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殿外一个女声跟着怒诧道。阿奴和刘仲大喜,沈青娘来了。
    果然,几个人急速的赶上殿来,当头一个正是沈青娘。她见刘仲和阿奴没事,马上送了口气。
    阿奴看见她后面的沈谦和几个护卫,连忙问道:“青姨,看见十二他们没有?”
    沈青娘摇摇头:“我们刚刚赶到。”
    阿奴才发现沈青娘满身风尘,一脸疲惫,显然是日夜兼程赶路所致。
    梁王看见沈家人到来,顿时脸如金纸。他知道至少自己对大殿外面的控制权是完全丧失了。
    “胡说?嘿嘿,”他咬牙切齿不怀好意的回应道:“你那个好姐姐沈三娘表面上端庄贤淑,内里却是个淫娃荡妇。孤王根本没有碰过她,”他指着刘仲一脸厌弃:“这个小畜生是从哪来的?”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
    刘仲惊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如果梁王说的是真的,那自己,自己。。。。。。他虽然对梁王没什么感情,然而实际上却跟阿奴一样,阿奴厌恶她的阿妈,但是被母亲无情抛弃她仍然会伤心。他模糊想起阿奴说过的话,以往从不怀疑的信念终于开始动摇,为什么皇伯父对自己比对太子哥哥还好。
    阿奴心想梁王应该没那么无耻拿这种事情说笑,毕竟这个一大顶绿帽子戴在头上还要弄得路人皆知,论哪个男人都无法承受,更何况一个王爷。那这件事应该是真的了,难怪梁王非要杀了粽子不可。在白玛岗的时候自己不过说了一句粽子可能不是梁王亲生的,他就大发雷霆,没想到一语成谶。她见刘仲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灰心丧气,忙狠狠地掐了他一把,示意他振作起来。
    梁王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刘珉异军突起,处心积虑的谋划打了水漂,他心中又惊又怒。这件事遮着瞒着十几年,不过是怕被人耻笑,如今眼见就要翻船,面子跟自己的性命权位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他决定先抛出这件事过了舆论这关再说。他现在跟之前刘畅打的是同一个主意,既然武力不能取胜,那么只能求在廷议中占上风。
    华氏却突然惊慌起来:“你们的事,别牵连孩子。”抓着刘珉和刘仲就想走,两个孙子却纹丝不动。她急了:“瞎掺和什么,跟我走吧。”
    她情急之下,你啊我的就冒出来,哪里管什么哀家不哀家。梁王皱眉,华家出身市井,华氏总是带着小市民的那种泼妇般的鄙俗,堂堂太皇太后,鼠目寸光,喜欢道听途说,甚至很喜欢逛夜市。他就是因为厌恶华家的小市民习气,选择王妃的时候才一意孤行不选现在的王妃华碧宇,而选择了以才貌名动京城的世家大族之女沈纨。新汉的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格,两人幼年时曾一同在沈浙门下念书,算得上青梅竹马。沈纨与他同岁,意态娴雅,雍容大方,相比之下,他那时还是个刺呼呼的愣头青,论权势气度比不上皇帝五哥,论才气容貌比不上表哥华山民,在沈纨面前他总是窘迫地手足无措。力排众议娶到了沈纨,他心中窃喜,却没想刘仲的出世给了他当头一棒。
    沈青娘怒道:“血口喷人,姐姐嫁给你一年后才生的阿仲,她一介王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可能与人。。。。。。”沈青娘本想说‘偷情’,却怎么也不愿将这个不雅的词跟自己美貌娴雅的义姐对上号。
    梁王狞笑:“谁说没有,我的那个知孝悌懂廉耻的好五哥,还有我那妙笔生花的好表哥不都跟她暗通款曲。”他本来心高气傲,这件事他深以为耻,有苦难言,郁结心里十几年,已成块垒难消,既然说了,就一次抖搂个痛快,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一个留着三绺长须的老者站起来喝道:“阿鹏,你不要乱说话。”
    他正是太傅华青君,梁王嘴里的表哥正是他的长子华山民,此人俊秀风流,广有才名,却英年早逝。想起他,华青君老泪纵横:“阿民已经去世好多年了,你不要胡乱攀诬他。”
    “攀诬?”梁王气得脸上的肉都在抽动:“当年阿纨怀孕之前,只见过这两个人,不是他们难道是神仙不成?”
    文武百官没想到杀气腾腾的鸿门宴转眼就变成梁王与华家互掐的戏码,觉得有些滑稽,有些事不干己的人甚至要求重新斟酒,以便看戏。
    华氏见局面不可收拾,再说下去大家颜面无存,连忙转移话题:“珉儿,把瑜儿还给你皇叔吧。”
    心疼儿子早就急不可耐的王妃华碧宇连忙附和道:“是啊, 珉儿,你要什么都可以商量,先把瑜儿还给姑姑可好。”
    刘珉见华家与刘鹏翻脸,心想梁王这个蠢货,连自己立身的根基都要得罪。见局势按着自己的思路走,他不由得心怀大畅。笑嘻嘻地回答:“姑姑,只要你劝得七皇叔退隐,瑜儿我不会亏待他的。”
    华碧宇也不是傻瓜,梁王退下去就是死,到时候自己一样活不成,更不要说救儿子。现在刘珉投鼠忌器,儿子还能保住一条性命。她一咬牙,只有狠心别过头不去看哭得快昏过去的儿子。
    刘珉见她硬气,倒不像一般蠢妇只知道哭哭啼啼,心下有些佩服。笑道:“既然姑姑不愿意劝,那我腆颜问一下皇叔的意思。”
    梁王冷哼一声不回答。这时候那个武士回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梁王的脸青白交错,颜色不断变换。那武士说殿外驻守的御林军的铠甲里面全部翻出一截白色的衣领,显然是怕黑暗中厮杀时认错人,御林军已经变节了。他没看见自己一手拱上位的太尉刘彬,但现在大势已去,此人是生是死已经无关紧要。他没看见刘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梁王此时只有一个选择,百官之中泰半是自己的人,只要刘珉有一丝顾忌,自己还有生路。
    他转头看向刘仲:“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
    刘仲不答。
    阿奴回答道:“你这人好不要脸,没有证据就胡乱说老婆偷人,不过是看大势已去,想掩盖自己杀妻灭子的罪恶罢了。”
    她站得近,梁王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知道自己等人性命无忧,心放下大半,见梁王还想抓着这件事不依不饶,深为不齿。
    梁王此时已经不管不顾,冷笑道:“他母亲做的,我就说不得?”
    刘珉见他犹在垂死挣扎,举目四顾扬声道:“诸位卿家难道没有发现, 刘瑜和刘琅长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么?”
    众人一愣,确实,不过他们是堂兄弟,想像很奇怪么?
    华碧宇急道:“他们父亲是亲兄弟,母亲是亲姐妹,长得像有什么奇怪。”
    众人连连点头。
    刘珉阴阴一笑:“姑姑为何如此惶急?你跟华贵妃长得可不像,七皇叔跟父皇也差很多啊。”
    当年的华贵妃现在太后华碧瑶抱着小皇帝冷哼一声:“既然都是牵牵绊绊亲戚,相像很正常。”
    文武百官又开始交头接耳。
    梁王定了定神:“像又如何?”
    刘珉笑道:“皇叔手上的图何不展开来让大家看看?”
    众人才注意到梁王手上的图卷。
    阿奴低呼:“肯定是《燃藜图》。”吴女官落到他手上了。阿奴倒没有怀疑过吴女官,毕竟那天她声泪俱下,真情假意还能分的出来。
    刘仲上前一步,梁王往后一退,强笑道:“这有何难?”他手一抖,这是一幅描绘汉代刘向在黑暗中读书,一个神仙手持青藜杖,吹杖头出火替他照明,教给他许多古书的图画。一般挂在书房里用来励志的。
    靠近的官员好奇凑上去看,却看不出所以然来。
    梁王突然卷起画轴,将它凑到火边,刘珉措手不及,那卷画转眼就烧的一干二净。梁王得意笑道:“这幅画有什么奥妙让珉儿如此着急。”
    刘珉定定神,想起刚才看见的落款,咬牙笑道:“那幅画是华家山民表叔画的,七皇叔好度量,将奸夫的画作挂在桌前日日观摩。”
    “奸夫”两字让刘仲皱眉,他刚想开口却被阿奴掩住嘴,见她摇摇头,他咬牙忍气吞声。
    梁王气得脸色铁青,刚才一个看过图画的官员叫道:“哎呀,正是华山民的画作。”
    言下之意颇为可惜,华山民的人物工笔乃是一绝。
    众人信了十成,看向梁王的目光转为鄙薄。
    梁王肚子里气得翻江倒海,脸上却不能带出来,嘴里辩解:“不是放在我书桌上。”
    此时殿外又有人走来,刘珉喜道:“九皇叔。”
    正是刘畅。
    刘仲只觉得华氏的手越抓越紧,想起她与刘畅的过节,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这边刘珉却觉得手疼了,用力甩开华氏,华氏错愕。她一介酒家女,在宫中沉浮几十年,终于做到太皇太后,这种人哪里会是梁王脑子里那种简单的市井泼妇。她立马从孙子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清醒过来,明白这个大孙子跟自己之间是再无情意可讲了,既然当初自己被迫放弃了他,现在哪里还有立场为梁王多说一句。她看向刘仲,见这个已经破相的孙子朝自己扯开一抹难看的笑容,不由得一阵心酸,只有这孩子没变,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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