钱家所有人都招来了,钱串子往灶房跑的动静大家都听见了,乡下屋子哪有隔音的,这屋打个喷嚏,唾沫都能飞到那屋去,这不,钱串子一哭,二房的门开了一条缝,连主屋的钱厨子都竖起耳朵偷听。
    眼下孙氏大嗓门一吼,所有人都跑来了灶房。
    然后,他们便瞧见哭厥过去的钱狗子不知何时醒了,桌上摆着两个大空盆,鸡骨头和兔骨头丢了一地,这四人竟是偷偷摸摸在灶房吃饭,没有一个人叫他们!
    惦记了半日的肉全没了,钱串子和钱篓子见小叔笑嘻嘻啃着鸡腿,嘴油汪汪的,不知吃了多少个鸡腿。家里的鸡腿都是他们俩的,他们的鸡腿没有了,兄弟俩顿时感觉天都塌了,扯起嗓子哭得撕心裂肺,趴在地上打滚哭闹:“鸡腿!我的鸡腿被小叔吃了!小叔一个人把鸡腿吃完了!呜哇——娘,我要吃肉,我要吃鸡腿!”
    “你要吃屁!谁给你鸡腿吃?是你小叔还是你后奶,谁吃肉会叫你!”孙氏都要疯了,转头抓着钱串子的屁股就是一通揍,边打边骂,“谁吃肉会叫你,人家偷偷摸摸多吃几块肉,吃饱了吃撑了回头正好欺负你!白比别人长两岁,脑子怎就这般不好,吃肉,我叫你吃肉,我现在就让你吃!”
    又是这番唱念做打指桑骂槐,这套把戏真是玩不够。
    赵素芬“啪”一下把筷子拍桌上,脸一拉,看向他们:“眼下这般做给谁看?没干活还想吃饭,哪家有这套说法?先前我可是叫了你们,既然没一个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那我便再说一次,日后谁还想躲懒躺在屋里等人伺候,除了那半身不遂躺在床上动弹不了的,谁不做事就没得饭吃!”
    说完,她没看两房人的变脸把戏,转头看向钱厨子,摆摆手对桃花道:“把锅里给你爹留的饭端给他,日后家中吃饭便不用在堂屋里摆了,人不齐还凑什么堆,自个端屋里吃罢!”
    钱厨子原也想骂人,作为一家之主没有饭吃,哪家婆娘敢这么干?眼下听赵素芬这么说,见桃花从锅里端出好大一碗米饭,上头是冒尖的肉,还有一个大鸡腿,他心头的火顿时就消了。
    接过桃花递来的午饭,他轻咳一声,对站在院子里的两个儿子儿媳道:“都听清你们娘说的话了?日后这个家里不养闲人,媳妇若是懒,饿肚子的可是你们自个,一个两个的好生掂量掂量吧。”说罢端着碗便回了屋,连两个孙子眼巴巴跟在他身后,他都没搭理,径直关了门。
    钱家兄弟便是知道自己爹是个什么性子,也万万没想到他能这般轻易揭过,哪家婆娘敢背着男人偷吃肉,最后这么轻易放过的??
    那可是肉啊,这么多肉,就这么被他们四个人吃了?
    钱大郎整个人愣在原地,心头阵阵发凉,他爹是只管自己吃饱,连儿子孙子都不顾了。他很想冲过去掀了那张小桌子,既然他们没得吃,后娘和她儿子女儿也都别想吃!
    可对上卫大虎望过来的眼神,他愣是没敢动。
    野鸡野兔是桃花和她男人拿来的,赵素芬叫人去灶房帮忙,是他媳妇不愿去,眼下她们自个在灶房偷偷吃独食,还给爹留了一份,只唯独没有他们的份儿。
    她便是不叫他们,他们能如何?
    闹吗?
    他倒是想,可让他对上桃花的男人,那么孔武有力高大威猛的汉子,他怕是都不够他一只手揍的。
    到底是不一样了,桃花已经嫁人,就算嫁了个破落户,那也是后娘的亲女婿!亲女婿哪有不帮着自家人的。
    钱大郎算是看明白了,难怪后娘今日敢和爹闹,甚至连吃饭也不叫他们,原来是不怕了,觉得身后有人撑腰,不像从前身后啥都没有,只能捏着鼻子忍耐。
    她不想忍了。
    想到此,钱大郎回头和钱二郎对视一眼,心头沉甸甸的。
    他们兄弟俩私下关系说不上多好 ,但在面对赵素芬和钱狗子这件事上,那是站在一条船上的。若要他们说对钱狗子有什么感情,那完全是假的,他们都已经是当爹的人了,难道会喜欢一个后娘生的儿子?钱家虽算不上什么大户,却也比村里许多人家过得要好,家里有田地,他们爹还有手艺,无论是哪一样,他们都不愿意让出一份来给钱狗子。
    这些年钱大郎跟着钱厨子学手艺,家中的田地是钱二郎在忙活,钱狗子个小屁孩只会满村招猫逗狗讨人嫌,要他们把家业让出一份来给他?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如今爹糊涂,后娘露出獠牙,钱家俩兄弟只觉得未来这日子怕是再也清净不了了。
    除了钱串子和钱篓子两个不懂事的还在嚎啕大哭,便是孙氏都没有嚷嚷有些人偷偷吃肉丧良心的话了。她只是懒,不是蠢,眼下的形势对他们十分不利,就知道后娘不是个省油的灯!眼下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整个钱家,除了灶房里的几个人气氛和睦,大房和二房的人都关起门商量起未来的对策。
    这顿饭桃花吃得是心惊肉跳,以前她莫说偷偷吃饭,便是娘塞个鸡蛋让她背着人吃,她都要躲在被窝里小声嚼着不敢闹出声,吃完的鸡蛋壳更是要藏着在出门打猪草的时候挖个小坑埋好才能放心。
    背着一家人偷偷吃肉,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娘,这样真的好吗?”桃花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不安,十分担心娘日后在这个家咋过日子,今日撕破了脸,日后可如何是好啊。
    “再不好又如何,眼下已经这样了,不如放宽了心,好生把这顿痛快饭吃了。我这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了,从来没这么痛快吃过肉,今日是沾了你俩的福了。”赵素芬从盆里找出最后一块肉,径直夹到桃花碗里,桃花躲了一下没有躲开,有些害羞地捧着碗接了。
    赵素芬看得一乐,见女婿放下筷子,立马道:“锅里还有些饭,我再去给你盛来,今日敞开肚皮痛快吃!”
    “桌上大半都是我吃的,肚子早就撑的不行了。”卫大虎说罢扭头看桃花,桃花对上他眼中自得的笑,面上险些没崩住笑出声来。
    莫说这两盆肉,便是再加两盆饭,他也是吃不够的。在家他是敞开了吃,眼下出门做客,倒是装起相来。
    赵素芬见他俩在打眉眼官司,心里头高兴,便不再避讳在女婿面前说这些糟心事:“娘到了这把年纪,许多事已经比不得当年了,日子能将就着过,就将就着过下去。钱家的日子再难,总也好过前些年,那两房的人是什么心思我心里门清,无非是担心家中这三瓜裂枣被人抢了去,若是没有狗子,娘啥也不想啥也不要,可既有狗子,哪里就还能顺着他们的心意来。”
    钱厨子是个什么性子的人,赵素芬和他在一个枕头上睡了这么些年能不明白?自私自利又好面子,在村里和汉子们摆谈起小儿子时总是洋洋得意,狗子的存在让他在村里的汉子堆里极有面子,他宝刀未老,在当爷的年纪当了爹,他还年轻的很呢!
    这些年他是牛也吹了,爹也当了,却又不想掺和几个儿子的官司,任由他们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也不插嘴说一句。
    他心头啥都明白,但他就是不愿管,狗子被他两个哥哥嫌弃,被他两个嫂子欺负,任由村里传遍他在家中横行霸道,欺负两个侄子,闹得狗子小小年纪就一身臭名声,和她这个三嫁娘一样,谁都敢在背后说几句嘴。
    “既然早晚都会闹起来,是早是晚又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早一些,少受点冤枉气。”或许一开始吵架是因为气性上头,可后来她突然就想通了,钱厨子是个自私的货色,他哪个儿子都不偏心,既然如此,她也不再奢求他心里头能惦记着狗子还小,能多心疼他两分。
    钱狗子本就比两个哥哥小,她这个当娘的若是再不给他撑起来,未来这钱家怕是真就没有他们母子俩的活路了。
    桃花嫁了,她赵素芬是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且看日后吧,谁不让他们母子有好日子过,那就所有人都不要过日子了。
    “娘只是后悔没有早些想通,让你在钱家白受了这么些年的苦。”赵素芬看着桃花,一脸心疼。
    “娘,我不觉得苦。”桃花想到二弟,她能跟在娘身边长大已经很知足了,并不敢奢求太多。
    【作者有话说】
    墨迹日常流,日日被说水,慎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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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支持正版。】
    第21章 21
    ◎周家村◎
    用完午食, 桃花和卫大虎便起身告辞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家中像是没有人一般,赵素芬把女儿女婿送到门口, 嘱咐他们路上小心些,去了周家村见着周满仓替她多瞧两眼。
    她对大儿子是亏欠的,心里也惦念得紧。
    桃花点头,她摸了摸狗子的脑袋,轻声叮嘱他:“在家要听娘的话, 要乖,多帮娘做做活计, 不要叫娘太累太辛苦。”
    狗子蔫头耷脑地抱着娘的腿,瞧着没有多少精神,只一个劲儿望着桃花,眼巴巴的:“我会乖,会帮娘做活,姐姐空闲了一定要家来看我……”
    桃花垂着脑袋点头, 不敢看狗子的双眼。她哪里敢叫他知晓, 出嫁女无事是不会回娘家的……何况钱家还不是她的娘家。
    “岳母保重身体,家中若有事,尽管差人来大河村叫我。”卫大虎道。
    赵素芬点头,随后挥着手让他们赶紧走吧,莫要再说了,再说下去她怕是要忍不住情绪了。
    这般场景真是只有嫁了女儿的人家才知晓其中滋味,着实说不上好受。
    桃花一步三回头, 赵素芬见此只能狠着心, 拉着狗子进屋关了门。
    再看不见娘的身影, 桃花才收回目光, 心头一片怅然若失。
    周家村和杏花村离得远,和大河村反倒要近些。从大河村去杏花村要经过一座石桥,以石桥为界,直走是往大河村的路,右走则是前往周家村。
    那日迎亲,周满仓便是在石桥下的另一条岔路口拦住的陈大石。
    桃花已经许多年没有走过这条路,她在钱家时日日家里家外忙碌,莫说偷偷回周家村看一眼二弟,便是村子也不曾出过几次。
    细算起来,上一次见到满仓,还是在娘生狗子那年,满仓不知从哪儿听了娘生孩子的信儿,大老远偷偷从周家村跑到杏花村来,在钱家门口徘徊犹豫了许久,最后被钱厨子知道了。钱厨子不让他进门,更不听他说话,拿着笤帚把人赶走了。
    后头还是正在坐月子的娘知晓了,哭着威胁他,如果不让她见满仓,她就要抱着狗子去跳河,寻死觅活闹了一番才见着一面。
    那之后,许是知道钱厨子不喜他,知道自个的出现会打扰娘现在的生活,周满仓再也没来过杏花村。
    夫妻俩走在去往周家村的路上,桃花和卫大虎说着以前的事儿。其实没有多少可说的,这些年她不清楚满仓在周家村的生活,她说的许多往事都是自己还在周家生活时的日常琐事。
    最深刻的还是那些个满仓伸着小手往她嘴里塞吃食的场景,那是桃花幼年记忆中最温馨的部分:“满仓从小就懂事,什么都分我一口吃。”
    卫大虎虽和陈家表兄弟们感情要好,但从未有过被兄弟们投食的经历,他从小到大想吃啥都是自个去后山捉,他没有体会过饥饿的滋味,但不代表他不懂有人什么都分一口吃食给自己的感觉。
    尤其是在乡下,一家十几口人,干粮总是紧着家中能干活的汉子,妇人和小娃子一日两餐只能混个水饱,若是再遇到那偏心眼的长辈,常年饿肚子都是寻常事儿。有本事的自个进山掏点吃食,或者下河抓个鱼虾烤着吃……十根手指头有长短,在吃食上,家中全然不可能有公平这一说。
    桃花的身份,注定了她无论跟着娘去到哪个家,她都不是被偏心的那一个。
    有人愿意分给她吃食,她能在心头记一辈子。
    桃花和卫大虎到周家村时,正是一天中日头最毒辣的时辰,连最勤劳的汉子们都卸下锄头在家中歇凉。
    桃花循着记忆中的方向进了村,一路上只瞧见两个蹲在墙角玩石子的男娃子。两个男娃瞧见卫大虎,吓得一把丢了石子,大叫着哇啦啦跑了。
    桃花瞧着好笑,回头看了他一眼,玩笑道:“过年时,我往家里贴上你的画可好?瞧着竟是比什么神仙都管用。”
    “你若想贴,回头我去镇上找个读书人,使些银钱请他帮我画一幅。”卫大虎说。
    “你能寻着读书人?他们还愿意给你画?”桃花惊讶了,读书人多金贵啊,乡下人提起读书人那是打从心里头敬畏的,一群泥腿子大字不识一个,凡是沾上“读书”二字,都和那县里的城墙一般,觉得高不可攀。
    读书人向来瞧不上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咋可能给他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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