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时,家中父母再三嘱咐要好好表现,在太子面前留个好印象。
    每个少女都打扮得娇俏美丽,各有风采。
    其中以庆国公嫡女慕容雪安福郡主为首,她是这些贵女中身份最高的,是以也最为趾高气昂,来到这御花园,指使其他人替她做这做那。
    另有三五成群,娇笑连连。
    角落里,只有一个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温柔宁静,看着便与世无争。谁来找她说话都会温柔地笑笑,轻言细语,令人如沐春风。
    她便是永盛伯府的嫡小姐,穆兰茹。
    永盛伯府如今虽不是什么十分显贵门庭,但她的舅舅,便是大名鼎鼎的陈国公。
    她亦是太子殿下的表妹。
    这份关系,是在场所有人都不能比的。
    陈国公府这个名头已然不凡,太子不会不给陈国公府颜面,至少也会是一位侧妃。
    更何况,这位穆兰茹似乎和太子从小便认识。
    如此一来,她最终是太子妃还是侧妃,也未可知。
    ……
    虽名义上是邀请各位贵女来御花园赏花,但这赏花宴谁不知只是个名头,实则事关太子妃遴选,众人都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意图表现。
    太子殿下还未来,这些贵女便在一处说着话,缓解紧张的情绪。
    吏部侍郎之女周湘君从家中带了几方自己绣的手帕,虽口头上说是想让几位姐妹看个笑话,但这针脚细密,绣工堪比城中绣娘,绣的蝴蝶栩栩如生。一看摆明了是想向大家炫耀自己的绣工,出个风头罢了。
    慕容雪看了一眼就不屑地撇了撇嘴,她是个不容人的性子,当下便出言讽刺,“小家做派。”
    周湘君被安福郡主这样当众直白地讽刺,小脸顿时浮起尴尬的红晕。
    想要炫耀的心消失,一时也是后悔极了。
    转头看着其他贵女,却见大家都转过头装作没有看见,无一人愿意帮她解围。正在无措之际,原本在角落里的穆兰茹走过来,接过她手上的绣品,仔细赏阅一番,称赞着说,“我见这针脚当真是精细,改天还要向周姑娘请教一番才是。”
    周湘君顿时感激地说,“没问题,穆姑娘有需要来问我便是。”
    然后当即拿出一条手帕送给她。
    穆兰茹笑着接下。
    她柔善地给周湘君解了围,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比起故意当众给人难堪的慕容雪,对比之下,秀慧仁善得多。
    有人小声地咬耳朵,“穆姑娘心地真善良,贤良淑德,真不愧大家风范。”
    “听说穆姑娘小时候便进过宫见太子殿下,我猜这太子妃之位,应该会落在穆姑娘头上吧。”
    这些话传入慕容雪耳里,气得脸上青一块白一块。
    时间一点点流逝,眼见已经到晌午,太子殿下竟然还未出现。这时尚仪局两位女官前来,“殿下忙着朝事无暇前来,还请诸位前往文水阁休息用膳。”
    众人也不敢抱怨,齐声称是。
    到了文水阁,里面也摆好了精美的午膳,还为各位小姐布置了休息之处。
    大家起了一个大早进宫,又在御花园吹了一个上午的冷风,早就精疲力尽,是以用了午饭后便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周湘君十分感激穆兰茹,还特意挑选了和她相邻的房间,“姐姐有事可以唤我。”
    穆兰茹温婉点头,“好。”
    关上门,穆兰茹的丫鬟翠绿立即走过去给她倒了一杯茶,嫌恶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是来参选太子妃,是来选绣娘的呢。”
    朱红附和,“就是,这样的东西也好意思给小姐送。”
    穆兰茹阻止:“好了,不许这样说别人。”
    朱红便道,“小姐,你说太子殿下今天下午会来吗?”
    “不知道,”穆兰茹沉思着,虽然今天早上太子没有出现,但御花园周围的宫女内侍全都是他的眼睛,发生的所有事,恐都已经传进他的耳朵里了。
    翠绿夸赞地说,“小姐美貌如花,贤良淑德。相比之下那个安福郡主连小姐的一半也比不上。这太子妃一位非小姐莫属。”
    “而且小姐小时候不是经常进宫陪伴太子殿下么?殿下这么多年不近女色,说不定就是因为,心里也记挂着小姐。只是以前宫中危险,不好表露出来罢了。不然也不会择妃时,第一时间选小姐入宫。”
    穆兰茹用手抵着唇,忍不住笑起来,没有反驳丫鬟的话。
    小时候母亲与父亲的小妾斗得厉害,她有一段时间便寄养在外祖家里,那个时候她才五岁。
    她母亲虽是庶女,但外祖父怜惜没有为她母亲挑到一个好夫婿,对她也颇多疼爱。时时叫陈湛表哥带着她,太子表哥有时来找陈湛表哥玩,有时候她也会跟着。
    后来,她还跟着外祖父进了几次宫。
    她比旁人多的胜算,便是与太子的关系和过往。
    她相信,太子表哥时至今日也还记得他们小时候的情谊。
    ……
    上午之事,经由尚仪局女官传达,通通都传进了云泠的耳朵里。
    “穆小姐是太子殿下的表妹,品性高洁,温雅大方。”其中一个女官对她赞不绝口,“礼仪容貌,涵养气度,都是一等一的出挑。”
    云泠按照女官转述的一笔一笔记下。
    每个贵女的言行举止,通通都会记下,这也是办这个赏春宴的目的。
    这本观言录最终会由她整理,呈给太子。
    虽说在场的贵女中安福郡主的身份最高,但最适合为太子妃的,恐怕还是这位穆小姐。
    既是太子的青梅竹马,品行又良善仁德,秀外慧中。
    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梁司宾进宫前也是个官员之女,了解得更多一些,迟疑了下说,“听说小时候穆小姐的母亲就带着她进出宫中,她和太子殿下应该是颇有情谊的。”
    云泠点点头,她也有些意外。
    本以为他这个神鬼莫近,冷心薄情的性子,应该是人人惧怕的,没想到竟然也有与他青梅竹马的表妹。
    如此,这个穆姑娘确实是太子妃最好的人选。但若选了穆姑娘为太子妃,安福郡主的身份又是绝不可能为侧妃的。
    这便很难办。
    不过这些都不是云泠该考虑的,该怎么选,由他自己定夺。
    观言录写完,云泠将其合上收好,事关未来太子妃,上面写着各项的评判标准以及各个贵女的打分,一定要保管好了。
    尚仪局里,大家做完了手中的事,便开始着手准备下午的安排。
    若上午只是各个小姐的基本观察。
    下午,便是德言容功各方面,全方位的。
    准备完后,郑尚仪感叹了句,“这东宫,即将迎来一位女主人了。”
    “等进了太子妃,云姑姑肩上的担子也能轻些。”
    云泠不仅管着六局,还兼管着后宫事宜,太子妃是未来国母,这后宫事自然就归她管了。
    云泠点点头,“如此也好。”
    她不是个什么眷恋权势的人,有这尚宫之位足以,到了年纪荣养退休便罢。
    至于太子对她那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微末畸形情意,本就令他无比厌恶。
    他是高高在上的未来君主,骨子里的高贵和刻薄眼光。再加之母亲和宫女的血海深仇,他与她隔着千山万险,他也绝不会让这份情意容于世间。
    所以等他封了太子妃,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她也觉得这样甚好。
    所以她也希望这太子妃,尽快到来。
    只是令她头痛的是,上次为选妃一事她顶撞了他,恐惹他不快。而这观言录她现下需要去细细禀告给他听。
    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他。
    云泠深呼吸一口气,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身。
    ——
    善心亭内。
    处理完朝政,才稍微抽出一点空闲的太子来到这善心亭小憩。
    长久处理国事,令谢珏也有些疲倦。长指握拳抵在脸侧,闭目养神。
    宫人内侍在亭外恭敬安静地等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有小太监跑过来在安公公耳边说了些什么,安公公犹豫了下,进到亭中躬身说,“云姑姑求见。”
    前几日殿下在书房发了好大的火,也不知现下消气了没有。
    原本从青州回来,他能看出来,殿下已不恼云姑姑,云姑姑也甚是关心殿下,经常过来替殿下包扎伤口。然后……好像自从殿下要选太子妃开始,和云姑姑的关系好似又差了起来。
    过了好几日,云姑姑再没来过东宫。
    殿下也未宣召。
    谢珏缓缓掀开眼皮,眉头皱了皱,“宣。”
    云泠拿着观言录来到善心亭时,只见到太子正临水而立,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洒着鱼食,看不见表情,也不知心情如何。
    握了握手中的册子,走上前行礼,“殿下万安。”
    谢珏洒了一把鱼食,“什么事?”
    “殿下让奴婢办的花宴,奴婢已邀请名单上的各位小姐进宫。这本观言录上记录着各位小姐一言一行,还请殿下观阅,看可行否。是否需要奴婢再改善。”云泠一板一眼汇报。
    这场赏花宴她准备的很齐全,安排的也很周到。
    没出一丝差错。
    只是她这汇报,倒是来得颇晚了些。
    谢珏垂着眼:“不是不愿做?”
    云泠身体僵了下,“殿下命,不敢不从。”
    谢珏勾着唇角,点点头哂笑,“既知如此,当初何必和孤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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