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婆子犹豫再三,还是悄悄拉上窦姀的衣袖,带她走到一处拐角檐下。
    四处无人时,才敢小声问道:“姑娘...那二爷他、他...”
    这事苗巧凤的确不知道,只被春莺和芝兰撞见过。窦姀不自觉垂了眼眸:“是你想的那般。”
    苗巧凤好像喉咙卡了枣核,一时间惊骇到两眼发直。
    “姑娘勿要糊涂呀!姑娘前不久,不是才瞧上了魏家郎君?那魏郎论相貌、论品性都是上上乘,正巧也中意姑娘...二爷就算再好,可...可...”
    苗婆子急了眼,拉近她低声告诫:“可毕竟是姑娘的弟弟!这家里上下谁不这么瞧的?魏家郎君多好呀,姑娘可不要被二爷撩拨了心窍!”
    窦姀垂着眼听完,静静道:“你放心,这道理我哪能不能白?什么人能嫁,什么人不能嫁的......我都清楚。”
    听姑娘如此一说,苗氏倒也放了心。
    可方才在窗外瞧见的画面又历历在目......那郎才女貌的俩人缱绻依偎着,二爷眉眼含情的低头亲她......苗氏顿时一惊,想起来去年有一回,姑娘带自己去游园,回来后却被二爷冷冷的逼问,与哪些世家看了眼缘。
    苗巧凤突然意识过来,现如今是姑娘脱不了身,被二爷迫着来...
    一时之间,苗婆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骂二爷,又不能、也不敢骂,只能恨铁不成钢:“若是姨娘还在,断不会让此事变成这样的......”
    “姨娘就是胆忒大,什么都做得出来,还因此背上了人命,不得已的远走他乡......”
    这样其实也不好。
    窦姀不知道马姨娘如今离开了家,与那马夫过得好不好。若是这辈子还有可能,她好想再见姨娘一面。
    窦平宴有时不来,但来了就是一整日。
    傍晚时分,窦姀坐在窗边绣花,他便拿了鬼谷子读。坐在书桌旁,一边提笔写着策论,若写乏了,时不时抬头看她两眼。
    落日熔金,这样的时日犹如窗间走马......
    如果能一辈子就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窦平宴再次抬眼,却看见她抛开针线,人懒懒地趴在案上。
    他以为她是困得睡着了,便搁下笔,从木椸上取来一件薄衫。
    走到身前,正要替她披上时,却发觉人并没有睡,睫毛颤着,双颊浮红赛彤云,身子不停的蠕动。
    窦平宴一惊,连忙摸上她的额头,竟是有些微烫。他忍不住扶起了她的肩,担忧问道:“阿姐,你身子不爽利吗?”
    窦姀感觉自己腾云驾雾似的,胸口似有许多蚁虫在爬,痒痒的...她睁开迷惘的眼,有些恍然地盯着弟弟,喃喃说:“我不知为何,好晕好热...要不开点门窗吧?”
    今日没什么风。
    窦平宴伸手开了,却觉区别不大,又合上去。
    他踱到面前,用手抚托她的脸颊,轻声问道:“怎么会热呢?是不是吃坏东西了?还有哪儿不舒服?”
    窦姀坐在炕上,摇了摇头。却被他冰凉的手指一摸,忍不住抱住他的腰。
    跟自个儿比起,他的衣袍甚是冰凉,丝丝透进了肌肤。她不由得用脸颊蹭了蹭,像只猫儿般呢喃。
    窦平宴倏地一愣,这声儿叫得他心里痒痒。他的手轻轻摸了摸窦姀的后脑勺,现在已能明显察觉出怪异来。
    不对,这不是普通发热的病,应是吃到什么脏东西了。
    但他还不确定,索性脱开她的手臂,缓缓蹲下身,与她面面相对。
    她正犯着那迷糊劲儿,下巴骤然被他抬起。
    窦平宴面不改色,摸了摸她的嘴唇,却是轻声问道:“阿姐,你现在想做什么?”
    窦姀只觉得身子被热油煎烤,难受至极,急需被冷冰冰的水浇灭。
    她嗯嗯唔唔的还没说出话,却见他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他亲到了自己的唇瓣上。
    只是一下,窦平宴便松开,目光轻轻地扫来:“是这样吗?”
    换作从前,她早要推开了。可今儿却愣愣的...她快要烧迷糊的脑袋里恍惚意识到一件事——中药了...
    是那碗羹汤...那碗羹汤!
    下午她只吃过苗巧凤端来的莲叶羹,现在就成这样了...她脑袋晕,现在也细想不来哪出了差错。只觉得又昏又热,难捱得很,便缓缓将头落在他肩膀上。
    窦平宴倏地将她扶起,“阿姐,我去把郎中给你找来吧?”
    他刚要脱手,去叫芝兰来照顾。
    窦姀只觉得离开那个怀抱,整个人都在火烧火燎中......立马松松垮垮拽住他的袖摆,步伐虚浮,人往怀里一扑:“不...不能去,丢死人了,我好热,你给我备些冷水浸会儿就好了...”
    香香软软的幽香扑鼻而来,窦平宴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抱起了她,大步往那炕上坐。
    窦姀太过难熬,手指已经攥皱了他的衣襟。窦平宴心跳着,伸手捏起她红晕晕的脸蛋:“这么难受吗?哪有用冷水沐浴的道理,会病的。”
    她坐在他怀中,身子颤着,似怨似诉:“我要冷水...我要冷水...我都快死了,你还管我病不病的......”
    她现在的模样就像只猫儿般,爪子轻轻挠他。
    窦平宴眸色一黯,忽然置若罔闻地低下头,与之交吻起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窦姀,会乖乖倚在怀中,不挣不抗。情至深处时,口齿间还会不由溢出两声嘤咛,小口小口喘着,再将手臂主动攀上他的脖颈。
    窦平宴得了意趣儿,一方过后气息紊乱,心跳得砰砰快。忍不住捏起她的耳朵,低声询问:“阿姐,你真的肯要我吗?”
    她已经烧到快听不清,只觉得七魂八魄都要被油锅煎飞了。
    于是紧紧抓住他的手哀求道:“救救我...救救我...”说完就忍不住去扯自己的衣衫,扯得领口松散,露出一截月白的小衣,春光半现。似乎还不解热,又去扯自个儿腰间垂下的衣带......
    窦平宴看不下去了。
    他放下人,起身去木椸取下一件披风,将身子严严实实的遮好。又把人打横抱起,附到她耳边小声宽慰:“阿姐别怕,这书房不好。你先忍会儿,咱们回屋,我再帮你纾解一番...”
    说完看向她的神色。
    只见她还在怀中钻着,身儿在抖,双颊浮着淡薄的粉晕。他笑了笑,拢了拢披风帽子,将她闷红的小脸轻轻盖住。
    房门一开,窦平宴抱着人出去。
    怎料没走一步,一抬眼,却见不远处,长廊的藤花垂条下站着一人——
    四目相对时,那人也愣住了。再一看,他怀中那裹人的披风下,竟露出了一截罗绮面的翘头软鞋...
    窦云筝骤然无比惊骇,好像吓傻了般。
    第33章 黑手
    云筝突然两步上前, 拦下:“这是谁?”
    窦平宴眉头蹙起,下意识抱着人往后避。
    他知晓云筝和窦姀素来不对付。而今日她却主动找上门,又偏偏在这时候...窦平宴想起窦姀身上来历不明的病,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局。
    他神色不挠, 朝云筝笑了笑:“我瞧上这里一丫头, 三姐还要管吗?”
    窦云筝只伫立着,目瞪口呆:“你......”
    窦平宴再一致意, 道了声三姐借过, 便抱着人直直从她面前扬长而去,似是要绕到后院的罩房。
    云筝一疑, 正要追上, 忽然被赶来的苗婆子拦下来。
    云筝已经吓傻了,愣愣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她怎么...她怎么敢......”
    苗巧凤呀了一声, 灵机一动, 也急道:“三姑娘!这不是我们姀姑娘, 是院里的小丫头,叫春莺,前些时日就被二爷瞧上了!二爷心心念念了几日, 那丫头不肯去伺候, 二爷才找上门的!您可莫要污我们姑娘清白啊!姀姑娘方才还出门,给大娘子问安去呢!”
    窦云筝一听,立马瞪她,甩开苗巧凤的手:
    “谁污你家姑娘清白了?倒是她, ”云筝冷笑发怒,“早上刚打发人告诉我, 她因上回的事冤枉了我,要登门给我下跪赔罪。我还以为她诚心诚意, 等了大半日,连个人都没等到!午后又打发人告诉我,她不来了!这不是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谁知我现在找上门来,你个疯婆子又告诉我,她去给大娘子问安了?好啊,她胆儿倒是肥,我今日非扒了一层皮不可!”
    苗巧凤见人怒火中烧,立马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三姑娘息怒!三姑娘息怒!您这千娇万贵的可得万万保重身子!也不知道院里哪个毛躁蠢笨的丫头,不打听清楚就去您院里传话?害得您动劳了!”
    “我怎么知晓?”
    窦云筝没好气道:“她跟我下人说的,又不是跟我说的。”
    云筝一说完,立马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以窦姀那性子,怎会敢如此玩弄她?
    而此刻,她人都冲来了,怒也发了,正像是那弦上的弓箭。
    犹豫不决时,忽然一丫头从后院跑了来,梨花带雨的扑到脚前:“三姑娘!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勾引二爷的!奴婢求您了,这事姀姑娘还不知晓,您可勿要将此事捅到大娘子和姑娘面前!”
    窦云筝低头看去,看清了这丫头是春莺。
    只见春莺衣衫不整,露出来的一截手腕竟有吮咬的红痕。
    她还未经人事,却也知晓了一些,不禁觉得放浪不堪,尴尬万分。
    眼再一瞥,看见了春莺裙裳下微微露出的一截翘头软鞋,正是自己看见的那样。
    窦云筝不想做什么好心的事,尤其还是对梨香院的人。
    她不屑地冷笑,如今儿正是有错处被自个儿逮到的时候,这好时机哪能放弃?
    梨香院的丫头勾引二爷,若是大娘子知晓,定然不会轻饶。她早瞧窦姀不顺眼了,这事一被揭穿,倒霉的自然是她们梨香院!
    可是云筝一想起方才弟弟那神色,好像还真瞧上这丫鬟了?
    此刻这丫鬟出来求她,恐也是受了弟弟的意。若是她不允,贸然将此事说出去,也不知会不会得罪了窦平宴......
    窦云筝凝思,竟一时陷入两难之地。
    ......
    而此时,在后院的一间罩房里...
    窦姀浑身热得渗人,额角已泌出点点的细汗。他坐在榻边,揽着人儿,不停地给她喂凉水喝,“阿姐,人还没走,你再忍会儿,忍会儿就好了...”
    是了,方才他抱她快步进后院时,春莺和芝兰还在石桌上玩叶子戏。
    那俩丫头知晓发生了何事后,紧急之下,春莺便挺身站出,说愿顶替姑娘。
    迫在眉睫的事,窦平宴也就允了,又想起什么,便褪下她的翘头软鞋递给春莺换上。
    现在药正到了劲头儿上,窦姀忍不住,直将牙咬得咯咯响...顷刻之后,两手紧紧揉攥他的衣领,难忍得小声哭咽:“...你又不是我,我忍不了、真的忍不了了......冷水...我要冷水...我求你了...”
    窦平宴放下瓷盏,有些心口疼,不置一词,只把她的额头贴在胸膛处。
    正要出声宽慰,屋外忽然传来芝兰的声音:“二爷,筝姑娘走了!”
    他终于放下心,望向怀中的人。只见她发着颤儿,脑袋时不时往怀里蹭,蹭的云鬟微散,眼眸浅淡而迷离,双颊潮红,檀口微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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