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担神色莫名,他什么都没有做,这段时间的收入却是墨丘累死累活的两倍有余。
    论本事,他自是远远不如墨丘。
    可他家传三代御医,如今哪怕仅剩独苗仍旧有人照拂,每日甚是清闲,白领俸禄不说,分润的好处是一个没落下。
    除此之外还有些无形的便利,比如他给监狱中的犯人诊治所需的药材,皆是太医院出,而且无需钱财。
    这倒也不是他的特权,每个有官职在身的太医皆是如此。
    只有某些颇为珍贵的药材,取用之时才需记录在案。
    说句不好听的,他就算彻彻底底的摆烂,只要不碰赌毒,凭借着家中余留的财物、药方,不说锦衣玉食一辈子,潇洒寻常人的一生也是再简单不过之事。
    直到这时顾担才恍然大悟,二代竟是我自己!
    “三百两听起来多,可真花销起来,又好似那流水东去,眨眼间便要不见踪影。”墨丘显得有些无奈,“我又不想投奔那些王公贵族,真是……”
    “那匪徒竟也没留下些许金银财物?”顾担好奇问道。
    “此言差矣。”
    墨丘立刻摇头,沉重道:“匪徒所得之钱财,皆是杀人越货,强夺商旅,迫害百姓之财物。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此等财物得了当做自己花销,又与那匪徒有何区别?自匪徒那里得来的钱财,我皆已用于救济灾民,分文不剩。”
    “墨兄高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顾担心中一动,立刻说道:“墨兄实力远非常人所能及,可剿匪之事毕竟凶险万分。此事再一再二不可再三,接连剿匪对方必有所准备,一个不慎便是生死之危,实在不是什么好门路。相比之下,墨兄既有技艺在身,可有兴趣开个武馆?”
    “武馆?”
    墨丘想了想,又摇头,“如今武馆日子也不好过。单说置办场地,皇都之内寸土寸金,三百两银子买一处合适的院落怕是什么都剩不下了。中间又要打出名气,再招收学员,又不知要几番年景。”
    武馆可不是你有能耐就能开的。
    还得别人认!
    上面没个罩着的人,三天两头去你家闹事儿,谁顶得住?
    更别说如今方士大受推崇,愿意去方士道观的可比乐意去武馆的人多了太多。
    一个上达天听,一个看家护院,其间取舍无需思量。
    顾担却是拍手道:“哈,恰巧家父在京中遗留一处住宅还算不错,平日里我也未曾去过,放在那里也是闲着。墨兄若是有意,你我二人合开一家武馆,一家药铺,岂不美哉?”
    墨丘连连摇头道:“那是令尊留下的宅子,岂能拆了做成武馆?于情于理都不合!”
    “非也!家父尚在时曾叮嘱过,若是无甚本事,太医院不待也罢,自己开一家药铺亦可过活谋生。只是自问尚且才疏学浅,不敢造次。只是听墨兄提及难处,方才有了这般心思。你我二人为邻而居,也可互相有个照应。
    更何况医武不分家,彼此促进指不定生意还能红火些。纵使实在无人,也无需花费多少本钱,地方总不会跑!”
    墨丘只是一说,顾担却是早有思量。
    太医院固然很不错,可那又不是他家。
    更别说现在的太医令一直在搞事儿没停过。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五彩太岁给顾担上了一课,他的小心谨慎还远远不够,也替他下定了决心。
    该搬出太医院了!
    “这……”
    墨丘有些迟疑。
    开武馆,他也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要付出的本钱和时间成本都太高,而且无论有没有学徒,都得找来药师供养——练武有所损伤再正常不过,没个药师坐镇根本不可能,这又是一大笔花销。
    “墨兄以武艺教人,我出地盘和替人诊治。其间营收五五分账即可,墨兄觉得如何?”顾担趁热打铁,“实不相瞒,我自己也想学些武艺,只是外面的武馆着实不放心。若是墨兄愿意教授,那就再好不过。”
    墨丘看向顾担,顾担毫不避讳的迎上他的目光,眼中只有期待和兴奋。
    为了这一天,他足足等了四月有余!
    虽说其中一大部分原因都是为了避开有心人对他的关注,可等待也是实打实的。
    “顾兄好意……”
    墨丘思量着,心中也不免有些感慨。
    五五分账,说的是轻描淡写。
    他只需坐镇教人,剩下的事情可都要对方操办。
    绝非简简单单的一句出地盘和替人诊治那般简单。
    别的不说,想在皇都开武馆,得在官府先办好凭据,跑通关节,确保你不会骗人交钱就转头跑路。
    仅是这一步,就拦下了不知多少人。
    当然,他也知道顾担在太医院当值,家中三代御医,甚至自己就是九品医士,关系定是有的。
    “墨兄啊,你就算不答应,我也定要开家药铺。顺手把武馆也开了又能多上多少花销?别的不说,就算赔的底朝天,太医院什么时候也得管咱一口饭吃。”
    眼看墨丘意动,顾担迫不及待的说道。
    “既如此,那就麻烦顾兄了!”
    墨丘点头,对方开出的条件已是再好不过,甚至优待都不足以形容。
    就算事不可为,也不过是浪费些许时日,权当修习武艺了。
    “哈哈,来,喝酒喝酒!”
    顾担心中大畅。
    开药铺是必然,武馆嘛,那就纯是为墨丘而开了。
    他虽与墨丘相识的时间不算长,可无论是牢中所见,还是此时相谈,都不难看出其为人有自己底线,而且其底线已非寻常人所能及。
    与此人习武,他放心。
    朝夕相处,有人指点,更是求之不得。
    酒足饭饱之后,顾担半点也不含糊,直接拉着墨丘来到便宜老爹留给他的老宅。
    按照前世规矩,皇宫划分为一环的话,老爹留下的这间宅子在二环稍远之地,足足有十几间房,占地已算不俗。
    开一家武馆绰绰有余,专门腾出一间给他做药铺也是再简单不过之事。
    懂不懂家中三代御医的含金量啊!
    将一份钥匙交给墨丘,顾担马不停蹄,立刻就要去办正事。
    拿着顾家老宅的钥匙,墨丘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顾兄此人,真是……”
    想了想,绕是见多识广的他都没想到合适的词汇。
    他与顾担相识也不过三月有余,其中两个月更是一面都没见过。
    可对方竟能如此托付,直接将老宅钥匙都交给了他!
    这是何等信任?
    ……
    另一边,顾担已经跑回太医院,穿上了自己的九品官服。
    虽然在皇都九品实在算不得什么,可那也得看跟谁比。
    他又不是要去争花魁,九品已是够用。
    至于墨丘会不会拿着钥匙翻箱倒柜携款跑路?
    顾担根本就没有这个担心。
    先不说对方无论是行事还是作风都无问题,就算他真的看走眼了又如何?
    不过损失些许银钱,外加彻底看清楚一个人罢了。
    寻常人一生有数,难免需要斤斤计较,甚至豁出命去争一时之得失。
    他只要安安稳稳治病救人,长生不老便绝非虚妄。
    直接将钥匙交给墨丘然后跑没影,与其说是他心大不知人心险恶,倒不如说也是对墨丘的一次考验。
    嘴上说的再好听,也不见得是真。
    他临走前,还特地告知家中有些许余钱,墨丘可自行取用。
    对方真要拿,那就拿走便是。
    纵使一把火将老宅烧了他也根本不在乎。
    三代御医的底蕴,给了他足够试错的本钱。
    而对方若是没有跑路,那就证明他的信任是值得的。
    自此也可安心跟着墨丘修习武艺,百利而无一害!
    ……
    时间一晃,七天已过。
    墨丘坐在大堂中,听着周围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由有些愣神。
    过了片刻,喃喃自语道:“顾兄……当真奇人哉!”
    这七天,顾担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第三天的时候,有一伙人带着吃饭的家伙就进来了,墨丘还以为是贼人,差点当场擒拿。
    结果一问,是一位小哥让他们过来拆房子,说是要修成武馆。
    家中有人,一问便知,全凭他做主。
    墨丘当时的心情,真的难以用文字来形容。
    如今院内干的已是热火朝天,只是院子里真正的主人根本不在。
    干活儿的人有问题都是跑来问墨丘,墨丘能怎么办?
    太医院也去问过一次,连顾担的人影都没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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