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悟为对方的悟性而高兴,“苗尽其用,地尽其用,就是这个道理了。”
    年轻农人重新弯下腰去,手上疏苗的动作加快:“我得快快疏完苗,拿去其他稻田补苗!”
    “我还要把这事告诉给邻里亲人,叫他们也这么做!”
    这一日,因年轻农人的热情宣传,疏苗、补苗的事情传开,一两日间就传遍乡里。
    而在疏苗与补苗之外,又诞生了一门生意,那便是:市易仙稻苗!
    陈平当时把事办得实在漂亮,洛阳县中撒种仙米的农人可不少。
    按县中水田面积来计算,至少超过一半水田都是撒种的仙米。
    农人们也有代代相传的耕种智慧,在按寻常稻种的数量播撒之外,担心仙米(毕竟不是带壳的仙稻)出芽少,又多撒播了一二成的种子。
    可不承想,仙米发芽齐整,高达十成十!
    于是在疏苗,又补苗之后,就还多出来不少仙稻苗。
    农人谨慎,虽说仙稻苗有高产之相,毕竟还
    没抽穗结稻呢,当初只敢撒播一半水田,如今也不会敢于拔掉寻常稻苗,全部插上仙稻苗。
    于是就有一粒仙米都未曾播撒的农人,去要来其他人家多余的仙稻苗,回来补苗。
    至亲也就罢了,旁人家来要仙稻苗,总不能白给吧?
    于是就有了等价交换。
    并很快有仙稻苗在市中交易。
    仙稻的种植面积,在第一茬收获、第二茬播种到来时,竟又得到了二次扩大。
    “这就是农人的智慧啊。”周邈探听到这个情况,不由感叹。
    关于驰道的修建,就连进度最慢的扶苏一班都已经过半,从咸阳修过了洛阳。
    周邈进行春三月的赐福时,从咸阳坐马车,走驰道赶路到洛阳,也平稳快速。
    在洛阳完成本轮第一场赐福后。
    周邈念及萧何分享给他看的稻苗,便也挂心三川郡的‘仙稻’种植情况。
    就在洛阳县中特意探听,得到的结果尤其喜人。
    “希望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周邈回忆一下,似乎在始皇帝二十六年,天下一统后,《史记》中就再无天灾记录。
    插空迷信一回:始皇陛下果然是天命之子!天下一统就是顺应天命!
    “这样的话,明年就能有更多黔首种上高产水稻,获得丰收。”
    “仙使所愿,必能得偿。”扶苏道。
    在监工一段驰道的修建四个多月以来,扶苏日日与黔首役夫相处,对家国民生,有了更深切具体的认知,整个人成熟许多。
    不只言谈气质更成熟,外貌身材也更成熟了。
    愈发高大健壮,肩宽腰窄,一身肌肉隆起。
    周邈:……啊摔!这拳上能站俩人、臂上能跑两匹马了啊!
    “那当然!我说今年风调雨顺,就绝不会有大天灾!”
    仙使狠狠地看了一、二三眼扶苏衣袍下隐隐突出的肌肉。
    然后昂头挺胸,臂膀微张,让自己的形体看起来更强壮有气势些。
    他这具身体长大一岁后,现在也才十五岁,且等他也翻过二十岁的!
    “……能得仙使预言,大秦黔首又可安然渡过一岁。”扶苏含笑道。
    被扶苏的神情感染,周邈也道:“未来十年,或许都不会有旱、涝、蝗灾、地动等大天灾。”
    扶苏一愣,随即笑眼泛热道:“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
    扶苏在历练中变得成熟了,周邈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好友二人,一人本就温和,一人生性跳脱。扶苏的成熟肉眼可见,周邈却是被跳脱开朗所掩盖。
    也唯有在言行背后,愈发妥帖的用心深意,才能洞察他的几分成熟。
    “北方还罢,除了如三川郡、东郡、临淄郡有少量种植水稻的郡县,我安排了散播糙米或可播种的传言外,其余都是任其自然。”
    “但南方,淮汉及江水沿岸的平原滩涂,种植水稻的郡县,我都做了安排。”
    “安排专人传出消息,又让每一班监工的‘工头’及其吏员助手们,同时在役夫群中播散消息。”
    “也算双管齐下,但也不知情况如何。”
    周邈在见过洛阳县的情况后,对南方的情况也有了期待。
    “肯定不可能像萧何那样,率领隶臣妾和刑徒,精耕细作。楚越之地,地广人稀,可哪怕刀耕火耨呢,把糙米往田里一撒也行啊。”
    扶苏无法预估,“此事唯有去亲眼看过,方能确定了。”
    “也只能如此了。”
    ……
    “卧槽!”
    非是某一幕情景,让仙使周邈震惊到口吐国粹。
    而是一路行来,目之所见,都让周邈把国粹常挂嘴边。
    仙使周邈乘驭钢铁神兽,驻足九江郡西南彭蠡泽与江水的江岸湖畔平原间,居高临下,望着连绵成片的浓绿色块。
    发出国粹的声音:“卧槽!”
    也就是后面三尊钢铁神兽搭乘的随从护卫听不见,否则仙使人设高低得塌。
    在这一轮赐福之行中,作为仙使座下童子,韩信和项籍也随侍在座下——出门长见识,同乘一尊神兽并得以待在胸前平台。
    项籍挺胸抬下巴,自豪已尽数体现:“可见楚地最是拥护仙使,但凡种稻的所有水田,都是撒播的仙稻!”
    项籍言语稍显夸张了。
    不至于是全部水田,但一
    路走马观花所见,也有七八成水田都撒播的是仙稻。
    因为太明显了。
    南方暖热,水稻播种更早,周邈在洛阳看到的稻苗尚不足三寸,周邈来到南方时,所见稻株皆超四寸。
    而仙稻株更是已长五寸有余,相比普通稻株的纤弱翠绿,仙稻茁壮浓绿。
    太明显了,远远一看,完全是两个不同的色块。
    这一路行来,就算赶路时一闪而过,眼中也只有浓绿色块留存。
    韩信隐晦地斜睨一眼项籍,有理有据道:“楚越之地,山蛮地野,多山野蛮民,信奉神鬼精怪,淫祀邪祭随处可见。”
    项籍:“你怎么知道?”
    “所以叫你多读书。”韩信刺了一句项籍,又接着分析:“但仙使神通广大,于楚越之民…黔首而言,仙使比他们那些泥塑木胎的神鬼精怪,要更厉害,也更灵验。”
    毕竟仙使是真能日行千里,赐下仙米仙缎。
    周邈醍醐灌顶,是恍然大悟!
    “所以他们都改信我了?”
    还以为是沿途郡县官吏,抑或监工的‘工头’们,强制命令撒种糙米。虽然现在看来是好事,但初时是有违本意的,应当追责。
    结果,原来锅在他自己?
    韩信:“应当是这样。”
    “若要印证,只需观察下一场赐福大典,是否有为数甚巨的黔首赶来,大典时较之北地黔首是否也更狂热。”
    ……“信崽,被你说中了。”
    随着驰道的修建,南一段——九江郡与衡山郡段的施工进度,推进到了衡山郡。
    仙使周邈在衡山郡邾县,举行了该段的赐福大典。
    除了该段的万余黔首,果真有为数甚巨——指超过五万黔首,赶来观礼。
    此时的人口密度,一个小县总人口可能都不足五万之数。
    因此这些黔首,多半有来自衡山郡下各县,甚至还有从隔壁九江郡提前赶到此地的。
    这可是公元前两百多年啊,出个城就能被野兽叼走,道路不通的古代诶!
    就算有部分人,沿着已修好的驰道走过来,但夜宿荒野也很难想象啊!
    后世一场演唱会有五万人就很难得了,可
    现在徒步数百里追星,上万的狂热粉丝啊!
    “也特别狂热。”
    与咸阳黔首还是两种不同类型的狂热。
    咸阳黔首也狂热信仰仙使,但是把他当神人在信仰。
    可这些黔首,是把他当人神、仙人在信仰!
    糟糕!
    要糟!
    仙使周邈像有鬼在后面追一样,结束在邾县的赐福大典,就着急忙慌赶往下一个地点南郡竟陵县。
    然而一路所见,与先前并无不同。
    江汉平原之间的水田,是连绵一片仙稻的浓绿,只偶尔点缀几块浅绿。
    周邈在结束这最后一场赐福大典后,都没去和南二段‘总工头’冯去疾寒暄两句。
    “咻!”
    驾驶着钢铁神兽就直奔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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