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不问她呢?
    笨蛋。
    理清了全部的事情经过,系在误会上的绳结解开了。
    看着江辞在笑,夏倾月突然很想打他一下,心脏周遭似是锢满了锐利疯长的荆棘,长刺没入血骨,痛感生潮。
    一想到他去了机场,却和她错过了,她没忍住落了一滴眼泪,哪怕尽力掩饰自己没哭,声音却颤得厉害,让人止不住心疼:“你个骗子,我在机场……等了你那么久,你说过你会来的,骗子。”
    她哭了,他的心一并随着她落下来的泪忽而降重。
    “对不起姐姐。”江辞抬手帮她拭去了眼泪,双手捧着她姣好扉颜的双颊,哄她温柔,认错也很温柔:“是我不好,我的错。你想打想骂都可以,别哭了好吗?”
    想打他,可又觉得自己任性。
    眼泪仍旧在掉,只一秒的停息令她联想到她和江辞重逢的那天,他也哭了,一见到她就哭。
    哭到自己不想掉眼泪,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原谅你,需要……过、段时间。”夏倾月努力抑制哭腔,磕磕绊绊了好一会儿才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好,我等,等你原谅我。”她一落泪眼尾就会泛红,微翘的眸子起了雾气,像是受欺负了。江辞移了些距离,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右眼尾的红泪痣,“姐姐怎么这么爱哭?我觉得应该给姐姐颁个哭包奖。”
    哭包奖,夏倾月觉得要给他。
    这回,她是真打他了,扬手在他肩膀上打了一下,找到他小时候哭的例子翻旧账,“这个、奖给你自己……留着吧,我不要。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把我的音乐摆件弄坏了,哭着跟我说对不起,我还哄他,哄了一整天……”
    哭腔渐渐散去,话说到后面越来越顺了。
    要不是夏倾月提起这件事,江辞恐怕都忘得差不多。
    说起音乐摆件,是夏倾月的姑姑夏之莞从国外带给夏倾月的,她很喜欢加入资源晓说峮八已寺扒椅六9六散不迷路,将摆件放在了自己房间里书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那次,她让江辞去房间里拿个画架,结果这小鬼不小心碰倒了音乐摆件,摆件掉在了地上,彻底摔碎了,想复原修复都修复不了。
    他哭着跟她道歉,她一边心疼音乐摆件,一边还要哄他,她记得很清楚。他哭了一整天,她哄了一整天。
    这个哭包奖,该实至名归的是江辞。
    小时候哭,长大了也哭。
    “想起来,我前两天还哭了,你怎么不像以前一样哄我?”控台那边存了好几袋夏倾月喜欢吃的清茶糖,江辞撕开了糖纸包装递给她。他倒不觉得哭是多么不好意思提的事情,反而还抓住机会“质问”夏倾月。
    “……”她止住了话。
    小时候和现在相比,能一样嘛!
    不接话归不接话,清茶糖还是要接的。夏倾月吃了糖,偏头,而后把残留在脸上的泪痕用纸巾擦干净。
    冷场子?
    江辞点了点头,笑了,慢条斯理地收回手。
    她有男朋友的这个误会,困了他太长时间。
    其实也怪他自己,他有机会问她,但又担心他的出现会打扰她,他有什么资格过问她的事情呢?他又是她的谁呢?
    误会说开了,江辞也不想再等,这场对她的告白晚了六年,希望,她会原谅他。
    他问了夏倾月几个问题,都和感情方面切不断联系。
    “姐姐。”
    江辞故意叫她,她也在下一刻转过了身,她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想问他,又被他打断:“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这么一问,夏倾月细致梳理了下自己的感情,在确定和不确定之间,犹豫权衡,“没有……吧。”
    她不算撒谎,这么多年,她没有遇到过让她心动的人,一个也没有。意大利是有很多帅哥,上学期间,室友nancy还调侃她说你可以试着谈恋爱了,找个意大利小哥哥,以后再生个混血儿,孩子肯定会特别漂亮。
    夏倾月没这个想法。
    心动,她不确定算不算,自己没和其他的男生在相处时会产生脸红、心跳加速等等的反应,主要归结于她也没和多少男生近距离接触过,凭自己的实力单身solo将近二十七年。
    也有,江辞?
    他们一起去游乐园玩打枪游戏那次?可仔细复盘之后,她确定自己对他应该不算心动,就是离得太近了吧。
    走神之际,江辞接着问了下一个问题,看着她:“那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夏倾月摇头,回答得很快。
    因为刚才摇了摇头,有几缕发丝贴在了她的侧脸,加之泪痕未干,沾上了。他靠近她,将她的短发挽至耳后,眼睛里融有夜色,也有她,“那我追你好不好?”
    “轰——”
    心悸陡然坍塌、噬陷,在心底深处筑起的高墙就这么脱离了引力,化为一滩碎石乌有。
    和荀瑶的猜测一模一样。
    江辞,真的,喜欢她……那他送给她这么多衣服、化妆品、护肤品,也是在追她的意思吗?
    夏倾月呼吸一停,指节蜷缩,欲想按压内心早已掀起的惊涛骇浪。她的目光也在看着对方,可却说不出来什么话。
    见状,江辞继续攻势,帮她挽头发的那只手放下,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语调听着有些可怜和委屈,“可以吗?”
    不等夏倾月反应,他带往她的手移至自己唇边,于她手背印下一记轻吻,“求你了。”
    吻痕浅尝辄止,似乎不太满足他。
    要疯了,他怎么这么会撩人。
    关键是,还亲她……
    夏倾月抿唇,脸颊的红晕宛若火染凝脂,想抽出手,江辞不如她的愿,甚至加了些力气扣住。
    “你……”踌躇半晌,她才敢与他的眼睛对视,脸上的绯色未消:“你,喜欢我?”
    她的问题,他用行动回复了她。
    江辞倾身,侧脸与她的手背相触,声音微低——
    “喜欢,特别喜欢。”
    第57章 绿茶
    心率如擂鼓, 一记一记地敲击着。
    耳边的声鸣折绕不止,仿佛一一具象,扼杀了她的听觉、触觉。
    江辞说喜欢她, 这么多年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对她告了白……她内心的想法是怎么样的?
    他的告白, 她是接受?还是拒绝?
    之前,她可以确定, 她对他完全就是姐姐对弟弟的亲情, 绝无任何其他成分掺杂其中。后来, 好像在说不清的某个时间段, 渐渐地, 这种亲情的包围圈里似是混合了不一样的情感——他们那次去游乐园玩打枪游戏,他靠近她,她的心跳渐升, 她觉得是他们之间离得太近;那之后他和混混打架的时候受伤呢?她哭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只知道,她心疼他。
    好乱,她分不清。
    自己的手还处在属于江辞的温度里,温感躁动了她的神经与血液,转化的羞赧移至耳骨。试了好几次都挣不开,觉得失了场子,夏倾月随便找了个节点反击,“……你告白就告白,怎么还亲我?我没说让你……亲。”
    最后一个字,她特意加重了咬字, 起强调效果。
    “怎么亲?”江辞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的他就像一只痞坏的狼, 就爱看眼前的小兔子不知所措。
    为此,他专门又演示了一遍,和刚刚亲夏倾月手背的每个动作都无差,轻吻再度落了下来,“这么亲是吗?”
    第二记轻吻,夏倾月心跳滞空。
    好不容易缓了些许,此时此刻,高频跳动着的心再次重新回旋。
    “江辞。”平息几番心绪后,夏倾月的口吻恢复了淡静,也透着不易察觉的羞恼,“你故意的。”
    “嗯,我就是故意的。”江辞应了声,大方承认。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他的视线坠下去,看着他握着的那只纤盈柔荑的手,浅笑:“上大学那会儿,姐姐就已经亲过我了。礼尚往来,这是我们中国人的美好品德。”
    等、等一下!
    她想江辞也没喝酒啊,醉都没醉说什么胡话?
    难道,她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亲过他?不可能!
    夏倾月趁着江辞思绪放松的机会抽出了手,那只手被江辞的温度浸热,她只能扬起另一只手覆在耳朵处降温,“你又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亲过你了……”
    “大一的时候,我去参加羽毛球巡回赛。”行,她不认账,那他就让她想起来,“第一场初赛赢了,我们一起去餐厅吃饭,你喝了酒,醉了。还记得吗?”
    江辞的叙述清晰,夏倾月一点点地在脑海里拼凑出完整的记忆,她想起来了,那次醉酒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醉酒,也是唯一一次,她怎么可能会忘?
    她记得,她醉酒之后意识就跟不上了神经系统,第二天醒来发现昨天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迫切想知道她有没有对江辞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她还跟他打了电话,他说没有。
    “……”现在该说什么,夏倾月又找不到话了。
    “你喝醉了,要我背。”江辞闲散地把话补充完整,后面几个字明明比她反驳的字音还要轻,夏倾月却觉得字字都渗透了她的心,“还、亲、了、我。”
    那时候都想不起来他当时说的,她也没怀疑,现在都过了这么长时间,她当然想不起来了。不想再纠结这件事,反正江辞亲都亲了,她又不是掌控时间的神明,不能自如倒流时间。
    鬼使神差的,夏倾月倏尔问他:“亲了哪里?”
    江辞没说话,指了指自己的脸侧,意思是亲了这儿。
    好吧,虽然不知道该不该信……
    夏倾月又在控台拿了颗清茶糖,指尖攥紧糖纸一角,似是想稳定心跳。
    “不说话了?”江辞倒没忘他问她最核心的问题,自顾自地帮她默许答案:“姐姐不说话,那我就默认我可以追你。”
    她和他青梅竹马的这层关系,是枢纽,也是挡板。
    因为有这层关系,他才能借此枢纽更近距离地了解夏倾月,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熟悉她生活中的各种小习惯;也正是因为有这层关系,他们之间早在很小的时候就竖立了一屏挡板,潜移默化地,她和他的情感仅仅限于姐弟亲情,假若真的逾越了这道关系,他们会变成怎么样?他不敢赌,所以,他选择了暗恋她。但,暗恋终将有始有终,他也不想一直默默地喜欢她。
    上学期间,她的心里只有学业,他本想的是融化她的心之后、她的情感产生变化,再坦白自己对她的感情,这样,他的心里会比较有把握,可是她好像看不出来。
    既然她没有喜欢的人,他就努力让她心动。
    “嗯。”夏倾月回应了江辞,准确地说,是回应了她内心纠结不定的情感。
    江辞喜欢她,她也想分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到底是姐姐对弟弟的亲情?亦或是,恋人之间的爱情……
    听此,江辞差点怀疑他听错了,“真的啊?”
    “嗯。”夏倾月再次回答他,声音软柔坚定。只是她有个疑问,她刚回国没几天,江辞就对她表了白,思索着,也就这么问出了口:“阿辞,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问的人真诚,回的人可以真诚,可以不真诚。
    江辞成了后者,“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你回国的那天晚上吧。当时天冷,你穿得又薄,我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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