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之前看向她的眼神是狼看着羊,那这会儿的眼神就是饿了很久的狼看到了羊,眼睛都快冒出光了。
    柳烟钰咬唇,表情纠结,在离着床榻还有五六步的时候,她顿住,犹犹豫豫地说道:“殿下,实在是抱歉。”
    胥康眼神莫名:“……”
    柳烟钰鼓了鼓劲,快速说道:“臣妾来了月事,不方便侍候殿下。”
    胥康表情明显一怔,“什么时候来的?”
    柳烟钰苦笑,“就,刚才。”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来。
    柳烟钰心知这个时间节点,男人肯定会失望,遂道:“若不然殿下在榻上歇着,臣妾在贵妃椅上吧。”
    男人这会儿身体肯定是燥得不行,她若是躺到他的旁边,无疑会加剧那份燥。
    还是隔远点儿稳妥。
    胥康默了一瞬,“还是来榻上吧。”
    柳烟钰眼神有点儿不确定。
    胥康:“不信孤?”
    确实是不信,但不能诉诸于口。柳烟钰心情复杂,吹熄了烛火,慢慢挪蹭着上了榻,胥康将其让到了里侧。
    两人皆是平躺。
    柳烟钰听着身侧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心里直打颤。
    瞌睡虫都飞到九霄云外了。
    停了会儿,胥康忽然问道:“睡了吗?”
    柳烟钰想装睡,但想了想,还是坦诚道:“没。”
    胥康:“孤刚查案回来。”
    他提到公务,柳烟钰不懂,只好轻轻“嗯”了声,把主动权交给他,他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
    “知府施天材检举的洪文潮贪墨问题,理由是发现洪文潮别院里收有大量金银珠宝,父皇派孤去查,果真在洪文潮别院里收缴了二十几箱金银珠宝,洪文潮却说不清楚别院何时有这些东西,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但人脏并获,便将他押至大牢候审。孤细查之后发现,那二十几箱珠宝,只上层是真的,下面全是石头和其他杂物。”
    “孤再查,却在别处查到了真正的二十几箱金银珠宝,这次孤派人掀箱仔细检查,货真价实,是有人刻意埋在了某处。”
    “现如今,除了孤和陈之鹤及几名近侍知道真货在何处之外,其余人均不知。孤和陈之鹤商量过,莫不如将金银珠宝瞒下,留作养兵之用。”
    “这批珠宝是如何发现的?”柳烟钰问。
    “是陈之鹤发现那些箱子有问题之后,派人四处查探踪迹,查到那处山林,感觉树周有动土的迹象,很是可疑,便差人挖掘,结果便挖到了。”
    “这么凑巧?不是有人刻意将他们引过去的?”
    黑暗中,胥康沉默了一会儿:“陈将军前思后想,没有任何异状,的确是靠着他自己的敏锐发现的。所以,他认为留作养兵之用,神不知鬼不觉,无人会知晓。”
    柳烟钰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还神不知鬼不觉,他这不是告诉自己了吗?
    她轻声问:“殿下打算如何?”
    “孤以为,银两用作养兵,可行。洪文潮贪墨案应是冤枉的,为其平反昭雪便是。”
    柳烟钰打了个呵欠,“殿下想听臣妾的想法吗?”
    “嗯,但说无妨。”
    “臣妾不懂朝中之事,可施天材要举报洪文潮,总要有个缘由吧,比方说他是殿下的人还是曦妃的人,抑或是忠臣良将,仅仅是为了朝廷检举贪官。结果证明洪文潮是被陷害的,那被谁陷害,为何要陷害他?他曾在早朝上为难殿下,那他应是曦妃那边的人。如果不是殿下要派人陷害他,那会是谁?大费周章的,甚是麻烦。”
    柳烟钰没说应该怎么办,只是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帮胥康简单梳理了下过程。
    “您说银两无人知晓,可为什么这么凑巧?不是离着很远的地方,偏偏在洪文潮别院附近,是谁埋的?银两从哪儿来?为何埋在这里?”
    一连串问题问出来,身旁的胥康竟然笑出了声。
    柳烟钰诧异,“殿下为何笑?”
    胥康止了笑,说道:“孤本不打算说详细与你听,没想到你问题如此之多,不说细,事情好像讨论不下去。”
    “说来话长,这些银两是朝廷的救灾银两,当初被山匪所劫,因官府未找到山匪踪迹,此事便罢了。施天材既不是孤这边的人,也不是曦妃那边的人,依他自己的说法,是说有人密报,告知洪文潮别院有赈灾银两的踪迹,他暗自查访消息属实便上报朝廷。那处别院只有洪府的几名下人在,平时便比较懈怠,银两何时在的,如何在的,一问三不知。”
    “那么多箱子,查不到去送的人?”
    “排查二十几日,毫无踪迹。”
    “那殿下更不能将真金白银私自留下用作养兵之用了。”
    “为何要如此说?”
    “若是无银两交差,殿下查探二十几日,岂不是白废力气?刚开始二十几箱假银两便在,您现在回来,就还是这样禀报?”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岂不是说明太子无能,查不到任何线索?
    胥康沉默。
    一会儿之后,他道:“太子妃说得极是,寅时孤便去找父皇。”
    他刚回,因太晚,皇上已经歇下了,他遂打算天亮去禀报。
    “孤和陈之鹤查探二十几日,未查到那些箱子是何时何日被何人搬运进去的,那么多箱子,动静应该不小,偏偏没有消息。”
    “别院的下人如何说?”
    “都是一问三不知,以为那些箱子就应该放在那里。”
    “那些箱子一看就知道是装银两的,那些下人怎可能不知?又不是一箱两箱的,那可是二十几箱啊,下人们都不奇怪一下的?臣妾反正觉得非常奇怪,陈之鹤查探能力应是不错,不该二十几日还未有发现,那是不是说明这些箱子存在的时间有些久了?”柳烟钰问,“赈灾银两是什么时候丢失的?”
    胥康既然要和她讨论案子,她就得拿出点儿认真的精神跟他仔细探讨。
    胥康很突然地坐了起来,“太子妃,你好好休息,孤还有事。”
    黑暗中,柳烟钰跟着坐起来,有些迟疑地问道:“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刚才还蛮有兴致地跟自己讨论,怎么突然就要走?
    胥康在黑暗中穿衣,边穿边道:“孤认为太子妃说得有道理,连夜赶回去继续查案,不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回来。”
    柳烟钰怔住,她三言两语,竟导致胥康一再改变决定,她心稍有些慌,道:“殿下,臣妾,臣妾是随口乱说的,当不得真。”
    要是导致他荒废时间和精力,罪过可就大了。
    穿好衣服的胥康俯身过来,轻轻搂住她的肩,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只专注查近些日子晚间车辆走动,却不曾想过更早时间,还是查细些才对,否则如何向父皇交待?”
    最后,他轻声道:“等孤回来。”顿了顿,又发狠似的说道,“下次定不饶你。”
    第57章
    胥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柳烟钰面对空寂的屋子,心头涌起了一种很强烈的失落感。
    他来,她是有些怵头的。
    能打过猛虎的身体,强壮自是不用说。
    他幽幽的眼神扫过来, 那感觉就像是要把她拆把拆把吃进肚子里。
    她心慌意乱的, 巴不得他走。可他真走了, 她又感觉失落。
    说不出来的矛盾。
    早上, 柳烟钰正蹲在菜园里欣赏绿油油的青瓜苗,凝儿在一旁站着, 胥瑞一蹦一跳地从外头跑进来,后头跟着几个嬷嬷和太监。
    凝儿习惯了胥瑞的不请自来。
    表情无奈地唤了声:“九皇子殿下。”
    胥瑞随意摆了下手, 蹲到柳烟钰旁边:“皇嫂,你好厉害, 这些青瓜长势不错。”
    “青瓜易活,有水有阳光, 肯定能活的。”
    “那还有多久结果呢?我迫不及待想吃了。”
    “至少得二十天吧, 再耐心等等。”柳烟钰动作熟练地拔除青瓜苗之间的杂草。
    胥瑞认真点头:“那就再等等。”
    他好奇地东张西望。
    柳烟钰侧头看他一眼,“找什么呢?”
    “找皇兄啊,有宫人说昨晚见过皇兄, 我还想着今天早些来, 可以见到皇兄,”胥瑞语气自豪,“我听人说皇兄这次出去是查案,可厉害了呢。父皇亲口说过, 让我向皇兄好好学习。”
    柳烟钰拔草的手一顿, “这样啊,”她慢慢将草拔出, 扔到边上,“太子昨晚回来接着便走了。”
    “又走了?”胥瑞一脸失望,“皇兄为何如此慌急,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柳烟钰语气平淡地说道:“没什么大事,他查案时需要查一点儿资料,书籍没有带在身上,便亲自回来取。”
    “那些下人实在是不懂事,取书这种不足挂齿的小事竟要劳烦皇兄。”胥瑞忿忿不平,似乎特别心疼劳碌奔波的太子。
    柳烟钰有些诧异,胥康和胥瑞两个虽然是亲兄弟,可兄弟情向来淡薄。曦妃娘娘恨不得胥康死,成天睁眼闭眼想的都是如何对付胥康,两兄弟见面的次数都极少,难得见面,也多是在皇上跟前,几乎没什么交流的机会。这种情况下,胥瑞突然表现出对兄长的关心,就显得有点儿可疑了。
    柳烟钰直觉胥瑞来者不善,极有可能是曦妃派来打探消息的。
    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用布巾拭了拭手,亲热地拉过他的手,问道:“曦妃娘娘最近身体可好?”
    他既然打着关心胥康的幌子,那她也可以适当地表示表示对曦妃娘娘的关怀之情。
    胥瑞表情明显一愣,转瞬便笑了,“娘亲一切安好,我刚才还去问安来着。”
    他不等柳烟钰说话,跑到凝儿身边,拽着她的胳膊摇晃,“凝儿姐姐,带我去看麟儿吧,我想他了。”
    凝儿看向柳烟钰,后者微微点了下头,凝儿便抓起胥瑞的手,领着他往屋里走:“殿下以后莫再摇晃奴婢了,奴婢身上本来就没几两肉,您再给摇没了。”
    “哼,你那么不经摇的?我才不信。”
    “信不信的,奴婢反正最近觉得瘦了。”
    “……”
    走出去老远,胥瑞转过头,冲柳烟钰喊:“皇嫂,我想喝解暑汤。”
    前几日他来的时候,正赶上柳烟钰喝解暑汤,喝过之后直呼好喝,竟然开始惦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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